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澄死了,可最該死的張明海還活着。不但如此,因着警方趕到現場時,張明海一直保持着清醒,從警察口中得知了具體狀況,所以連補救的機會都沒有。
蒼老的錢伯苦着一張臉,唉聲歎氣的朝着史達林低垂下了頭:“少爺,這是我犯下的錯誤,我會補救。”
惱火的史達林深吸一口,壓抑住胸中的不滿,出言寬慰說:“這不怪你,錢伯。是我們錯估了張明海的生命力,他就像是一隻蟑螂,踩上一腳,所有人都以爲他死了,但沒過多久他又會跳上餐桌惡心人。”
頓了頓,史達林猶豫着說:“參議員鄧柯山怎麽說?”
“參議員鄧柯山已經竭盡所能的影響議員們了,但他的影響力有限,而進行表決也不是參議院。”
這實在太糟糕了。史達林略微不安的敲擊着椅子把手,這是他主持史家以來,頭一次感覺事情失去了控制。如今的張明海就是一條瘋狗,那家夥爲了活命什麽都會抖落出來。
因着此前史達林曾經見過其一面,所以出事之後張明海絕對會将史家列爲頭号懷疑對象。
“少爺,”錢伯沉吟着說:“也許我們不用過分擔心。”他看着史達林說:“相信這個時候,有人恐怕比我們還要着急。”
史達林輕微的點點頭。張明海現在就是一潑新鮮出爐的臭****,所有的蒼蠅都圍着他亂轉,不論是接觸還是進行二次襲殺,都不是明智之舉。爲今之計,隻有在國會中進行遊說,将對史家的損害降到最低。
沉默了一陣,史達林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錢伯……爲什麽一定要殺掉張明澄?”在年輕的史達林看來,張明澄的死毫無必要。如果沒有針對張明澄的布局,那張明海絕對不可能活到現在。
錢伯歎了口氣,站起身佝偻着身子朝着史達林鞠躬:“少爺……總之這次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
史達林微微眯了眯眼睛,他已經能從錢伯的無奈中讀到了太多信息。作爲服務過三代史家掌門人的老管家,這些年來錢伯幾乎從不犯錯。就是犯錯,也絕不會在這種大事上。
張明澄的存在對于史達林來說無足輕重,對于錢伯來說更是如此。而唯一能繞過自己驅使錢伯的,就隻有那個已經病入膏肓的父親。
史達林皺起了眉頭:“是我父親?”
錢伯默然無語,等于變相承認了史達林的揣測。
“爲什麽?總有個理由吧?”
“因爲張明澄的存在,早晚會威脅到史家。”錢伯平靜的說:“即便是翻出當年水神号的真相,帝國也不可能爲張明澄平反了。他注定是個通緝犯,而且是個逐漸老去的通緝犯。一旦他落入政府手中,那他身體上的秘密就會曝光。”
“你們在他身上動了手腳?”史達林思索着,然後瞪大了眼睛:“RTA!”
是RTA,也唯有RTA。RTA是這個世界上改造優化線粒體基因唯一成功的試劑,除了RTA史達林想不到其他答案。
錢伯點點頭:“兩年前,他自願接受了RTA51的注射,成功挺了過來。我們以爲成功了,但實際上還是失敗了。”
“什麽意思?”
“RTA51對史家的遺傳病的确有特效,但副作用也很明顯。因爲新陳代謝加速,人體的細胞分裂速度也在加速。”
史達林點點頭,這些生物學知識他多少知道一些。通常來講,人體細胞的分裂是有次數限制的,這個次數的上限是五十次。細胞以沒2。4年爲周期分裂一次,這意味着人體的壽命上限是一百二十年。當然,這并不絕對,事實上在大明很個别老人的壽命早就突破了一百二十歲的上限。
而新陳代謝加速,連帶細胞分裂加速,周期縮短,就意味着壽命大幅度縮減。
“新陳代謝加速了多少?”
