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1日。
救護車就停在路邊,楊峥吸着煙,擡起腕表看了看時間,六點十分。他從倒視鏡回望過去,那輛灰色的皮卡已經從路口轉了過來。楊峥四下看了看,這個時間街面上幾乎沒什麽車輛。他擰動車鑰匙發動汽車,離開停車位,陡然橫在了路中間,繼而打開了危險警示的雙閃。
那輛灰色皮卡減速停在了救護車後,按了幾下喇叭。楊峥跳下駕駛室,沖着皮卡裏的曲勇招手:“我的車好像出問題了,能幫下忙麽?”
皮卡裏的曲勇攤了攤手,拉開車門走了下來:“怎麽了?”
“不知道,也許是凍的。昨晚最低氣溫起碼有零下二十度。”
“你加防凍液了嗎?”曲勇不耐煩的問着,快步走過來,轉眼他的身體已經完全被救護車遮擋住。
“加了,我想也許是……”楊峥始終在觀察着曲勇的位置,他刻意放慢速度,錯身的一刹那,手中攥着的注射器猛的刺入了曲勇的脖子,與此同時左手迅速捂住了曲勇的嘴。
“唔~~”曲勇掙紮着,卻完全掙脫不開楊峥鐵鉗一樣的左手。
“噓,我不想殺你,所以隻能讓你睡上一天。”随着楊峥輕聲的話語,曲勇掙紮的力氣越來越小,然後癱軟成一團。
楊峥左右觀察了一下,迅速将曲勇扛在肩上,拉開後車廂将其塞了進去。跟着他鑽進駕駛室,發動汽車蹿上人行道,按動遙控鑰匙,對面的車庫卷簾門升起,他用最快的速度開了進去。放下卷簾門,楊峥鑽進後車廂,更換了曲勇的外衣,将車鑰匙、胸牌等物品統統收納起來。套上面具,将變聲器系在喉嚨下,試了試聲音,楊峥随即将領口系好。做完了這一切,他将一張毯子覆在曲勇身上,然後離開了車庫。
穿過街道,坐進那輛灰色皮卡,發動汽車,變身爲清潔工曲勇的楊峥吹着口哨,朝着國會大廈開去。半個小時之後,楊峥刷過胸卡,經過安保查驗,驗證了指紋,将皮卡開進了國會大廈後方的停車場。
楊峥知道這次的行動有些冒險,不同于以往,他所做的功課太少,根本不清楚曲勇在國會大廈裏的社會關系與工作分配。粗糙的面具能騙過安檢,但絕對騙不過熟悉曲勇的同事。下車之前,楊峥爲自己戴上了口罩,他決定裝病。
遮擋住大半面孔的口罩,可以有效避免讓人看破********的僵硬表情。進入國會大廈後的員工通道,楊峥又接受了一次安檢。
他拉下口罩,裝模作樣的咳嗽了幾聲,抱怨着最近的天氣變化。驗證了胸卡與指紋,又一樣樣的将随身物品放進一支紙盒裏。他很慶幸沒帶那支可以騙過機場安檢的手槍,否則他在這裏就得穿幫。
唯一的插曲是安保想要将那雙手套都扣下,楊峥立刻咳嗽着說:“我感冒了,而且清潔用水可是冷水,我想戴着手套擰拖布。”
安保皺起了眉頭,翻來覆去檢查了半天,沒發現手套有什麽特殊的地方,于是将手套還給了楊峥。
“謝謝。”楊峥松了口氣,朝着安保揚了揚手,重新戴好口罩走進了員工通道。
他的腳步放的很慢,時不時的停下來扶着牆咳嗽幾聲,趁機觀察通道與環境。他的運氣不錯,第三次停下來就發現了自己的工作地點。
一個中年女清潔工正好從房間裏推着清潔車出來,看見楊峥立刻不悅的說:“你遲到了五分鍾!”
