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啊,他們殺了所有人!”米拉臉色慘白的叫着。
嚴中正咬了咬牙關,拖着米拉下樓梯:“快走,我們得離開這裏。”
下樓的過程中,嚴中正掏出手機一直給處長撥電話,但每一次都提示超出服務範圍。嚴中正眯了眯眼睛,他看了看對面大樓上的通訊基站,瞬間明白了肯定是有人屏蔽了這一地區的手機訊号。
于是他加快速度,下了樓之後拖着米拉鑽進了自己的野馬汽車,發動之後橫沖直撞的殺入了滾滾車流之中。從倒視鏡裏,嚴中正看到一名僞裝成電工的殺手已經跑出了大樓,目光緊緊的鎖定在了他們這輛車上。
嚴中正并不擔心接下來的安全問題,就像他所說的那樣,這裏是特區,殺手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在這裏鬥得過一名反恐中心的官員。殺手的出現進一步佐證了米拉的話,嚴中正現在需要考慮的是怎麽把這件事捅到上層。
那些家夥既然敢肆無忌憚的闖進大樓殺人,肯定有善後的辦法。車行了一段,嚴中正再看手機,發現屏幕上的訊号已經重新變成了滿格。他再次撥打處長電話,結果提示對方已經關機。
“真******!”他拍了一下方向盤,爆了粗口。毫無疑問,按照時間計算,處長這個時候已經在首輔官邸裏參加會議了。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旁邊的米拉問道。她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一直回頭觀望,警惕的從倒視鏡裏看着車後面有沒有那輛電力公司的維修車。
感謝特區擁擠的交通狀況,盡管他們的車速始終沒有高于四十公裏,但五分鍾的時差簡直就是一個不可逾越的鴻溝。這讓他們把殺手遠遠的抛在了後頭,以至于現在都看不見蹤影。
“不知道。”嚴中正老實的回答讓米拉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但緊跟着,嚴中正瞥見了路邊的一家咖啡店。他趕忙看了看腕表,随即說:“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他應該能幫到我們。”
“誰?”
嚴中正皺起了眉頭,神色中充滿了厭惡,最後頗有些無奈的說:“我的小舅子……他爲東廠工作。”
“東廠?”米拉眨了眨眼。FIC有一項極其隐晦的傳統,每一名正式入職FIC的人,除了宣誓爲大明效忠,爲FIC盡力之外,還會在宣誓的最後在老特工的教唆下罵一嘴:“東廠的全是瘋狗。”
而根據小道消息,東廠入職的特工則會在宣誓最後罵道:“海外情報中心的全是蠢豬。”據說,這兩句話已經流傳了超過兩個世紀。至于FIC與東廠之間的龌龊,早已經淹沒在了故紙堆裏,恐怕隻有兩百多年前的那些人才知道他們兩個機構到底發生了什麽。
所以,米拉難以想象嚴中正居然有一個在東廠工作的小舅子。雖然米拉心裏很好奇,但臉色不善的嚴中正顯然不想繼續談論這個話題了,于是車廂裏重新歸于沉默。
特區的道路橫平豎直,理論上來講,想要從一個地方到另外一個地方,一輛車不是走L形就是I形。可嚴中正沒這麽做,野馬車在他的駕駛下七扭八拐,有一段路甚至鑽進了滿是四合院的窄巷。之後又上了高架橋,穿過一條長街之後,停在了一家咖啡店門口。
“在這兒?”米拉有些不解。按道理來講,東廠的辦公地點即便再怎麽僞裝也不會選擇用一家連鎖咖啡店做僞裝。
“就是這。”嚴中正皺着眉頭下了車,領着米拉進了咖啡店。
嚴中正大步流星的走着,四顧的看着每一桌的顧客,目光瞥向窗口一張桌子的時候,他腳步頓了頓,跟着徑直朝那張桌子走去。米拉注意到,那張桌子後坐着一個三十出頭的家夥,留着寸許的短發,穿着西裝,椅背上還搭着一件得體的呢子大衣。
那人長了一張苦瓜臉,眼睛細長,目光瞥見嚴中正的時候愣了愣,旋即驚訝的站了起來:“姐夫?”
嚴中正拉着米拉快步走到桌對面坐了下來,厭惡的看着對面的家夥說:“上班時間溜到咖啡店,東廠的人都是這麽工作的麽?”
