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眼前的鄭達既危險,又有決死意志。當一支煙抽調一半的時候,楊峥決定将剛才的話付諸于行動:敲掉這家夥的牙!
他緩慢的站起身,開始四下搜集三名刺客掉落的武器,搜尋屍體與鄭達身上的武器彈藥。他找到了一枚隐藏毒針的戒指,兩把鋒利的匕首,兩個完好的備用彈夾。當着鄭達的面,楊峥将其中的兩把手槍稀裏嘩啦的拆成零件,走到窗口将兩枚撞針丢了出去。
把僅存一把完好的手槍掖在後腰,對着癱坐在那裏的鄭達說:“我很快就回來。”笑了笑,楊峥拿着房卡走出了房間。
房門外兩名好似門神的FIC特工不見了蹤影。楊峥覺着理當如此,否則裏面這麽大的動靜,他們早就破門而入了。那兩名同事或者被調虎離山了,或者已經被鄭達他們滅了口。既然鄭達有着名正言順的掩護身份,楊峥相信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走廊裏空蕩蕩的,一個人影都沒有。爲了安置楊峥,FIC将這一層的酒店包了下來,沒有要求甚至都不允許酒店的服務員上來。楊峥左右看了看,挑了左手邊的方向信步走去。
越過一個個房間,他在清掃間門口短暫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往前走。在接近樓梯間的位置停在了一間門口,門上貼着銘牌:配電室。
不同于其他房間的磁卡門鎖,配電室采用的依舊是老式的旋轉門鎖。楊峥右手握住把手,猛的用力。咔嚓一聲脆響,門鎖的卡簧被扭斷。配電室裏密布着配電櫃,楊峥翻找着左側的物品櫃,很快就在裏面找到了一把電工鉗。
他慢悠悠的返回自己的房間,發現鄭達依舊保持着方才的姿勢。四肢中彈,手腕筋脈被割斷,下巴被卸掉,讓眼前的鄭達放棄了最後的抵抗。他的眼神木然,除了絕望之外看不到一絲别樣的情緒。
楊峥重新在其面前蹲下身,皺着眉頭說:“老實說,我從沒當過牙醫。但我又不知道你會不會咬舌頭……而且沒有麻藥。所以疼的話就忍着點吧。”
他将電工鉗探進鄭達的嘴裏,咬住了一顆牙齒,在鄭達凄慘的叫聲中,扭動着拽下了一顆門牙。楊峥一顆一顆的拔着鄭達的牙齒,神情專注。他知道,既然鄭達能暴露在自己面前,那就說明這家夥隻是個小雜魚。雜魚需要做的就是執行幕後者的計劃,不論是地闆上的兩具屍體還是眼前的鄭達都不值得自己憤恨。
當然,讓楊峥平靜的原因更多的是因爲這份工作。經曆過風風雨雨,楊峥慢慢的習慣了這一切。他是一名特工,他殺過很多與他無冤無仇的目标,也有如鄭達這樣跟他無冤無仇的家夥來殺他。殺人或者被殺,這是這份工作的一部分。
最讓楊峥吃驚的是,這份正常人很難适應,甚至會讓大多數同事患上心理疾病的工作居然讓他很适應。他很清楚,他依舊流淌着熱血,他不是殺人狂,更不是虐待狂,也沒有心理、價值觀扭曲,心裏尚存正義的天平,而讓他應對自如的唯一緣由則是隐藏在身上與生俱來的冒險因子。
拔掉鄭達嘴裏的最後一顆牙齒,楊峥丢掉了電工鉗。看着滿嘴鮮血的鄭達,心裏稍稍有一些不适。于是站起身,鑽進衛生間拿了一條白色浴巾出來,蹲下身擦拭掉鄭達下颌的鮮血,長出了一口氣:“這樣看起來好多了……”
丢掉浴巾,楊峥又給鄭達接上了下巴。咔哒一聲,伴随着鄭達的嚎叫,楊峥猜那一定很疼。重新點了一支煙,楊峥說:“你可以什麽都不說,但最好有禮貌一些,這把鉗子除了可以拔牙之外,還可以拔掉指甲。”
憤恨的看着楊峥,鄭達張開嘴,鮮血不可抑止的湧了出來。沒了牙齒,讓他說的話聽起來有些漏風:“你早晚會跟我一個下場!”
