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蘑菇餃子、鲱魚沙律、紅菜湯，就這些。”張明澄随手放下菜單，對着身材高挑的女服務員說。
女服務員重複了一遍，說：“紅菜湯配列巴麽？”
“不用。”
“好的，請稍等。”
女服務員扭着傲人的身姿走了，一路上吸引了無數餐客的目光。張明澄坐在盧比揚卡廣場附近靠近地鐵站的這家莫斯科河畔餐廳的西北角落裏，在這裏他可以總覽全局，透過兩面窗子觀察窗外，還可以在發生危險的時候迅速從後門溜走。
他的樣貌變了樣，鼻子墊高，有點鷹勾，顴骨墊高，看起來就像是鞑靼人與俄羅斯人的混血。他身上穿着呢子大衣，帽子是貂皮的，手套是鹿皮的，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在這場危機中一夜暴富的投機倒把暴發戶。等待上菜的時間，張明澄沒有閑着，他翻看了在地鐵站門口購買的報紙，目光鎖定在第三版右下角有關俄羅斯新政府人事任命的版塊。他慢慢的閱讀着，雖然他可以熟練的說俄語，但閱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長時間不适用，讓他稍稍有一些閱讀障礙。
很快，他的目光鎖定在了一個人的名字上：葉甫根尼·米哈伊·薩夫琴科。上面的報道正式公布了葉甫根尼的調令，升任國防部聯合計劃參謀部副總參謀長。按照張明澄的猜想，從烏克蘭調回莫斯科怎麽也得花費幾周時間，但葉甫根尼神通廣大，居然将這麽複雜的事兒一周就辦妥了。
這說明葉甫根尼足夠聰明，也說明在這種混亂的時候，金元攻勢遠遠比任何手段都要有效。張明澄看了下時間，現在是莫斯科時間下午五點三刻，距離預定好的時間隻剩不到一刻鍾。
十分鍾後，服務員開始爲張明澄上菜。紅菜湯自不必說，其與大列巴馳名世界，成了俄國菜的代名詞。而熏制的鲱魚拌入沙律之中，别有一番風味。重點是土豆蘑菇餃子，土豆做成蓉，蘑菇切碎熬湯，然後包入餃子皮中，吃的時候拌上牛油，材料簡單，卻出奇的軟滑好吃。
張明澄一邊心不在焉的吃着，一邊用目光盯着餐廳的正門。六點過五分，幾個穿着軍裝的俄國高級軍官從餐廳的轉門走了進來，其中一個家夥就是葉甫根尼。張明澄看到了他，他同樣也一眼就看到了張明澄。但二人都裝作素不相識，看了一眼之後就不再看向彼此。
陪同葉甫根尼的有配屬的警衛員，有朋友，還有同僚。所有人濟濟一堂，自然是爲了慶賀葉甫根尼的高升。
張明澄放慢的用餐的節奏，饒有興緻的看起了報紙。足足半個小時之後，張明澄用餐布擦了擦嘴角，站起身詢問了路過服務員衛生間的所在，随即朝着衛生間走去。當他的身影消失在衆人視線之後，葉甫根尼起身緻歉，也朝着衛生間走了過去。
一鑽進衛生間，葉甫根尼立刻關上了門，身體靠在門上，深吸幾口氣壓低了聲音咆哮道：“你這個瘋子，你到底要幹什麽？”
“給你送報酬。”
正在小便池接手的張明澄用目光看了看自己的左側褲兜口袋。葉甫根尼快步走上去，伸出手掏了掏。左側褲兜扁平，隻裝着一張對折的支票。葉甫根尼展開，發現這是一張花旗銀行的支票，跟着他就被支票上的數額晃得一陣頭暈……這比他索要的要多上很多！
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從中學畢業之後葉甫根尼就明白了這一點。他知道超額的回報，必定意味着極其可怕的付出。
“我去拜訪了那位老太太，她現在過得很糟。不得不說，你們俄國人真沒有人情味。”
“說重點，我的朋友還等在外面。”葉甫根尼咬牙切齒的說。
“重點是，科林采維奇死了，我不可能讓一個死了十年的人再開口。所以——”頓了頓，似乎是怕吓到葉甫根尼，張明澄輕聲說：“——我需要混進KGB總部。”
“什麽？”葉甫根尼瞪大了眼睛：“是我聽錯了還是你真的瘋了。”
