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聽說過你了,兄弟。”蘇萊曼熱情的拍了拍阿米爾汗的肩膀:“雖然才是第一次見面,但我感覺我們會相處的很好。”
阿米爾汗暗中松了口氣,他對着面前的蘇萊曼回以同樣的熱情。然後阿米爾汗開始迅速東拉西扯,把他在阿富汗曾經聽到過的,以及FIC讓他背下來的一些資料,通過自己的語言說出來。他很謹慎,一些事情說得似是而非,絕不說某件事的具體時間、地點。于是場面變成了兩個素不相識的家夥之間的叙舊。
阿米爾汗有理由高興,因爲蘇萊曼的到來意味着監禁的結束。唯一糟糕的是,FIC又失去了他的蹤迹。三天之前,睡夢中的阿米爾汗再一次被那些家夥戴上頭套,押着上了一輛面包車,中間還換成了越野車,然後一路東拐西拐,到現在阿米爾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裏。
爲了保證阿米爾汗的安全,餘秋堅持不派特工就近跟蹤,而不論是無人機還是間諜衛星都有時效性,不可能二十四小時一直盤旋在阿米爾汗上空。于是阿米爾汗再一次失去了支援,他現在隻能全憑自己半吊子的間諜課程,來完成危機重重的任務。
阿米爾汗不懼怕犧牲,他隻怕自己失敗後那些明國人不守信用,中斷對自己弟弟的治療。那是他唯一的弟弟,也是唯一的親人。不像阿米爾汗,他弟弟聰慧過人,面相英俊,唯一糟糕的就是身體。弟弟的身體從三年前開始就一直惡化,直到FIC找上他,他才直到弟弟是患上了尿毒症。這種絕症即便是大明現在都沒辦法通過藥物治療,隻能每周進行三次透析,來維持生命。要想根本性解決疾病,就必須得進行換腎手術。
但合适的****是個大問題,雖然阿米爾汗情願貢獻出自己的腎,但那些明國人卻告訴他他的腎并不合适。現在,他的弟弟就在大明西部喀什的一家陸軍醫院裏,明國人告訴阿米爾汗,已經找到了合适的腎,隻要阿米爾汗完成任務,立刻就給他弟弟進行換腎手術。到時候他弟弟會擺脫疾病困擾,重新變成一個正常人。
爲了自己的弟弟,阿米爾汗别無選擇。他很清楚,自己參加恐怖組織隻是爲了生活。事實上在那個窮鄉僻壤,想要靠正當工作謀生都困難,就更别提支付弟弟每周透析的巨額費用了。
阿米爾汗想到自己的弟弟,打起精神與蘇萊曼周旋。慢慢的,蘇萊曼說了自己的來曆,包括全名。于是阿米爾汗終于知道眼前的家夥是誰了。這家夥是達烏德·卡迪爾的走狗,沙特人,曾經在沙特綁架了十三名到此旅遊的明國人,然後在網絡上發表了公開處決的錄像。
這是一個真正的劊子手,他連十幾歲的孩子都不會放過。
叙話結束,蘇萊曼總算說到了正題:“兄弟,你能回來真是太好了!首領一直在謀劃一件大事,可你知道,我們大多數人都被FIC緊追不舍,隻要一露面就會有大麻煩。現在有了你,這件事就好辦了。”
首領指的是達烏德·卡迪爾,但自從117之後他漸漸淪爲了自由半島組織的精神領袖。真正掌管自由半島一切的,變成了組織中的幾名高層。
“什麽事?”阿米爾汗問。
“隻是一件小事,你肯定輕車熟路。”蘇萊曼狹促的笑着說:“一顆炸彈。”
本能的,阿米爾汗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如果隻是一枚炸彈,沒必要興師動衆的讓蘇萊曼親自來。更加用不着啓用自己,随便兩個狂熱的喽啰就會把事情辦得妥妥帖帖。雖然每個恐怖組織在自殺襲擊之前都會對喽啰說這是爲真主陷身,但阿米爾汗很清楚,那些家夥就是炮灰。否則你見過哪個組織的頭領親自發起過自殺襲擊?
