煩躁的咕噜了一聲,毯子中伸出一隻手,摸索着探到手機,然後重重的按了下去。屏幕一暗,房間恢複了安靜。手臂縮了回去,蒙着被子的家夥翻了個身,舒服的呻吟一聲打算繼續睡去。可僅僅過了二十秒鍾,房間書桌上的固定電話分機急促的響了起來。
一聲接一聲,就好像在催命。被子另一頭的女人被吵醒了,不耐煩的對身邊用枕頭蒙住耳朵的男人說:“去接電話!這才幾點鍾?你真該換一份工作!”
“見鬼!”被子猛然掀開,頭發亂糟糟的男人赤着上身坐了起來。惱火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帶着怨氣下了床,走到卧室門旁接起了電話:“喂,我是曹毓文……你最好看看現在是幾點鍾。如果沒有什麽要緊事……什麽?你确定?好,我知道了。二十分鍾内趕到總部。”
放下電話,鎖着眉頭的曹毓文已經完全精神了過來。他站在那裏深吸了口氣,思索了一下,打開床頭燈随即用最快的速度穿戴起來。
“這麽晚了還要出去?”躺在床上的女人抱怨着說:“親愛的,你隻是一家貿易公司的經理而已,爲什麽我感覺你比内閣首輔還要忙?”
正在系領帶的曹毓文走上前,歉意的在妻子的額頭上輕吻了一下:“我負責的一單生意過海關的時候出了點問題。海關方面說貨物裏檢測出了違禁品。沒辦法,我現在必須趕過去。”
“明天……不!”女人借着床頭燈看清了挂鍾上顯示的時間:“今天可是星期六,你答應過我要陪我逛街的。”
“事情緊急,回頭我補償你好了。等過了這一陣我帶你去馬爾代夫旅遊怎麽樣?”
“一年前你就這麽說過,可直到現在也沒見你抽出空。”
“這次不一樣,我發誓。”曹毓文急急的穿上褲子,又吻了吻妻子的鼻尖:“我保證。”見妻子嘟着嘴一副嬌憨的模樣,曹毓文伸出手指刮了刮妻子的鼻子:“我必須得走了。”
說完,他用最快的速度走出了家門。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就停在曹毓文的家門口。在曹毓文走出家門的同時,黑色的商務車閃爍了兩下大燈。
曹毓文小跑着進了商務車,一邊用梳子整理着頭發,一邊問:“到底出了什麽事兒?二級警報,别告訴我戰争要爆發了。”
副駕駛位置的黑西裝扭過頭,對着後座的曹毓文說:“抱歉主管,詳情我也不太清楚。”正這個時候,黑西裝口袋裏的手機響了。他掏出手機說了幾句,随即将手機遞給了曹毓文:“主管,局長電話。”
“局長,我是曹毓文。”曹毓文說了一句,随即陷入了沉默。電話那頭不停的在說着什麽,然後曹毓文整個人的臉色從原本的不解逐漸變得陰沉起來。“我知道了。”挂斷了電話,曹毓文顧不得依舊有些亂糟糟的頭發,整個人靠在座椅上閉目沉思起來。
黑色的商務車完全無視了自動化紅綠燈系統,呼嘯着用最快的速度穿過大街小巷,伴随着刺耳的刹車聲停在了一幢大樓面前。四十八層的大樓正前方立着一塊大理石标牌,上面寫着:大明帝國海外情報中心。
曹毓文快步走下,司機與副駕駛位置的黑西裝并排跟在其後。走進大樓進入電梯,黑西裝掏出一把鑰匙對準電梯按鍵下方的鑰匙孔插了進去,用力扭動了三圈。電梯開始一路下行,最終停下的時候,液晶顯示屏上顯示所在的樓層是負八層。讓人驚奇的是,電梯按鍵上隻顯示存在負二層,根本就不存在什麽負八層。
叮的一聲,電梯打開,曹毓文一行快步走出電梯。寬敞的辦公大廳裏忙碌成一團,無數的工作人員敲擊着鍵盤,對着電話嘶吼,小跑着傳遞一疊疊的文件。
發現曹毓文出現,立刻有十幾個男女圍了上來。
擰着眉頭的曹毓文頤指氣使的發布着一道道指令:“我需要目标人物的完整信息,整理成冊十分鍾内送到會議室。”
“我立刻去辦!”