“就當我瘋了吧。”張明澄淡定的說：“冒險才會有收獲，這是真理，葉甫根尼。”
“可我隻是國防部聯合計劃參謀部的少将，根本就管不到契卡！”葉甫根尼惱火的辯駁道。“難道你打算讓我帶着你直接大搖大擺的走進盧比揚卡？”
“你不需要那麽做。”張明澄開始系褲子：“你要做的很簡單，找到康斯坦丁·莫爾奇，與他握手，然後把你手上的薄膜還給我。”
“什麽薄膜？”
張明澄從右側褲兜裏掏出一個小巧的火柴盒，打開，撕開外包裝，展開了一張貼合手型的薄膜。
“可是……就算你得到了莫爾奇的手紋又有什麽用？你根本就不可能通過安檢。”
張明澄咧嘴笑了笑：“那是我的問題了……而你隻需要做好我吩咐你做的，這張支票就可以随時兌現。”
葉甫根尼瞪着眼睛開始思索，目光在張明澄與支票之間來回移動，但他知道留給考慮的時間并不多。于是幾秒鍾後他下了決定：“好吧，我盡量。”爲什麽不呢？就算出了事也不會找到他的頭上來。
“記住，三天之内必須搞定，你的時間不多，我的更少。”說完，張明澄洗過手，快步離開了洗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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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區。
午餐過後，楊峥本打算離開，但他被留了下來——因爲FIC極其關心他的心理狀況，所以特意爲他安排了一名有經驗的心理咨詢師。楊峥一點都不覺着自己哪裏心裏不健康了，但安排這事兒的曹毓文卻說每個人都有心理問題，又強調說心理問題不等同于精神疾病。楊峥的最後一絲疑慮被打消了，反正回到醫院就得躺在病房裏無所事事，于是他同意了。
特區的交通是出了名的糟糕，那名心理咨詢師直到一個半小時之後才趕到。讓楊峥意外的是，這位備受推崇的心理學專家居然是個年輕麗人。穿着一絲不苟的職業裝，蕾絲的襯衫，肉色絲襪，踩着差不多有十公分高的高跟鞋。因着高跟鞋的緣故，楊峥發現對方這樣看起來跟自己差不多高。
她的面容不算精緻，但笑起來很美，黑框近視鏡讓她渾身散發着知性氣息。楊峥猜名叫田宇洋的心理咨詢師年紀肯定不到三十，他能看到她的皮膚好似絲綢般光滑，沒有一絲魚尾紋。
“抱歉，有些要緊事要辦所以遲到了。”田宇洋笑着與楊峥握了握手，随即看了看時間又說：“按照時間計算，現在我必須得去與另一位病人聊天。所以……我們的第一次談話得放在另外的時間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楊峥一點都不介意。事實上如果田宇洋再不來他就要走了——米拉來了電話，說她已經從審查中脫身而出，已經訂好了明早返回的機票。楊峥打算今晚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一下這位舍生忘死的烏克蘭女醫生。
田宇洋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急匆匆走了，無事羁絆的楊峥随後也離開了FIC總部。而與此同時，那輛加長豪華局長座駕已經停在了南苑機場。
南苑機場，餘秋與兩名副局長外加國防部的一名高官，以及十幾名保镖、特工站在那裏，默默的等着在天空中盤旋了一圈做減速降落準備的鑽石-D27公務機。
後面的局長座駕裏，新任局長耿勳将身體完全靠在座椅上，眉頭深鎖。
“……也就是說……如果還打算繼續幹下去的話，山櫻桃計劃就會成爲隻有你自己知道的秘密？”這一刻老将軍深深的體會到情報工作的複雜性遠超軍事！山櫻桃隻是冰山一角而已，如果不是出現在特工楊峥的報告中，耿勳做夢也想不到紙面上已經終止了的山櫻桃還在繼續執行着，并且每年會得到不菲的經費。