“五倍。”錢伯回答。
五倍,這意味着原本一百二十歲的上限壽命,會縮短到可憐的二十四歲。
“最可怕的是,RTA51有顯著的遺傳性。”歎了口氣,錢伯說:“所以實驗室将RTA51封存了,正在進行新一代的研發。如果一年内依舊沒有突破,你父親可能冒險使用RTA51。其餘所有的試驗品都銷毀了,隻剩下張明澄一個。這兩年來,他的衰老速度在加速。雖然他依舊很強壯,但骨齡測試他實際的年齡已經過了六十歲。再過兩年,他的衰老會變得更顯眼,早晚會被人注意到。所以,他必須被銷毀。”
史達林舒展了眉頭,不再說什麽。雖然他依舊極度厭惡‘銷毀’這個詞。
“另外,”錢伯說:“少爺,你的那位朋友很可能也會有相似的症狀。”
史達林沉吟着呢喃道:“楊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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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念叨的楊峥此刻就坐在國會大廈前的廣場上。廣場很開闊,中心是高聳的紀念碑。四周最近的建築物都在一千米開外,除了身後的那座國會大廈。而且因着年代原因,四周幾乎沒有太高的建築,大多都是八層以下。
楊峥的容貌做了改變,甚至在鞋子裏塞了增高鞋墊,讓整個人看起來更高點。他知道,隻要他本人出現在這裏,那些一直關注着他的FIC特工一定會出現在他面前,繼而進行威脅、勸告。
沒誰會相信他出現在這裏僅僅是爲了觀光!
一邊咬着冰糖葫蘆,一邊移動着目光,楊峥避開遍布的監控攝像頭,已經将附近可能的狙擊點找了個遍。答案是幾乎無機可乘。
想來也是,否則也不會在國會大廈完工後的百多年裏一直都沒有發生過槍擊事件。這除了說明内閣首輔比議員更高危之外,也說明國會大廈的安保很健全。
沒有找到合适的狙擊點,但楊峥毫不氣餒。他就坐在那裏默默的觀察進出國會大廈的人群,尋找着合适的目标。
一根糖葫蘆塞進的胃裏,楊峥轉而點起了香煙。臨近元旦,西伯利亞的寒流還肆虐在特區的上空,整個天空都回響着狂風的嘶吼。
良久,楊峥的目光鎖定了一個目标。那是個清潔工,身形看起來跟楊峥相當。楊峥起身,看似漫不經心的綴在了清潔工的後面。
他拿出手機,翻找出郵箱,編輯郵件群發送了出去。整個郵件經過中轉加密之後,隻有特定的密鑰才能解讀。
前方的清潔工走到了停車場,開出了一輛皮卡。楊峥加快速度,鑽進了路邊一輛有些破舊的SUV裏,發動汽車一路跟了過去。
一直跟着清潔工到了其郊外的家裏,楊峥将越野車停在路邊,透過那所房子的窗戶仔細觀察了一下。清潔工大概三十歲左右年紀,房子裏還住着他的妻子以及五歲左右的孩子。女人正忙活着做飯,清潔工則跟孩子鬧做一團。
楊峥看了看時間,已經晚上六點。這個時間才準備晚飯,說明女人也是個上班族。又等了片刻,直到一家人上了餐桌,楊峥才發動越野車離開。
一小時後,楊峥出現在了那間廢棄的修車廠裏。
兩隻汽油桶裏燃燒着熊熊的篝火,周傑夫正無聊的用木條捅着篝火,小屁孩則靠在牆上,将衛衣的帽子罩在頭上,一邊嚼着口香糖,一邊擺弄着掌中的手機。
看見楊峥出現,周傑夫那家夥吹了聲口哨:“瞧瞧這是誰,沒記錯的話你還在被通緝吧?”
楊峥沒搭理他,他的手裏多了一隻手提箱。他将手提箱徑直丢了過去,手提箱不偏不倚的停在了周傑夫與詹俊中間。
周傑夫蹲下身,拽過手提箱打開,入目的是滿滿的成捆大額鈔票。
“箱子裏除了還詹俊的,剩下的是傭金。”楊峥說。
周傑夫與小屁孩對視了一眼,繼而看向楊峥說:“好吧,這麽多錢看起來最少有一百萬現金。你打算做什麽?”