那家夥瞬間皺起了眉頭,好似被踩了尾巴一樣叫道:“我這是勞逸結合!不來這裏喝上一杯咖啡,整個人渾身都不得勁。”
“你可以叫外賣。”
“姐夫,你這就沒意思了。”那人面色一曬說:“來這沒準能有個美麗的邂逅什麽的,就算沒有也能養養眼不是?得,你就别挑我毛病了。好歹你娶了我姐,我三十好幾的人了還老哥一個。”
嚴中正運了半天氣,總算把火頭壓了下去。他這個小舅子有一個特異功能,那就是每次見面都會讓嚴中正氣得不輕。到後來除非逢年過節,否則嚴中正絕對不主動去見這個小舅子。
“你姐那麽好個人,怎麽會有你這麽個弟弟?”咬咬牙,看着小舅子讪讪的神情,嚴中正說了正題:“你現在在忙什麽?”
“我能忙什麽?老樣子呗。”小舅子慵懶的說着:“自從那次之後,上頭一見我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那次行動雖說是我指揮,可說到底還不是老家夥拍得闆?憑什麽責任全得我擔着?”
“少羅嗦,我找你有件很重要的事。”
“啊?”小舅子不敢置信的看着嚴中正:“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姐夫,你出門沒吃錯藥吧?”
“正經點,張嶽輝!”嚴中正回頭看了一眼四周,壓低聲音說:“她叫米拉,FIC烏克蘭情報站站長。”
張嶽輝神色警惕的看了一眼米拉,又看了看嚴中正:“姐夫,你可不能犯錯誤啊。”
“閉嘴!聽着,現在有人在追殺她,連帶着也在追殺我。因爲她掌握了很重要的情報。”
“什麽情報?”
“曹毓文被人冒名頂替了!”
“誰?曹毓文?”張嶽輝的聲音陡然尖細起來。這幾年來,張嶽輝一直躲着曹毓文這位老同學。當初他們一起畢業,一起進入情報機關。隻是一個去了FIC,一個去了東廠。他們在學生時代彼此就叫着勁,因爲他們同時看中了一個學妹,結果那學妹投入了曹毓文的懷抱。參加工作之後,因爲分屬情報機構彼此間的龌龊,他們之間的較勁更嚴重了。
幾年前北海湖的那次行動裏,原本想着好好惡心一下曹毓文的張嶽輝搶在FIC之前發起了行動,結果一架直升機外加幾名行動隊員全都毀在了楊峥的那一杆大狙之下。事後張嶽輝被上頭一通痛批,又降了級。直到現在,他也沒升回原本的級别。每天隻能做一些雜事,天天就跟混日子差不多。
而一直讓他暗暗嫉恨的曹毓文卻屁事沒有,一直順風順水。有時候張嶽輝回想起來,覺着自己倒黴催的是替曹毓文擋了災。那個變态的家夥,就算換成是FIC的人也吃不了好。如果當初他謹慎一些,沒準現在倒黴的就換成曹毓文了。
聽着姐夫嚴中正與米拉簡略的把事情經過說清楚,張嶽輝的眼睛越來越亮,這簡直就是天賜良機!這時候,嚴中正突然看着電視說:“這些混蛋,他們炸了我的辦公室!”
電視畫面中,那座小樓的五層騰起熊熊大火,地面上幾輛救火車正駕起高壓水槍進行滅火。
張嶽輝思索了一下,說:“姐夫,你打算讓我怎麽幫你?”
“聯系你們局長,捅到首輔辦公廳。”
“這恐怕不行。”張嶽輝搖了搖頭:“你們說的邏輯沒問題,但缺乏證據。”的确,這的确是他們最緻命的問題。如果證據确鑿,他們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硬闖首輔官邸,将證據直接遞交給首輔。張嶽輝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說:“我們應該找到一個突破口。”
“突破口?”嚴中正惱火起來:“我也知道要找突破口,問題是時間緊迫,從哪兒下手?”
張嶽輝說:“交給我吧。我跟曹毓文曾經是同學,恰好認識一個人。如果現在的曹毓文真是冒牌貨,那她一定可以揭穿。”
“誰?”
張嶽輝神色間閃過一絲痛苦,又有一絲追憶的回味,沉默了一下說:“曹毓文的老婆,徐慧。”
………………
手腳着地的阿拉哈亞朝手槍掉落的地方爬去,這一點楊峥早就料到了。他迅速打開了自動駕駛儀,解開安全帶,縱身跳到阿拉哈亞的背上,照着他的後腰狠狠的打了一拳。阿拉哈亞悶哼一聲,頓時癱倒在駕駛艙的地闆上。
楊峥迅速撿起手槍,然後用機械師儲物櫃裏找到的一卷鐵絲把阿拉哈亞捆了起來。他把那家夥拖進駕駛艙,又坐回到駕駛員的座椅上。楊峥關掉了自動駕駛,把航向又向南調整了一些。他們現在已經飛過了半個阿富汗,正朝着東部邊境線的另一側,巴基斯坦境内的米蘭沙阿飛去。楊峥已經仔細研究過飛行員的那張地圖,圖上的米蘭沙阿花了個圈,應該就是此行的目的地。
阿拉哈亞啐了一口,吐出一連串意義不明的髒話。聽着像是俄語,可又跟俄語有很大的區别。
“你是楊峥!”阿拉哈亞罵完了說:“肯定是你!你故意編造了自己的死訊。”
楊峥咧嘴朝他笑了笑:“沒錯,我就是楊峥。而你是紮烏爾·西拉耶夫的信使,米哈伊爾·阿拉哈亞,我說的對麽?”
