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峥伸手拉下點燈開關,發現這裏是隔壁大樓的一處通道。這地方的味道臭得刺鼻,到處都是鼓鼓囊囊的黑色垃圾袋,巴掌大的老書穿梭其中,地上滿是袋子裏流出來的汁液。
借着微弱的燈光,楊峥看見一扇金屬門,可以直接通往後面的箱子。正當他走過去,門卻突然打開,兩個持槍的特工沖了進來。
楊峥迅速蹲了下來,沒有任何警告,兩顆子彈呼嘯着從他的頭頂飛過。他順勢朝着兩名特工的方向用力踢起一包垃圾。袋子擊中一個家夥後直接破了,裏面的垃圾四濺,讓那家夥倒退幾步,一邊咳嗽一邊雙手捂着臉。
楊峥立刻站起來打破燈泡,整個空間頓時一片黑暗。他轉過身,憑着記憶去摸索走道另一端的牆壁,按照範思恩的話,這裏應該有一道門可以出去。他摸索了片刻,結果一無所獲,轉而摸向地面,很快就摸到了金屬門的邊緣。他聽見兩名特工相互呼喊,于是他迅速跪下來,用食指穿過環扣,打開通往地下室的門,忍着污濁陰冷而潮濕的氣息,踩着梯子下去,然後關上了門。
楊峥掏出手電筒打開,看到了地闆上四處散落的紙盒、紙箱跟舊木箱子,他的運氣不錯,在牆角找到了一根撬棍,随即迅速爬上梯子,用撬棍扣住兩個門把手。
因着把手的縫隙有些大,所以撬棍不能完全将其封死,但這已經足夠了。這會楊峥赢得一定的時間,讓他到達出口。
上方傳來重重的敲擊聲,兩名特工正試着打開地下室的門。楊峥知道,要不了多久撬棍就會因爲敲擊産生的震動而掉落。不過他已經找到了通往街道的門,也爬上了一段水泥階梯。就在這個時候,他後方的地下室門打開了。楊峥立刻關掉手電筒,兩名特工正好在這時走了下來。
他被暫時困住了,隻要打開門,光線就會透進來,這種距離估計還沒等他走到街上就會被打死。楊峥轉身蹑手蹑腳走下樓梯,他藏在箱子後,聽着兩名特工移動的腳步聲。
燈打開後,兩名特工分别從地下室兩端開始搜索。他們身上穿着一樣的西裝,表情冷漠。楊峥很了解FIC特工的行事方法,知道他們在想什麽,又會做什麽。他們會把整個地下室分成四個象限,然後有條理的進行地毯式搜索。
看樣子是沒法避開了,但楊峥可以來個出其不意。
楊峥暗自計算好自己的位置,他慢慢移動,擠進一個大條闆箱。他伸出手慢慢摸索,手背碰到一個方正堅硬的東西,是磚頭,這正是他所需要的。
兩名特工還在繼續搜查,楊峥卷曲着身子,耐心等待着。腳步聲漸近,楊峥甚至聽到了西裝纖維摩擦的悉悉索索聲,于是他突然起身,啪的一聲撞開箱子,一磚頭拍在了那特工的後腦。楊峥沒用全力,但足以讓那家夥悶哼一聲昏厥過去。
倒下特工的搭檔聽到聲音,轉身從另一邊過來。楊峥伸手提住身前癱軟的特工,用力一推撞向第二名特工。正在持槍瞄準的那名特工閃了下身,等轉過身的時候已經太晚了。楊峥的手刀擊中了他的左脖子,第二名特工随即倒地。
短暫的打鬥結束了,楊峥立即上了階梯,打開門進了街道。他把門關上後,沉着的走下人行道,随即消失在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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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點,FIC局長跟國安顧問盧佩娜的會議已經開始,地點就在首輔官邸的形勢室,位于首輔官邸的地底深處。上面二十幾米高的地面,是大多數民衆熟悉的首輔官邸,不過在這裏,可就是國防部寡頭政治大佬的地盤。