“咳咳……抱歉,安檢那裏浪費了我幾分鍾時間。”
中年女人打量了楊峥一下:“你感冒了?”語氣随即放緩:“你今天應該請假。”
楊峥攤了攤手:“我早晨起來的時候感覺還沒這麽糟糕。如果下午變得更難受,我就請假看醫生。”
女人點點頭:“好吧,今天你負責參議廳清掃,不用着急,參議員們今天可沒什麽會議。”
“好的。”答應下來,楊峥進了清掃間。他掃了一眼,找到自己的衣櫃,打開之後換了衣服。然後又找到了自己的那輛清潔車。他在房間的櫃子裏發現了大量的清潔劑,那正是他所需要的。衣櫃上貼着鋁制銘牌,同樣也是他需要的。趁着沒人注意,楊峥将幾瓶廁所清潔劑與普通清潔劑放進了推車,用螺絲刀撬下來幾塊銘牌,随即推着車離開了清掃間。
他看了看時間,時針指向早晨七點一刻,距離聽證會還有不到三個小時。楊峥推着車在洗手間打了水,慢慢前行,先是找到了參議院會議廳,進去之後楊峥開始做清掃工作。
清掃了大概二十分鍾,楊峥猛的扶着椅子彎腰一陣劇烈咳嗽。周遭工友立刻關切的問:“你沒事兒吧,曲勇?”
楊峥擺了擺手:“感冒……見鬼,越來越嚴重了。”
“你應該去看醫生。”有人說。
“下午吧……抱歉了,我先去休息一會兒。咳咳……”楊峥收起吸塵器,推着車離開了參議院會議廳。他在樓道的拐角迅速瞥了一眼樓層結構圖,雖然有些變化,但跟小屁孩提供的結構圖想比變化不大。
楊峥推着車經過了衆議院會議廳,比起參議院會議廳,這裏的圓形會議廳更大一些。會議廳的大門敞開着,裏面同樣有保潔在做清掃工作。而另外一些國會的工作人員,正在爲兩個多小時之後的會議進行布置。座椅呈扇形布局,總共有四條過道。那四條過道有如四條箭頭,指向中央的主席台,那裏是衆議院議長的坐席。
議長坐席的側前方,有個單獨的台子,那裏是陳述人的位置。如果沒有意外,張明海那個混蛋兩個多小時之後就會站在這裏。
迎着裏面工作人員疑惑的目光,楊峥咳嗽幾聲,推着車過去了。走到最右側的樓梯間,楊峥将車推了進去。靠在樓梯間的門上,楊峥回頭觀察了一下,見沒人注意到自己,他迅速扛起沉重的清潔車,飛奔着下了樓梯。
不同于首輔官邸以及FIC,國會大廈的地下一層大多是雜物間。停在地下一層樓梯間出口,楊峥取出幾個飲用水空桶,擰開标志着PH值小于二的強酸性廁所清潔劑,一股腦的灌入空桶。跟着又将強效漂白水灌入空桶,然後用扣下來的鋁制銘牌封在瓶口,用膠水粘牢。再接下來,他将裝滿潔廁劑的飲用水桶倒置,放在裝滿漂白水的飲用水桶之上。
楊峥打開樓梯間的門,趁着無人注意,将三個自己弄好的裝置放在衆議院會議廳正下方隐秘的位置,還覆蓋上了塑料布。觀察了下左右無人,楊峥返回樓梯間,将輕了許多的清潔車又扛了上去。
他在休息間休息了十分鍾,又推着車回到了清潔劑。這一次他除了拿了一些含有鹽酸成分的潔廁劑,還拿了幾瓶标注着含有次氯酸鈉成分的消毒水。他去了一趟洗手間,從洗漱池的鏡子上敲下來一小塊,用口香糖将其與一段掰下來的鋁合金窗框黏在一起。
楊峥站在馬桶上,打開洗手間上方的通風口,小心的将鏡子探了進去。鏡子的反光中,角落裏有一具固定的攝像頭,這讓楊峥皺起了眉頭。
他放棄了鑽進通風管道的計劃,重新回到清掃間,推着裝滿他需要物品的車子再次出發。碰到有人時,楊峥會停下來擦擦玻璃;等人過去,他又重新出發。沒多久,他找到了配電室。
信息化的配電室裏,不需要值班人員。楊峥靠着巨力扭壞了把手,破門而入。他又做了一個小裝置,就放在配電櫃裏。從配電室裏出來,楊峥将在清掃間裏弄好的礦泉水瓶子悄然的塞進一個個的垃圾桶裏。
這麽多的瓶子,用去了他一個小時的時間。因着通風管道裏的監控攝像頭,他的一些設想已經成了奢望,他必須另外找到其他的辦法。
他思索着,将推車停在了一間敞開門的辦公室門口。他瞥了一眼銘牌,這裏是參議員鄧柯山的辦公室。參議員鄧柯山還沒有來,裏面隻有一名男秘書在忙着打電話。
看見楊峥,男秘書疑惑的皺起了眉頭:“不是打掃過了麽?”