“詳細調查這十年來目标人物的行蹤,人物關系網,做出關系拓撲圖。”
“好的,先生!”
“根據目标人物的化名深挖下去,手機、固定電話通訊記錄,銀行賬單還有醫療記錄,總之一切的一切,用最快的速度給我挖出來。”
“我已經吩咐第六小組去辦了。”
“把懷柔地區所有的監控錄像都給我調出來。派出人手調查沿途的汽車旅館、超市,務必在第一時間找到目标人物的行蹤。”
他沒下達一條指令,總會有人點頭應是,迅速轉身小跑着去操辦。當他走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身邊除了一直跟着自己的司機與黑西裝,再也沒有旁的人了。
司機與黑西裝搶先一步爲其推開會議室的大門,曹毓文昂首闊步走了進去。現年三十二歲的曹毓文在妻子與親朋好友面前是一名職業經理人,工作狂,經常性的出差加班,每個月都會乘坐着飛機在世界各地穿梭着,處理着永遠也處理不完的公司業務。但這隻是曹毓文的掩護身份。
他的真實身份則是一名諜報頭子——大明帝國海外情報中心行動處四名主管之一。二十二歲那年,大學尚且沒有畢業的曹毓文受到海外情報中心的招募,成爲了一名行走在陰影中的特工。十年間靠着敏銳的分析與時機把握能力,曹毓文用近乎完美的表現步步升遷,到了今天已經成爲海外情報中心的中層管理者。
會議室裏橢圓形的辦公桌前,幾乎坐滿了人。頂頭上司直接管理行動處的副局長,其餘三名主管;情報處的副局長與四名主管,乃至大老闆局長盡數在座。曹毓文沖着同僚與上司點了點頭,快步落座。
兩年前空降到海外情報中心的文官局長沖着幕布前的情報分析員點了點頭:“人到齊了,開始吧。”
情報分析員點點頭,抄起桌面上的金屬指示棒将其拉長,用極其嚴肅的語氣說:“各位,四十分鍾前我們收到可靠的線報,海外情報中心二百三十年曆史上最大的内賊,叛逃者,雙面間諜張明澄出現在了北京近郊懷柔。”
很顯然,到場的海外情報中心官僚們隻有少數人提前知道了這一消息。以至于這條爆炸性的消息引得他們一陣交頭接耳。
張明澄……那是大明海外情報中心永遠的痛!這家夥隻要活在世上一天,就是大明海外情報中心的恥辱!
三十二年前,一場曠日持久的世界大戰讓大明帝國精疲力盡。當時大明帝國既要對抗日益強大的俄羅斯加盟共和國,又要在歐洲戰場持續投入兵力以防止蹩腳的法國盟友被打瘋了的德國佬給滅掉。最要命的是關鍵時刻二百年間一直忠心耿耿的小弟日本突然改旗易幟,加入了協約國一方。而帝國最大的殖民地澳洲也因爲戰争的影響變得不穩定起來。
時大明的經濟狀況簡直糟糕到了極點,整個經濟體系随時都有崩潰的危險。内閣首輔曾國藩不得不壯士斷腕,與同樣精疲力竭的俄、德進行議和。但談判進程出人意料的艱難。交戰方俄、德已經看到了大明的疲軟,他們堅信隻要将戰争繼續下去,大明遲早會崩盤。
一八五八年二月,兩枚丢在日本京都、長崎的原子彈将局勢扭轉了過來。主戰的日本政府迅速垮台,整個世界都被大明帝國掌握的新式武器吓到了。但好景不長,僅僅半個月後德國人同樣在法國邊境引爆了一枚核彈。核威脅之下,戰争陷入了僵局。
于是乎繼新任日本政府賠款、緻歉,無條件投降,交戰雙方迅速議和,一場鏖戰了整整四年的世界大戰戛然而止。大明帝國靠着終極武器維系了自身的海外利益。當然,俄國人與德國人也并非一無所獲。
俄國人吞并了保加利亞,如願以償的取得了地中海出海口;德國人吞并了荷蘭、比利時、波蘭、奧地利、匈牙利,乃至法國佬在非洲的大部分殖民地。
與此同時,靠着美洲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置身于戰争之外美國佬從戰争伊始就悶聲大發财。等到戰争結束,美國人不聲不響的攫取了巨額的财富,并且将大半個美洲打理成了自家的後花園。
