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毓文幹嘔了幾聲,整個人痙攣般的抽搐了幾下。推開壓在身上的屍體,他跪坐起來,又嘔了幾下。這時他聽到一陣嗡嗡聲,奇怪的是聲音很小,仿佛來自很遠的地方。他轉過頭,看到了剩下的四名隊員紛紛從雄鹿直升機的殘骸中湧出來,邊跑邊舉起武器射擊。
一名隊員在敵人瘋狂的幾槍掃射火力下栽倒在地,曹毓文接下來的舉動完全出于本能。他匍匐着爬向屍體,抓起那把挂在屍體上的XM步槍,朝着敵人開火。
這次行動他所帶領的五名隊員都是久經沙場的精銳,作戰勇敢,訓練有素。他們知道什麽時候該進攻,什麽時候該撤退。然而,對方開始兩面夾擊時他們完全沒有防備,因爲他們的注意力全被前方的敵人吸引。隊員們一個接一個的倒下,每個人都被打成了篩子。
盡管隻剩下曹毓文一個人,但他仍在堅持戰鬥。奇怪的是,誰都沒有朝他開火,竟然沒有一顆子彈打到他的附近。就在他開始疑惑的時候,手中的步槍子彈打光了,空擊發出清脆的咔哒聲。他端着還在冒煙的XM步槍站在原地,眼睜睜的看着敵人從高處攀援而下。
愣了大概有兩秒鍾,曹毓文終于想起更換彈夾這回事。他返身走到屍體旁,從戰術背心上找到了一個滿裝的彈夾。費力的更換上,重新上膛,然後還沒等他轉過身左臉就被拳頭重重的一擊,整個人如同飄散的柳絮一樣栽倒在地。
圍攏在他四周的敵人沉默不語,看起來和山洞裏那具慘不忍睹的屍體一樣消瘦,他們眼神空洞默然,顯然是見過了太多的血腥殺戮。有兩個家夥悄悄摸進了還在燃燒的雄鹿直升機機身中。緊跟着槍聲響起,曹毓文回過頭,就瞧見一個敵人拽着衣領把渾身是血的飛行員拖了出來。
飛行員是已經死了,還是昏迷不醒?曹毓文不知道。他很想過去看看,但此刻他已經被十幾名荷槍實彈的敵人圍攏在了中央。曹毓文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狂熱分子特有的光芒,那種病态的光芒就像是至死方休的火焰。
兩名敵人沖過來,他們抓住他,用力的将雙手别到背後。其他人擡起地上的屍體,就像丢垃圾一樣将屍體丢進燃燒的直升機中。等這些人完事之後,兩個背着火焰噴射器的敵人走上前去,将整架直升機連通裏面的屍體付之一炬。
曹毓文搖搖晃晃的站在那裏,身上的幾處皮外傷還在流血。看着敵人有條不紊的做這一切,悄然将手上的戒指退下,讓它掉進碎石裏,随即挪了挪腳用鞋子踩住。不關以後會有誰來救他,都得讓他們知道自己曾經待在這裏,知道他并沒有跟其他隊員一樣命喪敵人之手。
圍攏住他的敵人散開,他看到一個身體消瘦的家夥大步朝自己走來,面部有着明顯的斯拉夫人特征,粗狂的臉看起來仿佛經曆過風雪的雕琢,一雙渾濁的眼睛機具穿透力。
“下午好,曹主管。”那斯拉夫人用俄語說。
曹毓文依舊看着他,一言不發。
“沉默的明國人,現在你不是應該叫嚣有人會來找我麻煩麽?”他微笑則說:“别裝了,我知道你會說俄語。”他上前一步,摘掉了曹毓文身上的射線探測儀與蓋革計數器。“看樣子你肯定找到了想要找的東西。”
說話間他搜遍了曹毓文的衣服口袋,摸出了那個金屬罐子:“沒錯,就是這個。”說着,他擰開罐子,将裏面被污染了的土壤倒在曹毓文的雙腳之間。“可惜,真正的東西早就不見了。你想不想知道那些小玩意的去向?”最後這句更像是嘲諷,根本不是在問問題。
“你的情報很準确。”曹毓文用無可挑剔的純正俄語說。
斯拉夫人的臉上露出了笑容:“這句誇獎我同樣也要送給你。”笑容逐漸收斂,他突然揚起手,重重的給了毫無防備的曹毓文一耳光,打得曹毓文上下牙齒猛的磕碰在一起。
“曹主管,接下來的幾個星期,我們會成爲非常親密的朋友。”
“我什麽都不打算告訴你!”憤怒的曹毓文用漢語說。
“你的打算和你的下場完全是兩回事。”斯拉夫人用同樣純正的漢語說到。然後他沖着兩名手下點了點頭,曹毓文林克感覺到雙臂傳來一陣劇痛,臉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抽搐起來。他知道,自己的肩膀脫臼了。
“你太傲慢了。”斯拉夫人說:“知道我最讨厭你們明國人哪一點麽?沒錯,就是傲慢。極其不明智的傲慢。”
曹毓文一言不發,他意識到眼前的家夥絕對不是普通的恐怖分子。斯拉夫人笑着捏住曹毓文的雙頰,啧啧有聲的左右看了看,這才心滿意足的吹了聲口哨說:“帶走,我們的客人已經等不及享受羅馬尼亞大餐了。”
……
FIC備用總部,局長辦公室裏。
“到底怎麽回事?”楊峥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問。
戴禮榮慢慢踱步,坐到沙發上,雙手按在雙膝上。楊峥能看到他的雙手輕輕顫抖着。
“曹毓文到羅馬尼亞執行任務去了。”
楊峥睜大了眼睛:“外勤?”
