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掏出那個信封,撕開,發現裏面是兩張特區飛往澳洲中南的機票,時間是後天下午。除此之外别的什麽都沒有,田宇洋要去澳洲?這個女人跟澳洲佬有什麽關聯麽?機票爲什麽是兩張?與田宇洋同行的又是誰?
這一切都不得而知,楊峥相信範思恩一定知道更多,但現在他不可能再去詢問範思恩。接下來所有的事兒都得自己探索,當然,即便線索在澳洲他也不會離開。因爲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兒要處理,比如添益基金,以及其幕後的真正老闆内閣閣老張明海。
楊峥又想起了那個殺手,那家夥絕對是楊峥碰到過的最棘手的人物。對方對自己了解有限,而自己對那家夥卻一無所知。他閉上眼睛,努力回憶着那張臉。
十分鍾之後,楊峥睜開眼睛,起身離開了長椅。步行街上滿是街頭藝人,有扮作各國神話人物的行爲藝術家,有拉着小提琴或者彈着吉他的音樂人,還有坐在路邊爲過往行人畫素描的美術家。
楊峥目光在那些畫素描像的人中找尋,然後他找到了想要找的目标,一個年輕女孩。看樣子也就二十歲,留着長發,頭發上戴着蝴蝶結,就靜靜的坐在那裏,從不主動招攬客人。這應該是一個美術學院的學生,沒準還是頭一次上街頭爲人畫素描。
美術學院的學生意味着功底深厚,而腼腆則意味着她以後很可能不會再次出現在街頭。這是一個完美的目标。
楊峥快步走過去,坐在她側面的馬劄上:“你好。”
“你好。”女孩腼腆的笑起來:“你想要半身還是全身素描。”
“半身的……但畫的不是我。”
女孩剛提起的鉛筆在半空頓住,疑惑的看向楊峥。
“是我一個朋友,他過兩天要過生日……好吧,實際上是我跟人打賭說自己會畫素描,賭注是一個約會。所以……”楊峥掏了掏口袋,掏出兩張二十元的鈔票:“……我說面貌特征,你能畫出來嗎?”
女孩善意俄笑笑,眨眨眼說:“我可以試試。”說着,她伸出手從兩張鈔票中抽了一張,拿着鈔票的左手在半空晃了晃:“一張就夠了。”
“那真是太謝謝你了。”
女孩将鈔票揣好,擎起鉛筆,看着楊峥說:“請盡量描述的詳細一些。”
“好的……瓜子臉;留着往一邊梳的短發;标準眉,眉峰很明顯;眼睛細長,不,再長一些……鼻梁很挺,沒有鷹鈎;嘴唇很薄……”楊峥一邊回想着,一邊用盡量詳細的語言去描述出來。
女孩的功底很不錯,她一手鉛筆一手橡皮,按照楊峥的描述畫出來,在楊峥提出意見之後用橡皮擦去,重新修改。畫畫改改,足足一個小時的功夫,畫紙上的肖像已經跟那個殺手有八分相像。
畢竟不是照片,而且女孩是僅憑着自己的描述畫到這種程度,已經很不錯了。楊峥滿意的收下了素描畫,離開了步行街。
他彙聚在人流裏,正前方一個上班族隔着二十幾米遠收了電話,揣進左邊大衣口袋裏。楊峥若無其事的朝前走着,靠近的一刹那肩膀一歪撞了那人一下。
“抱歉。”
“看着點!”上班族側過身子瞪了楊峥一眼,随即繼續朝前走,完全沒發現口袋裏的手機已經落在了楊峥手裏。
轉過街角,楊峥掏出那部偷來的手機撥打了餘秋的電話号碼。嘟嘟的響鈴聲過了很久,餘秋才接起了電話:“喂?”
“是我。”楊峥低聲說。
“我的老天,你在哪兒?”
“逃離追捕跟追殺的路上。”楊峥沒好氣的說。“到底是他媽誰發布的通緝令?”