“你怎麽知道?”
“我還知道那個冒充曹毓文的家夥名叫紮克善。”
阿拉哈亞的眼睛裏露出了震驚的神色:“你偷聽了我的話?怎麽辦到的?”他低下頭朝自己的身上看着,卻始終沒發現竊聽器放在哪裏。
“别找了,我把那小東西藏在你外套的領子後頭了。”
阿拉哈亞聞言頓時呆滞起來。他回憶了半天,也沒搞清楚楊峥究竟是怎麽辦到的。
楊峥估算了一下,說:“還有六分鍾就要降落了,也許還會稍稍提前,你最好坐穩點。”瞥見被鐵絲捆着的阿拉哈亞,楊峥揶揄的說:“哦,你都已經系好安全帶了。不如趁着機會難得說說紮烏爾那個瘋子到底想幹嘛吧。”
阿拉哈亞讷讷了半晌,低聲說:“紮烏爾的确瘋了。”
楊峥全神貫注的執行着降落前的例行操作,故意沒去理會這句贊同的話。不算模拟倉的經驗,他僅有的兩次降落經曆。頭一次是117事件中的民航客機,第二次是朱迪璇的座駕皇家一号。盡管降落之後他以及他的主要客人都沒什麽大問題,但那倆飛機就慘了。
楊峥覺着如果這種事捅出去的話,那他這輩子都别想拿到真正的飛行執照了——估計發照機關看見這種履曆臉都得綠了。所以他覺着得完成一次完美的降落,既爲了安全,也爲了證明自己。
說了那句話之後,阿拉哈亞就沉默起來。但楊峥知道,這家夥現在就是個軟柿子,他有信心讓其在壓力之下吐口,甚至都不用刑訊。
幾分鍾的時間一閃而過,按照飛行員圖上的标注,他們即将進入抵達米蘭沙阿之前的最後階段。這段航程要經過一道窄窄的峽谷,夾持峽谷的兩座山就坐落在巴基斯坦西部變境内的荒野。
楊峥在南部和西部溝渠縱橫的山坡上搜尋着山洞的洞口,順着向東延伸的峽谷看其中是否有掩體,還查看了北部被一條陰影密布、遍地亂石的沖溝分割開來的崎岖山壁。但哪兒都找不到紮烏爾核設施的蹤影。私下裏看不到任何人工建築,連一座簡陋的小屋或營地都沒有。
楊峥駕駛着飛機接近地面時的勢頭太猛了一些。看到出現在前方的跑道時他減慢了飛機的速度。和起飛時的土質跑道不同,這條跑道是用柏油碎石鋪就的。周圍仍然看不到有人居住的痕迹,更别說規模龐大的現代化實驗設施了。
來錯地方了?莫非這又是紮烏爾那家夥的花招?難道這是個陷阱?
楊峥知道現在擔心有些太晚了。起落架和襟翼都已經放下,楊峥把飛機的速度降到了安全範圍之内。
“你飛得太低了!”阿拉哈亞突然不安的叫道:“你會過早碰上跑道,快拉起來,快拉起來!”
楊峥完全不理會阿拉哈亞的聒噪,他不屑的說:“放心,我連X90都能玩兒出眼鏡蛇機動,别說這架獎狀了。”淩空飛過跑道前八分之一的長度,楊峥控制着飛機緩緩下降,直到飛機的輪子接觸到跑道。飛機降落之後沿着跑道繼續滑行,楊峥關掉了引擎與飛機内部的大部分電源。心裏頭松了口氣,這下子總算是安全降落了。
但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他看到幾個影子從飛機的右邊沖了過來。楊峥以爲那隻是來接阿拉哈亞的西拉耶夫組織成員,可緊接着飛機右側的艙壁就随着一聲可怕的巨響向内爆開。飛機的前起落架的輪子和支柱都被轟掉了,機身顫抖着向前栽去。
駕駛艙裏的所有東西幾乎都被飛射的碎片打得稀爛。天花闆上幾個隔艙也給炸開了,一根根電線晃晃悠悠的垂挂下來。系着安全帶的楊峥身上受了不少劃傷,腦袋昏沉沉一片。
楊峥現在就隻有一個念頭……這他媽難道是宿命?還讓不讓老子安全降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