“襲擊哪兒?伊拉克的明軍嗎?”阿米爾汗問。
蘇萊曼搖了搖頭:“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因爲我也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伊拉克。”
在接下來不論阿米爾汗怎麽試探,蘇萊曼對那件事都閉口不談。然後談話就結束了,蘇萊曼返回了自己的房間休息。阿米爾汗現在的環境好了很多,簡直是從監獄搬到了奢華的五星級酒店,雖然他從沒入住過五星級酒店,但看着地面上精緻的地毯,他猜想五星級酒店大概就是這樣了。
而且食物也變得豐盛了許多,不但有他喜歡吃的烤羊腿,餐後還會有一些椰棗乃至蘋果之類的水果。房門口也沒了那幾個輪流看管的恐怖分子,阿米爾汗猜那些家夥一定在暗中觀察自己,但不論怎麽樣,現在他可以松口氣了。
唯一的問題是他不知道蘇萊曼所說的炸彈到底是怎麽回事,更不知道具體的襲擊時間與地點。更爲困難的是,他不知道怎麽把這條情報傳遞出去。看了看挂鍾的時間,阿米爾汗開門出了房間,帶着一塊跪毯。在這家賓館的庭院裏,開始了禱告。
他每一次擡頭仰望,都希望視野中出現那個黑點,但遺憾的是天空中出了片片白雲之外,就是一片湛藍。過了一會兒,蘇萊曼也來了,于是兩個人開始一起禱告。
“萬物非主,唯有安拉!”
“萬物非主,唯有安拉!”
禱告結束,蘇萊曼說:“我們晚上出發。”
“去哪?”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他們在傍晚的時候就出發了,除了蘇萊曼之外,同行的還有那一直看着阿米爾汗的四個恐怖分子。他們沿着分布着六個酋長國的海岸行進,,翻過多山的峽谷地帶,奔向面臨阿曼灣的第七個酋長國——富查伊拉。
不久他們就離開最後一段瀝青路面,駛入坑坑窪窪的土路,被伊比爾山區熾熱的褐色山丘包圍了。他們翻過山嶺,沿着下坡路向小港口迪巴赫前進行。
迪巴赫是一個小地方,隻有一片白色的房屋,一座綠色圓頂的清真寺和一個小小的港口,供漁船和偶爾前來的遊艇停泊。兩個海灣之外,一艘鋁合金小艇在等待着這四個人。小艇停在海灘上,碩大的船舷都露在水面外,船中部位的貨艙裏放置着幾桶燃油。一共隻有兩名船員,都躲在岩叢中一棵駱駝刺的陰影中乘涼。
太陽西沉二十分鍾後,掌舵的水手叮囑乘客抓緊扶手,随後便加大了馬力。走私船從阿拉伯最後一個岬角礁石叢生的水域裏猛蹿出來,朝伊朗疾馳而去。在船尾強大的五百馬力發動機的推動下,船首翹了起來,快艇開始貼着海面飛馳。阿米爾汗估測現在的航速差不多達到了五十節,碰到水面上的小波浪也像是硬鋸開一塊木頭,水花劈頭蓋臉地噴濺到他們身上。這四個人剛才用頭巾遮住臉擋住陽光照射,現在則用它來擋水了。
不到半個小時,伊朗海岸的第一批燈火就已經在左舷隐約出現了。走私船向着東方的瓜達爾和巴基斯坦飛馳。這是一個月前馬丁乘坐那艘神秘的珍珠号帆船走過的航線,現在他正以十倍的速度返航。
面對瓜達爾的萬家燈火,船員減慢航速,然後停了下來。船上的人都如釋重負。大家七手八腳地把那些油桶搬到船尾,給發動機加滿了燃油。
這些走私船能在一夜間從阿曼水域抵達瓜達爾,在黎明時帶着新的貨物返回。這一次,他們顯然還要繼續往前走,而且白天也要繼續走。
拂曉時他們已經進入了巴基斯坦海域,但緊貼着海岸,像是一艘在捕魚的漁船,隻不過魚不會遊得那麽快。然而這裏沒有官方巡查的迹象,隻有光秃秃的棕黃色海岸從左舷掠過。到中午時,阿米爾汗确定目的地肯定是卡拉奇。爲什麽是卡拉奇,他就不得而知了。