這間形勢室建造的時候,以穩固耐用,能持續好幾個世紀爲目的。這個空間是從地下二層擴建出來的,面積大得吓人。
盧佩娜今年已經四十歲了,但看起來卻更像是三十出頭的少婦。她的良好保養讓FIC局長不止一次的腹诽過她是靠着出賣色相才登上現在的位置。
十年之前,老将軍還沒有退役,那時候盧佩娜隻是陸軍情報處的一名情報官。而現在她成了首輔面前的紅人,地位幾乎跟FIC局長平起平坐,甚至有些時候還會對FIC發号施令。
盡管發号施令的時候這個女人總會注意自己的言辭與語氣,但FIC局長還是很不爽,他總能感覺到客氣背後的那股子優越感。
“我不得不告訴您一個糟糕的消息,FIC一直懷疑卻始終沒有掌握明确證據的狸貓計劃,是真實存在的。”盧佩娜語出驚人。
老将軍瞪大了眼睛。盡管他接手FIC時間尚短,但這并不妨礙他知曉狸貓計劃。楊峥提交的有關冒牌貨事件的書面文件上略有提及,而早在很多年前的冷戰初期,大明的一位參議員就曾在電視講話中揣測并将其命名爲狸貓計劃。
因着這位參議員的講話,大明帝國内部掀起了長達三年的反社浪潮,其威力與破壞性絲毫不亞于俄國人的大清洗。FIC局長一直以爲那隻是個傳說,從沒想過這個計劃真實存在,而且在大明帝國潛伏了不知多少年。
唯一的疑惑是,楊峥有關狸貓計劃的報告被老将軍截留了,在沒有确切證據前就草率的向内閣彙報此事,隻會給自己找麻煩。那些内閣的家夥巴不得趁機對辦事不利的FIC發起責難呢。
所以盧佩娜不可能看到那份報告,但她現在就當着FIC局長的面說了出來,并且信誓旦旦。她的情報是從哪裏來的?
“你從哪得來的情報?”老将軍心直口快。
老将軍更應該去當一名軍人,而不是政客,他還沒适應,也沒學會政客們那種處變不驚的演技。盧佩娜從老将軍的神情裏讀到了一些東西,她快速反問:“FIC也得到了類似情報?非常好,那樣就可以給這份文件佐證了。”
說着,她将一份文件推到了老将軍的面前。
文件上印着機密的字樣,封面尾款還印着國防部鋼印。裏面的内容讓人頗爲哭笑不得,起因是一起酒駕肇事,警察将肇事司機關押到了警局内的拘役室。結果還處在醉酒狀态的司機發了瘋,口出狂言,叫嚣着早晚有一天要将整個大明毀滅。
值班警察起初沒當回事,但當司機時不時蹦出兩句不利索的俄語,以及越來越詳細的潛伏計劃的時候,值班警察被吓到了。年輕的小夥子聰明的開啓了錄音筆,用語言挑釁誘導司機,說出了整個計劃的大概樣貌。之後他不敢大意,直接上報了當地最高警署。四小時之後東廠開始接手人犯,經過七十二小時的疲勞審訊,以及心理學專家的鑒定之後,确認了這份情報的真實性。
老将軍除了哭笑不得幾乎做不出别的表情了。FIC舍生忘死,投入大量特勤調查的事,居然被走了****運的東廠半路截胡了。可能也是覺着撿了個便宜,東廠方面上交國防部後,完全沒有要跟進的意向。老将軍開始暗罵東廠那幫人滑頭,接下來的事情不好處理,而不論結果如何,總不會少了東廠方面的功勞。
“如果是這件事的話,FIC掌握的情況要比這份文件多很多。”老将軍說:“我們已經追查到了爲潛伏俄國間諜提供資金的源頭。”
“這麽重要的情況,既然已經掌握了證據爲什麽不上報?”國防部長在一旁不滿的說。
“暫時還不能這麽做。”
“爲什麽?”
“因爲資金源頭牽扯到了一位内閣高官……我手下的人懷疑他也是一名間諜,但在沒掌握确切證據,可以保證将狸貓計劃連根拔起之前,我們不能輕舉妄動。哪怕暫時會漏掉一些小魚小蝦。”
盧佩娜看向國防部長,瞧見國防部長重重點頭之後,她深吸一口氣,說:“我很抱歉,将軍,FIC方面必須得加快腳步了。”
“理由呢?”