電話那頭的餘秋沉默了一下,無可奈何的說:“是局長……他打算用你釣魚。不過别擔心,局長說對你的追捕隻是做樣子。有個很厲害的殺手,代号尾刺,一周之内幹掉了我們四個外勤。這家夥好勝心很強,局長打算用你把他釣出來。”
“不用再釣了,那家夥已經盯上我了。”
“你幹掉他了嗎?”餘秋問的自然而然,熟知楊峥履曆的他對其有着強烈的信心。當然,這種對實力認知而産生的信心,有時候又會變成擔心,因爲特工楊峥總是充滿了不可控性。
“你在開什麽玩笑?”楊峥惱火起來:“我差一點就被他幹掉了。”
“他有這麽厲害?”
“當然!正面交手,五五分,我沒讨到便宜,他也沒得好。”
“我的老天!”餘秋感歎了一聲,他從沒想過有人能跟楊峥打成平手。他之前還以爲局長隻是小題大做,似乎隐藏着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但現在他有些相信老将軍的說法了。
“還有,什麽叫做樣子?兩小時前那兩個外勤差一點就幹掉我。”
餘秋沉默以對。好半天才說:“真抱歉。我立刻将這件事反饋給局長。”
“你最好這樣做。三天,最多三天如果FIC不給我個說法,我就逃到國外去。”
“楊峥,别激動。我相信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
“就三天!”楊峥态度強硬起來。
“好吧,就三天。到時候我打這個電話?”
“别費勁了,這是偷來的電話。到時候我會聯系你。另外,我記住了那家夥的長相,還找人畫了素描。一會兒我用短信發給你,如果你希望我幹掉他,最好把他詳細的資料發給我。越詳細越好。别發到手機裏,發到郵箱。”
“知道了。”
通話結束,路過垃圾桶的時候,楊峥随手将那部手機丢了進去。路過一家家電賣場的時候,楊峥停下了腳步,透明櫥窗裏擺着的液晶電視正在播放着新聞。隔着櫥窗楊峥聽不到聲音,卻能通過滾動的字幕知道新聞的内容。
畫面上男主播口水橫飛的說着,右上角是自己的照片,下面字幕顯示自己與香港一宗兇殺案有關聯,被殺者是一個途徑香港的宗教人士。但這還沒有結束,緊跟着新聞又播報自己殺了肯尼亞駐特區的大使。對自己的通緝升級了,正如餘秋所說,退役上将正在将自己塑造成一個殺手神話。
看過新聞他不再停留,穿過人行橫道,在對面街上了一輛開往北部郊區的公交車。擠在如同沙汀魚罐頭一樣的公交車裏,楊峥目光盯着窗外,慢慢失去焦距……尾刺?别讓我找到你,否則當日的舊賬老子一定十倍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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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澤生按下遙控器,關掉了大屏幕電視。特工楊峥正被通緝,他幾乎沒做什麽,隻是恰逢其會的推波助瀾。因着一直憂心楊峥查到的線索,孔澤生一直讓手下人關注着楊峥,調查着楊峥。
當他的助手将兇殺的事兒告訴他時,孔澤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簡直是天賜良機。作爲一家基金會名義上的主人,孔澤生的社交範圍很廣,朋友遍及政商兩屆。他隻撥打了兩個電話,跟着電視上就報道了對楊峥的通緝令。
曾經他以爲這樣做會讓他安心,現在他發現自己錯了。随着時間的推移,那種不安的感覺簡直讓人坐卧不甯。這些天隻要一閉上眼,他就在想着楊峥到底查到了什麽,會不會牽連到自己,狸貓計劃會不會曝光。間諜沒有人權,孔澤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做了萬全的準備。
他的口袋裏裝着兩瓶速效救心丸,一瓶貨真價實,另一瓶則裝着可以迅速緻命的******。等待無疑是最爲煎熬的一件事,孔澤生從剛開始的看淡生死,慢慢的迸發出強烈的求生欲望。
他開始發動一切關系,去探聽政府對基金會的動向。一無所獲之後他又派出了手下,監視着FIC的一舉一動。但這并不容易!FIC可是世界上最龐大的情報機構,他派去的人根本不敢輕易靠近,更别提潛入竊聽了。他們隻能在外圍尋找機會。
因着求生欲,孔澤生現在有着極度的僥幸心理。他盼望着有關基金會的情報還在楊峥手裏,這樣一來隻需要幹掉楊峥就會一了百了。所以他給手下開出了巨額的懸賞,隻要有人幹掉楊峥,就會瞬間變成富翁。
FIC、楊峥……還有老闆。三者彙聚成的壓力壓得孔澤生喘不過氣來。尤其是老闆,他已經切斷了跟自己的一切聯絡。孔澤生知道,一旦事發他的老闆一定會在第一時間撇清跟自己的一切關系。
“也許我該逃走?”趁着FIC還沒行動,逃走,逃到國外去,這似乎是一個好主意。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孔澤生猶豫着,最終強烈的恐懼促使他下定了決心。
特區的空港幾乎從不停歇,随時都有飛赴國外的航班。他的保險櫃裏有護照,還有各國鈔票,算起來現金就有三十幾萬。帶着這些錢,今晚他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走掉……對,就這麽幹!