這太可怕了！FIC究竟有多少隐藏着的幽靈計劃？這一點恐怕沒人能知道！
這些隐秘的計劃暫時不在耿勳的考慮範圍之内，讓他頭疼的正是幽靈一樣的山櫻桃計劃。作爲山櫻桃計劃最爲意外也最爲成功的作品，特工楊峥的一系列表現已經說明了一切。略微誇張的說，山櫻桃通過基因改造，可以讓一名優秀的士兵化身超人！
要命的是冒牌貨将山櫻桃計劃最爲核心的基因試劑以及載體的病毒樣本全都竊取了出去，這等于一下子讓敵人的基因改造研究提前了十年！
損失已經發生，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知道了，耿勳就必須想着如何挽回。山櫻桃計劃有着嚴格的保密以及管理程序，冒牌貨竊取的試劑以及病毒樣本是有數的。耿勳還知道試劑也就罷了，那東西隻會讓敵人多幾個超級士兵，真正有價值的是病毒樣本。正是有了病毒樣本，才讓山櫻桃，也就是RTA計劃有了可行性。
搖搖頭，耿勳轉而說：“小曹，我還是堅持之前的意見——你現在辭職太草率了。人無完人，我不打算追究你的責任。恐怕易地而處，我同樣會做出跟你一樣的選擇。我必須得說，所有人都看到了你的付出，見證了你的能力，沒人懷疑你的愛國赤誠。”
曹毓文苦笑：“我得照顧孩子。”
聽了這話，耿勳隻能歎息了一聲。他知道這件事對曹毓文的打擊太大了，如果不是有孩子在支撐着，恐怕曹毓文早就崩潰了。于是他說：“慢慢考慮，這件事不着急，你先好好治療，再休息一段時間，然後我們再讨論這個問題。”頓了頓，他看着窗外的跑道說：“現在，我們得先看看那個阿富汗人。”
轟鳴聲從天而降，鑽石公務員俯沖下來，落在跑道上開始了減速滑行。外面飄起了零星的雪花，一名特工撐起了一把傘，爲耿勳拉開了車門。
在耿勳下車之後，那名特工就跟在耿勳側後方，将傘舉着遮在局長的頭頂，亦步亦趨。
飛機停止了滑行，艙門打開放下了舷梯。FIC局長耿勳領着一衆FIC與國防部高官朝着他們心目中阻止了克拉運河爆破的英雄阿米爾汗迎去。
舷梯上先下來了一名特工，緊跟在其後的阿米爾汗患上了一身臃腫的冬裝。曹毓文就跟在局長耿勳身旁，因爲缺失了右眼，所以他現在比正常人看東西的目光更專注。
他注意到阿米爾汗右手從薄羽絨服口袋裏掏出了一部手機，手指略微顫抖的按着鍵盤，期間似乎按錯了幾次，但阿米爾汗卻一點要低頭的意思都沒有。
曹毓文身旁的餘秋滿臉的興奮，如果不是局長在前，恐怕他早已迫不及待的沖過去擁抱他一手制造的英雄了。而阿米爾汗的目光就一直盯在餘秋身上，眼睛一眨不眨。
曹毓文熟悉這種目光，被俘的日子裏，每當紮烏爾虐待他的時候，總會露出這種平靜、冷漠、好似看死人一樣的目光。每當曹毓文挨打之後重新爬起來，紮烏爾總會用更重的一擊讓曹毓文爬不起來。
曹毓文感覺到不寒而栗，他打了個冷顫，說：“局長，好像有些不對。”
“什麽？”耿勳顯然沒意識到有什麽問題。
這時候，曹毓文看到阿米爾汗終于按對了，手機開始播放音樂，然後阿米爾汗朝着這邊加快的腳步。
曹毓文臉色驟變，指着阿米爾汗對旁邊的特工說：“攔住他！”說完，扯着耿勳往後就跑。
跑出去沒多遠，令人毛骨悚然的阿拉伯語從身後傳來：“萬物非主，唯有安拉！”
曹毓文的身後先是猛烈的閃光，緊跟着劇烈的沖擊波卷着他與局長耿勳飛了起來。不遠處的防彈汽車一陣搖晃，司機目瞪口呆的看着爆炸的煙塵将周遭所有人吞沒，擴散之後又将那架飛機淹沒，又看到了那沖天而起幾十米高的煙柱。
“我的老天……”
這種爆炸威力之下，能有幾個人活下來？
（昨日外出整日，今晚才歸家。哎，婚後親戚一下子變多了，太熱情了也挺耽誤事。欠更一章，最近抽時間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