戰争結束讓大明帝國松了口氣。派駐歐洲的軍隊撤回本土,休整之後開赴澳洲殖民地鎮壓叛亂。鎮壓叛亂的過程一切順利,在精銳的大明帝國陸軍打擊下,叛亂者一潰千裏。但就在這個時候,大明帝國海軍最新研制的核潛艇水神号攜帶着六枚核彈頭突然叛投了殖民地叛軍。整個局勢陡然發生了變化。
核威脅之下鎮壓殖民地叛亂的行動被迫中止,明軍與叛軍紛紛停火,帝國内閣與殖民地叛軍開始了曠日持久的談判。談判的結果全世界都知道了,澳洲叛亂政府如願以償的取得了政治上的獨立。但将近二百年的殖民地經濟體系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變的,以至于時至今日獨立後的澳洲依舊沒有脫離大明帝國的經濟體系。
而在水神号事件中,有确切的證據表明海外情報中心外勤特工張明澄在其中扮演了極不光彩的角色。他先是秘密出賣情報給澳洲叛亂政府,導緻布置在澳洲的間諜網折戟沉沙,之後協助叛亂分子挾持了水神号将其開往澳洲。
張明澄的行徑讓整個海外情報中心爲之咬牙切齒。所以哪怕澳洲已經獨立了,海外情報中心依舊派出了一波又一波的特工潛入澳洲,執行對張明澄的必殺令。
總計四次的絞殺行動,每一次都被這家夥逃脫了。最後一次張明澄出現的地點在吉隆坡,他隻身一人斃傷了六名行動處的特工,身中數彈的情況下墜入大海。從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失去了蹤迹。
海外情報中心一度以爲張明澄早就已經葬身海底,沒想到這家夥不但沒死,反倒大搖大擺的出現在了北京近郊懷柔!
幻燈片停在了最後一張,風擋玻璃之後赫然是張明澄那張滿是風霜的面孔。情報分析員停止了解說,會議室的燈光重新打開。已經逐漸适應了海外情報中心工作的文官局長站起身,用铿锵有力的聲音沖着所有下屬說:“作爲海外情報中心的局長,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張明澄這個人……也是頭一次了解到水神号事件的内幕。”局長用目光掃過會議室内的每一個人:“我想說的是,毫無疑問,張明澄是整個海外情報中心,乃至整個大明帝國的恥辱!既然是恥辱,就必須洗刷掉。不管你們用什麽辦法,用最快的速度把他解決掉!不論生死!”
會議室内的與會者全體起立,沉默着一言不發。所有人的目光中飽含着憤恨已經說明了他們的态度——不惜一切代價,洗刷掉海外情報中心的恥辱。
這時,局長的貼身助理附耳對着局長說了幾句。
局長皺了皺眉,說:“東廠在半小時前已經成立了特别應對小組。所以……加快速度,先生們!我可不希望海外情報中心的恥辱還要東廠替我們洗刷!”
說罷,局長沉默着快步走出了會議室。
幾名副局長彼此目光交流一番,行動處的副局長開口對着同僚說:“我想讓曹毓文主管負責特别行動小組,大家都沒有異議吧?”
其餘幾名副局長點頭默認了。雖然資曆上略微有些不足,但曹毓文時間年出色的表現在上司與同僚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以至于很多時候面臨棘手的問題,大家幾乎頭一個的想到的就是讓曹毓文來負責。
“很好。”行動處副局長看向曹毓文:“我在職權範圍内給你最大的權限,你想要什麽人都可以抽調到特别行動小組,情報支持、衛星、網絡甚至是地方行政資源,隻要你能用到我會盡最大的努力支持你。我隻有一個要求——”副局長深吸了口氣,一字一頓的說道:“——給我把那個混蛋宰了!”
曹毓文猛然挺直了身子,神情肅穆的說:“張明澄這一次絕對跑不掉的,我保證!”
這一夜,整個大明的情報與安全體系陡然躁動了起來。脫胎于錦衣衛北鎮撫司的海外情報中心、司法部下轄的東緝事廠、戰後成立海軍情報調查中心與陸軍情報處,全部動了起來。數個專項行動組及其背後龐大的情報系統運轉起來,目标隻有一個——帝國恥辱,叛諜張明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