“相信我傑夫,你絕對不想知道我打算做什麽。”楊峥走過來,火光跳動,讓他的面孔忽明忽暗:“我不需要你們參與,也不需要後援。我需要的隻是後勤。”
“具體點,什麽後勤?”
“一個能讓我變成另外一個人的********,一份國會大廈的構造圖,以及一些小工具。”他遞過去一個清單:“需要的東西都在上面了。”
“就這些?”周傑夫有些不确定的看向楊峥。
“就這些。”楊峥肯定的說:“給我準備完這些,你們可以随時撤離,最好走的遠遠的。”
周傑夫撓了撓頭:“聽起來沒什麽難的。”
“唯一的難點是,********必須在十二小時内準備好。”
周傑夫看了看清單,又看了看裝滿鈔票的箱子,說:“好吧,讓我想想辦法。”
楊峥看向小屁孩,詹俊聳聳肩:“上面的裝備我能搞到。構造圖有些麻煩,我能找到的肯定不是最新的。”
“很好,”楊峥将頭轉向周傑夫:“明早我會把照片發給你,後天早晨之前我希望拿到面具。”
“我盡快吧。”
商議妥當,三人各自離開了廢棄修理廠。
回到藏身的半地下室,扭開電視機便是鋪天蓋地有關聽證會的報道。從昨夜到現在,張明海那家夥再沒曝出什麽新的猛料,于是媒體隻好不停的炒冷飯。
一邊吃着速食米飯,楊峥一邊盯着電視機。聽證會定在了十二月的最後一天,滿打滿算他還有三天時間。用過餐之後,他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用搜索引擎尋找一些有用的化學小常識。
翌日清早,楊峥驅車直奔清潔工的家。他将車停在路邊,親眼看着清潔工率先開車離開,半小時之後他的妻子帶着孩子乘坐公交離開。
又等了幾分鍾,楊峥下車,靠近那所房子。趁着街道上沒什麽行人,楊峥撬開窗子溜了進去。房子有些老舊,面積不小,是三室一廳的格局。楊峥找到了他需要的東西——桌面上的相框以及抽屜裏的相冊。他用數碼相機對那些照片進行複刻,然後第一時間發給了周傑夫。
清潔工名叫曲勇,三十五歲。社會關系簡單。楊峥在客廳找到了固定電話,他按下留言按鈕,話機立刻跳出預存的留白:“嗨,這裏是曲勇跟孫菲菲的家,我們現在不在家,聽到嘟的一聲後請留言……”
楊峥拿出手機,調出錄音功能,對這段留白錄了音。之後,他清掃了一切痕迹,将所有東西歸位,然後順着原路返回。
一個小時之後,小屁孩通過郵件将找到的最貼近的結構圖發給了楊峥。楊峥回到半地下室,用新買的打印機将結構圖打印出來,貼在牆上,然後盯着複雜的結構圖思索。
下午時分,楊峥在二手車市場買了一輛車,找了一家隻要給錢就什麽都肯幹的修車廠,将其重新噴漆,噴塗成了一輛救護車。緊跟着,楊峥又在清潔工住址附近用假身份信息租了一間車庫。
等到了晚上,還是那個時間,楊峥準時出現在了廢棄修車廠。
不同于昨天,這次隻剩下周傑夫一個人。看見楊峥,周傑夫提着一個旅行袋走過來交給了楊峥。
“詹俊呢?”楊峥問。
周傑夫攤了攤手:“那小子思春了,說是晚上有個約會。東西交給我他就先走了。”
楊峥點點頭,打開旅行袋,開始查點裏面的東西。
重中之重是********,楊峥拿出來,慢慢的套在頭上,然後照着鏡子比對。
周傑夫在一旁誇耀的說:“這東西可不容易。我找到了一家實驗室,幹脆用了3D打印技術……”
照着鏡子,楊峥覺得面具稍稍粗糙,但作爲一次性用品已經足夠了。跟着他開始查點剩下的東西,一雙鞋,腳尖與鞋跟暗藏着可以彈出來的倒刺,那倒刺不是金屬制品,而是高級碳素纖維。一雙手套同樣如此,不同的是手套上隻有接口,倒刺則藏在鞋跟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