他們在海上再次添加了燃油。當太陽在身後西沉時,他們在巴基斯坦最大的海港城市卡拉奇郊外一個礁石叢生的漁村上了岸。蘇萊曼找到了村裏唯一的可供出租的汽車,并談好了價錢。兩個陌生人乘坐走私船非法上岸并沒有引起驚奇。這裏是俾路支斯坦地區,隻有傻瓜才遵紀守法。
車裏充斥着魚腥味和人的體味,破發動機最高時速不到六十公裏,路況也很糟糕。但他們還是找到了高速公路,抵達了卡拉奇機場,時間還有富餘。
阿米爾汗恰到好處地表現出驚訝和笨手笨腳的樣子。他隻坐過兩次飛機,兩次都是乘坐FIC的運輸機,都是作爲囚犯戴着鐐铐。他沒見過機票,不知道怎樣辦理登機手續,檢查護照。蘇萊曼帶着一絲挖苦的微笑引領着他。
在熙熙攘攘的卡拉奇國際機場大廳裏,蘇萊曼找到了馬來西亞航空公司售票櫃台,買了兩張去吉隆坡的經濟艙單程票。他們倆需要詳細填寫簽證申請表,這些都由蘇萊曼辦理了,用的是英語。他還用世界上最通用的貨币人民币現金付了款。
這次航班的飛機是空客A30,飛行時間是六個小時。目的地有兩個小時的時差。機上提供了一頓早餐,于八點半降落了。阿米爾汗第二次把他那本新的巴林護照遞了過去,想着不知道能不能過關。過關了,這份護照是完美的。
蘇萊曼引領着阿米爾汗從國際到達區走到國内出發區,又買了兩張單程機票。直到看到登機牌,阿米爾汗才知道他們要去的地方是拉布安島。
拉布安島位于加裏曼丹島北海岸的外海,屬于馬來西亞。雖然當地的旅遊宣傳吹噓它是一個熱鬧的島嶼,周圍水域有美麗的珊瑚礁,但在文明世界的黑社會犯罪記錄裏,這地方的名聲可是極其混亂的。
拉布安島曾經是文萊蘇丹國的一部分,與加裏曼丹島海岸隻相隔二十英裏。這個八十平方公裏的橢圓形島嶼沒有支柱産業,于是它就自己創建了一個。由于拉布安擁有國際金融中心、免稅港口、方便旗船籍港和走私集團總部這些便利條件,它吸引了一批極爲可疑的顧客。
阿米爾汗知道他正在飛入世界上最惡劣的劫持商船、偷竊貨物、殺害船員等等罪惡勾當的中心。他需要與FIC聯系,發出他還活着的信号,他需要想出一個辦法,而且要快。
客機在古晉作了一次短暫停留,這是在加裏曼丹島上的第一站。但直航旅客不下飛機。
四十分鍾後,飛機沿着跑道再次起飛,在海上繞了一個大彎,朝着東北方向的拉布安飛去。在飛機下方的海面上,裏士滿伯爵夫人号貨輪正空載駛向亞庇,去裝載青龍木。
飛機再次起飛後,空中小姐分發了入境登記卡。蘇萊曼拿了兩張,開始填寫。表面上他們是巴林的一位工程師和阿曼的一位會計師,來拉布安履行一個天然氣項目的合同,蘇萊曼在登記卡上就是這樣填寫的。
阿米爾汗說了聲要去上洗手間。他站起身來,先走向有兩個洗手間的後艙。其中一個空着,但他裝作兩個洗手間裏面都有人,又轉身朝前艙走。他這麽做是有目的的。客機分成兩個客艙,經濟艙和商務艙,中間用一道簾子相隔。他需要這道簾子。
他走到商務艙洗手間門口,朝那位發放入境登記卡的女乘務員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說了聲抱歉,從她身後的口袋裏抽出了一張新的登記卡和一支筆。洗手間門“咔嗒”一聲打開了,他走了進去。時間不多,隻能在登記卡背面潦草地寫下一條簡短的信息,然後折起來放進西裝前兜裏。他走出來歸還了圓珠筆,然後返回自己的座位。
蘇萊曼知道阿米爾汗已經重新獲得了組織的信賴,但他一直像一個閉着殼的河蚌一樣保持着沉默。或許他希望避免因爲自己的無知和缺乏經驗而犯錯誤,或許是因爲受過自由半島組織的多年訓練,總之他的警惕性一刻也沒有放松,即使在祈禱時也一樣。