盧佩娜打了個響指,室内燈光暗了下來,她的一名随員打開了投影儀。雪白的熒幕上映上了一張照片,從角度以及畫面質量上看,更像是從監控錄像上截取下來的畫面。
“這是六小時前天網截取的畫面,通過數據對比,已經确認這個人跟伊姆蘭·西拉耶夫有着百分之九十七的相似度。”
FIC局長知道天網計劃,那是基于互聯網的監控系統。通過數據關聯,天網會将一個人的信用卡、地鐵乘車卡、酒店入住信息等等關聯起來,組成數據鏈來分析目标人物的行蹤以及行爲方式方法。再通過遍布街頭的監控攝像頭以及ATM攝像頭,捕捉目标人物的運動軌迹。必要時動用無人機或者衛星,對目标進行精準定位。
而随着互聯網産業的升級以及手機的普及,構成天網的一切條件都已成熟。當初提交該計劃的人曾經樂觀的語言,天網會在二十年内顯示出驚人的成果。現在看來,那人的判斷還是過于保守了。要不了五年,天網就會将整個大明籠罩。
而通過監控畫面尋找危險分子、犯罪嫌疑人是天網中重要的一環。位于特區某建築地下的超級計算機會将所有信息彙總,進行人臉識别,判定之後将結果反饋給相關機構。
天網現在隻處于起步階段,龐雜的數據讓超級計算機不堪重負,從數據傳回到分析判定的時間往往要滞後幾個小時,所以盧佩娜再想找西拉耶夫時,對方已經消失了。
“伊姆蘭·西拉耶夫?他怎麽會出現在特區?”老将軍呢喃着說。
“這正是我所擔心的。”盧佩娜糾結着眉頭說:“我們無法确定西拉耶夫的目的,但既然能讓西拉耶夫冒這麽大的風險出現在特區,就說明他此行所圖非小。”
“的确如此。”老将軍打着石膏的左臂隐隐作痛,他的腦海中浮現出科威特灣的慘狀。西拉耶夫的兒子密謀着颠覆FIC,瞞天過海制造核彈,并且成功的襲擊了科威特灣的明軍艦隊。老将軍堅信這一切都跟伊姆蘭·西拉耶夫脫不開幹系。
“有一條暫時無法确認的情報,說伊姆蘭·西拉耶夫曾經是狸貓計劃的掌舵人。如果這是真的,那我們不得不小心應對。不論是他想啓動整個狸貓計劃,抑或者是親自接手掌管,都會讓現在的狸貓計劃結構發生改變。”
“這意味着再不動手的話我們所有的努力都會過時?”盧佩娜的沉默不語已經說明了問題,老将軍歎了口氣,跟着狠狠的咒罵了一嘴:“真******。”
國防部長接過了話頭:“将軍,我希望FIC立刻行動起來,抓到那個該死的寡婦制造者。”
“寡婦制造者?”這顯然是西拉耶夫的新外号。不論是紮烏爾、諾維科夫還是冒牌貨的罪行,大明統統都将其算在了伊姆蘭·西拉耶夫的頭上。三人當中,紮烏爾是西拉耶夫的兒子,諾維科夫是西拉耶夫的手下。要說如此周密龐大的襲擊計劃伊姆蘭·西拉耶夫不知情,恐怕就連傻子都不會信。
所以,寡婦制造者的名頭實至名歸,伊姆蘭·西拉耶夫必須得爲科威特灣陣亡的幾千明軍,以及他們身後的幾千個家庭的悲痛負責。
“我明白了。”老将軍被說服了。随着他被說服,會議也結束了。
FIC局長匆匆返回FIC總部,這隻用去了他十五分鍾。跟着他的助理急匆匆的前來報告。
“局長,半小時前我們一名被保護線人——範思恩——打了值班電話,對方沒說話,但傳出搏鬥的聲音,還有人喊了楊峥的名字。”
“範思恩?”這個名字很陌生。
“我們派了特工,趕到時楊峥已經溜走了。”
這太正常不過了。楊峥是FIC最優秀的特工,沒有之一。而追擊特工又蓄意放水,想被抓到都難。
“但是……”助理有些猶豫。
“嗯?”
“……有人先我們一步趕到了裁縫店,我們的特工在隔壁大樓的地下室找到了彈痕以及搏鬥的痕迹。”
“哈!”老将軍興奮起來:“大魚上鈎了。查下去,我要看看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