楊峥一句話沒說,隻是攤了攤手,站在那裏看着他。
男秘書搖了搖頭:“好吧,動作麻利點,别碰桌上的任何文件,它們都很重要。”
楊峥裝模作樣的開始打掃,目光一直瞥着忙碌的男秘書。終于,男秘書進了裏面的辦公套間,從書架上翻找着什麽。機會難得,楊峥悄然摸過去,揮舞手刀重重的擊在了他的脖子上。男秘書一聲不吭的軟倒在地。楊峥動作麻利的将這家夥扒光,然後将他塞進了寬敞的衣櫃裏。将衣服藏在清潔車裏,楊峥離開了參議院鄧柯山的辦公室。
九點五十分,楊峥經過大堂的時候,看見了被一群護衛簇擁着,坐着輪椅的張明海。一名保镖攔住了楊峥,楊峥就站在那裏目送着張明海經過。
等張明海經過之後,楊峥推着清潔車先是把衣服藏在了洗手間,跟着迅速回到了清掃間。跟裏面的同事扯了個謊,聲稱去請假,楊峥去洗手間更換了衣服。
十點鍾,聽證會開始。煥然一新的楊峥離開衛生間,走到靠近會議廳的位置停下腳步。會議廳外面的走廊的牆壁上鑲嵌着電視,那電視恰好播放着會議廳内的情況。議長上台,開始說明本次聽證會的用意。
楊峥焦急的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已經十點零七分,議長還沒結束發言。又過了三分鍾,議長結束了發言,坐着輪椅的張明海被推到了陳述人的位置上。張明海滿臉的倔強之色,他拒絕了坐着發言的特權,也拒絕了身旁人的攙扶,用唯一的左手硬撐着站立起來,随即開始發言。
“議長,諸位國會議員!”有人手捧着憲法走過來,他将左手按上去,神情莊嚴道:“我以憲法的名義發誓,接下來……”
地下一層,對接的兩個飲水桶不停的冒泡,如果不是有膠帶固定,早就分離開來。強酸腐蝕之下,鋁片越來越薄。當抵達極限時,上方的酸液穿過鋁片,一股腦的與漂白水混合在了一起。迅速的化學反應,生成大量的氣體,而後就像楊峥預料的那樣發生了爆炸。
張明海的宣誓還沒有結束,轟轟轟連續三聲源自地下的爆炸,震得會議廳都發生了輕微的震蕩。
張明海停下了宣誓,手扶着桌子,茫然的看着四周。會議廳裏,議員們茫然、嘈雜、不知所措,然後某個家夥突然叫道:“是爆炸!有人襲擊了這裏!”
這一嗓子之後,整個會議廳頓時亂了起來。負責安保的特工反應迅速,迅速拉下警報,然後開始指揮慌亂的議員們進行有序的撤退。
與此同時,那些丢進垃圾桶裏的礦泉水瓶子也發揮了作用。消毒水與潔廁劑開始混合,産生的氯氣噴發出來,開始在走廊裏蔓延。
于是不止是會議廳,整個這一層的國會大廈都開始慌亂起來。警報聲刺耳,牆壁上警燈閃爍着紅色光芒。
會議廳大門敞開,那些貪生怕死的議員蜂擁而出,穿着西裝的楊峥趁機混入了人群。他貼着牆,移動速度很慢,轉眼就落在了後面。他不時的回頭觀察,張明海已經出來了,這家夥沒有乘坐輪椅,而是在一名護衛攙扶下健步如飛的朝逃生通道逃命。
楊峥戴上了手套,摸着口袋裏那把半尺長尖銳的玻璃碎片,磨蹭着一點點朝張明海靠攏。在二者身體即将平行的時候,楊峥陡然朝左撞去。他的力量很大,擁堵的人群頓時混亂起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配電櫃裏的裝置終于發揮了作用,大廈裏的燈光陡然暗下來。
黑暗完全不會成爲楊峥的阻礙,反而會成爲他的保護。他抓住機會擠過去,攥着尖銳的玻璃,左手捂住張明海的嘴,跟着右手攥着的玻璃猛的從張明海右側肋部向上刺去。
楊峥能感覺到張明海的掙紮與顫抖,他将頭湊到其耳邊,輕聲說:“張明澄讓我向你問好,我想他在下面一定等不及好好招待你了!”再一用力,玻璃已經沒入了張明海的身體。
楊峥迅速抽身而去。應急燈亮起,楊峥擠開一條路,鑽進了洗手間。與此同時,後面傳來呼喊聲:“先生?先……我的天,有人刺殺了張明海!”
“兇手就在這裏,立刻封鎖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