拉布安機場與卡拉奇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小巧而整潔。阿米爾汗還是不知道他們究竟要去哪裏,但他認爲機場也許是最後一個可以把情報送出去的機會,他希望能有好運氣。
時機稍縱即逝,但在集散大廳外面的人行道邊,它還是降臨了。蘇萊曼記在心裏的指示肯定是非常準确的。他已經帶着阿米爾汗穿越了半個地球,是一個經驗豐富的旅行者。阿米爾汗知道這位蘇萊曼加入自由半島組織已經十年了,參加過伊拉克和遠東地區的行動,尤其是在印度尼西亞的行動。
蘇萊曼正在觀察着進出港大廳的路,想找一輛出租車。正好有一輛朝他們開過來了。車内有人,但顯然要在人行道邊下車。
阿米爾汗看清了,下車的是兩個明國人,他認爲這是個好機會。錯身而過的時候,阿米爾汗悄然将那張折疊好的紙條塞進了其中一個人的背包裏。然後阿米爾汗神色自然的跟着蘇萊曼上了那輛出租車。
那兩個明國人進了空港,将行李放在行李傳送轉道上,跟着很快就拿到了自己的背包,随即走向沒有物品申報的綠色通道。
海關的官員剛剛換班,對他們進行了細緻的檢查。
“請出示一下你們的護照好嗎?”
這隻是一個手續。他們的護照是真實無瑕的。
“你們是從哪裏過來的?”
“馬來西亞。”
“去幹什麽?”
其中一位年輕人指了指他的潛水裝備包,那表情仿佛在說這是一個愚蠢的問題,因爲裝備包上印着一家著名深海潛水設備公司的标志。嘲弄海關官員是一個錯誤。那官員臉上不動聲色。在漫長的生涯中他曾在旅客中多次查獲違禁煙酒和毒品。他朝其中一隻潛水包做了一下手勢。
包裏沒有其他物品,都是通常的潛水裝備。當他拉上拉鏈時,手指碰到了側邊的口袋。從其中一個口袋裏,他取出了一張折疊的卡片,看了一遍後問道:“這東西是哪裏來的,先生?”
這位潛水員十分困惑:“我不知道。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
幾步之外,另一位海關官員發現了這邊的情況,走了過來。
“請你們待在這裏别動。”第一個海關人員說,然後他走進一扇門。
海關大廳裏安裝那麽多鏡子并不是讓那些愛虛榮的人整理他們的儀容的。這些鏡子都是單面透光的,後面有國内安全部門的官員在值班,在大明就是東廠,現在又加上了反恐中心。當然,這兩個單位現在隻負責大明本土的安全問題。至于海外,包括大明的附庸國,比如馬來西亞,則是FIC職責
幾分鍾之内,兩名潛水員帶着他們各自的行李被分别帶到了不同的審訊室。海關官員仔細檢查了他們的行李物品,包括橡膠腳蹼、面具和襯衣。沒有違禁物品。
穿便衣的那個人審視着展開的那張卡片。
“肯定是有人把它塞在那裏了,但不是我。”那位潛水員辯解說。
………………
九點半的時候,餘秋的私人電話響了。是一個陌生号碼,當時他正在開會,但他知道除非是打錯了,否則打給他這個手機的電話都是要緊的事兒。于是他朝着與會的衆人點頭緻歉,走到走廊接聽了電話。
“請問你是誰?”一個聲音說道。
餘秋皺了皺眉,他覺着可能是打錯了電話,于是說:“這句話應該我問你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跟着說:“我是拉布安島機場的安全局值班員,我們攔截了兩名遊客,他們的潛水包裏塞着一張紙條。請問‘來自半島的包裹’這個詞組對你有什麽意義麽?”
來自半島的包裹!這是包裹行動的暗号!确切的說,是阿米爾汗,那個阿富汗人發來的訊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