他起身走向側面牆壁上的油畫,輕輕轉動,露出後方藏着的保險櫃。正當他要打開保險櫃的時候,門一下子被推開。
孔澤生吓了一跳,驚愕的看向來人,随即稍稍松了口氣。
“你怎麽不敲門?”
袁朝安平靜的看了他一眼,孔澤生立刻結巴着辯解說:“我……我……隻是……”
袁朝安搖了搖頭:“你可以稍後再收拾。老闆知道了一些内部消息,對基金會很不利。所以你今晚就得走,越快越好。”
孔澤生長出了一口氣:“我正打算這麽做。”
“在那之前老闆要見你一面,就在天台。”
“現在?”
袁朝安沒回答,孔澤生皺了皺眉頭,随即整理了下西裝,慢慢朝電梯走去。
等電梯門一關閉,孔澤生立刻捏着入耳式通訊器說:“他上去了……做的漂亮一點。”
袁朝安從口袋裏掏出一副橡膠手套,迅速爲自己戴上。跟着掏出塑封袋,袋子裏是一張早已準備好的遺言,上面沾着孔澤生的指紋。
他走到辦公桌前,打開塑封袋,捏着紙張的一腳将其放在桌面上。然後擰開一管簽字筆,壓在紙上。他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稍小的塑封袋,裏面是一張沾着指紋的薄膜。他小心取出薄膜,将上面的指紋印在簽字筆上。做完這一切,袁朝安小心的退出了辦公室,沒留下一絲别的痕迹。
電梯停在了最頂層,走下來之後孔澤生沒有直奔樓梯間,而是鑽進了雜物間。從雜物間出來的時候,他的後腰已經别了一把手槍。
袁朝安是老闆安插在自己身邊的眼線,他的話真假難辨。尤其是在這種時候,誰知道天台上等着孔澤生的是什麽?沒準袁朝安已經接到了老闆幹掉自己的命令。
如果事情真的糟糕到這種地步,孔澤生也隻能硬着頭皮拼命了。毫無疑問,依着老闆的性格,這種時候整棟大樓一定都被封鎖了,自己不可能活着走出去;但如果事情沒那麽糟,老闆真的打算放走自己,那不去天台而立刻逃走就沒什麽意義了。
他心情複雜的上了天台,有那麽一秒鍾,他開始自己生活上的放縱了。正因爲如此,才讓他身體素質極具下滑。
不論如何,他上了天台,然後第一時間四下查看。天台東南角站着一個人,背對着自己,頭發花白,從身形上看很像是老闆。除此之外,一個人影都沒有。
孔澤生擔心殺機隐藏在那些障礙物之後,他把手搭在後腰的槍柄上,小心的繞了個圈子,結果還是什麽都沒發現。
這下孔澤生放心了,就算他體力再差,也足以對付一個幹瘦的老頭子。他走過去,在距離老闆兩米遠的地方停下腳步:“老闆……”
老闆沒回頭,擡起手招了招讓其上前。孔澤生猶豫着上前三步,這時候老闆轉過了頭,孔澤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那是一張年輕的,沒有任何皺紋的面孔,根本就不是老闆!
“你是誰!”問出口之後他立刻反應過來問的有些多餘,于是迅速抽出手槍。
但一切都太晚了,那人上前一步扭住了孔澤生的胳膊,跟着用力一推,孔澤生就慘叫着從幾十層高的大廈上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