戴禮榮點點頭。
楊峥的聲音提高:“他怎麽會去執行外勤?”聲音中滿是疑惑不解。曹毓文真正的價值在于領導能力,指揮能力,以及分析能力。他總能在錯綜複雜,并且充斥着衆多将人故意引導向錯誤方向的情報中找出正确的。
“我剛才也這麽問來着。”餘秋說:“局長剛才給我看了曹毓文提供的報告。羅馬尼亞的行動涉及皇家一号。”
“這個東西你認識麽?”局長戴禮榮從茶幾上拿起一個小盒子,遞給了楊峥。
楊峥打開了盒子,裏面是一個小小的長方形金屬物體。
“知道這是什麽麽?”餘秋在一旁問。
“觸發放電器。工業設備,用來啓動功率極大的引擎。”楊峥擡起頭:“也可以用來引爆核彈、髒彈。”
“完全正确。看看這個!”局長戴禮榮将一份标注着僅供局長過目的文件遞過去,神色十分嚴峻。文件裏寫明了這種觸發放電器的全部技術參數。
“觸發放電器一般都使用氣體來傳導電流,空氣、氩氣、氧氣、六氟化硫。而這種放電器用的是固化物。”
楊峥開始皺眉:“也就是說,這個型号的放電器是一次性的?”
“是的,”戴禮榮說:“沒人會使用這種造價高昂的一次性放電器用在工業上。”
“除非是用在核裝置上!”楊峥迅速領會了局長的意圖。
戴禮榮點點頭,餘秋在一旁補充說:“我們在皇家一号殘骸裏的髒彈上發現了這種觸發放電器,技術部門追蹤到了生産廠商。而曹主管則根據我們掌握的情報追蹤到了開普敦的黑市,然後十二小時前他親自主導了一次行動。當地時間十八點零四分,我們失去了與所有人的聯系。七個小時之後,我們派遣了部署在華沙的特工前往曹毓文失蹤的坐标。”說話間,餘秋遞給楊峥一份打印圖。從打印圖上可以清楚的看到燒成炭黑色的雄鹿直升機,甚至是裏面隐約可以辨認的人體軀幹。
“這是我們部署在華沙的特工發回來的訊息,也是最後一條訊息。在那之後,我們同樣失去了跟他們的聯絡。”
戴禮榮在一旁歎了口氣,說:“我已經調集了我們在法國的特工,随時都可以出發。”
信任行動處主管餘秋像是完全沒聽見局長的話一樣,繼續說道:“現在隻有兩種可能。曹毓文要麽死了,要麽就是被俘虜了,正在接受沒完沒了的審訊。”
說完這段話,辦公室裏短暫的沉默了一下。楊峥像是結束了沉思,看着兩名上司說:“很顯然,繼續派隊伍救援不是辦法。”
“我們這次調集的全都是精銳,他們在索馬裏、伊拉克都經曆過實戰。”餘秋指出了重點:“你需要他們的火力支援。”
楊峥不屑的笑了笑:“兩支隊伍都沒有解決那裏的問題,繼續添油有用麽?”頓了頓,他說:“要麽我自己一個人,要麽就不去。”
楊峥現在存在嚴重的信任危機,能讓他信任的人很少,曹毓文算是其中之一,他也很難再去相信陌生人。與一群素未謀面的家夥執行任務,天知道會不會被打黑槍。與其這樣,莫不如自己單幹。
“特工楊峥,你也許覺得一個人單幹會很靈活,但從局裏的角度來看這卻是不負責任……”
沒等餘秋說完,楊峥就打斷說:“聽着,是你們把我找到這兒來的,現在請求幫助的是你們!”面對着局長戴禮榮與新任行動處主管,楊峥絲毫沒有身爲下屬的覺悟。
餘秋惱火的盯着楊峥,楊峥則一言不發的以目光回敬。
良久,局長戴禮榮打破了沉默:“好吧,那就不派第三隻隊伍。局裏不會約束你的行動,餘秋會給你提供你需要的一切。可是我警告你——”戴禮榮厲聲道:“——你******最好把曹毓文給我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