“不需要你提醒,我萬全相信。”楊峥平靜的說:“幹我們這一行就沒有退休這一說法。我認識一個退休的三十三年的家夥,不久之前死了。死相很慘,FIC隻找到了血肉模糊的骨頭跟殘破的衣物……”楊峥被自己的話勾起了不太好的思緒,他又想到了該死的老兔子。那個将他引入這條不歸路,一次又一次挖坑讓自己跳進去的老棒球迷。
歎了口氣,調整思緒,楊峥說:“說說吧,你到底是誰?”說着,楊峥伸出右手,在鄭達的耳根附近摸索了一番,然後慢慢撕開了鄭達的臉皮。面皮下的面孔黝黑,有些坑坑窪窪的麻子,單眼皮,眼距看起來比正常人要短一些。
楊峥開始皺眉,面皮下的真實面孔讓楊峥很困惑。毫無疑問,單看外表,這家夥具有鮮明的後金人特征。問題是對方怎麽會來刺殺自己?
如果将鄭達與那些劫機者串聯起來,似乎可以得出結論,因爲自己偶然打機破壞了對方的計劃,所以這些家夥爲了洩憤發起了對自己的刺殺……這完全不合邏輯!
不論這些人是恐怖分子抑或者是背後站着某個國家的恐怖分子,他們都會将個人榮辱丢盡馬裏亞納海溝,爲達到政治目的不擇手段。自己隻是一名特工,身上沒有什麽有價值的值得對方冒這麽大的險。
爲了自己幹脆的暴露出隐藏在大明帝國内部的間諜網絡值得麽?
“爲什麽?”楊峥起了好奇心:“爲什麽刺殺我?你們是怎麽想的?”
鄭達慘笑着:“不如你來告訴我?”
對方的态度讓楊峥有些惱火,但又無可奈何。類似鄭達這樣的家夥,他的上級隻會給出任務目标,但絕對不會向鄭達解釋爲什麽。鄭達身上剩下的唯一價值,或許就是通過他順藤摸瓜一層一層的将潛伏在大明内部的敵對間諜網絡挖出來。
楊峥放棄了審問,他從鄭達身上看到了合格特工的基本素質。在擊潰其心裏防線之前,楊峥知道自己不能得到更多的消息了。于是他站起身,踩着底朝天的橡木床,走到落地窗前。扣上話筒,再拿起,撥了一個電話号碼。
“東大建築,有什麽能幫到您麽?”接線員用冰冷的聲音說。FIC的外勤電話更換了新的掩護。
“調查員簡森請求接入,代碼:U89RE4。”
幾秒鍾之後,接線員用疑惑的聲音說:“你重新啓用了簡森,理由?”
“十分鍾前我剛剛遭到了有預謀的刺殺。刺客三人,擊斃兩人,剩下一個拾取抵抗能力就坐在我房間的地闆上。”
又沉默了一陣,接線員接到了上峰的最新指令:“留在原地别動,我們人最遲一刻鍾之後抵達。”
挂掉電話,楊峥玩味的咂了咂嘴。留在原地?楊峥不認爲這是一個好主意。雖然不知道理由,但楊峥知道自己現在就是一個明晃晃的靶子。房間裏的屍體已經說明了一切,既然對方可以将貨真價實的首輔辦公廳秘書都會被掉包,那誰能保證FIC派出的支援到底是不是支援?
思索了片刻,楊峥有了自己的計劃。他返身回到鄭達面前,揮出一拳将其擊暈,然後又回到落地窗前,探出頭四下張望了下。酒店的建築帶有鮮明的巴洛克風格,這讓楊峥的計劃得以實行。如果換成十年之内,那種外表滿是玻璃的新建築,楊峥就得考慮化妝易容了。
于是他就穿着睡衣,跨出窗子,順着建築外表的棱台移動着。他先是下了一層,落在一塊凸出的陽台上,扭開玻璃門進了一間房客還沒回來的客房。在衣櫃以及房客的行李箱裏找了一套合适的衣服套在身上,跟着再出來,爬回原本的樓層,一點點橫向移動,轉到了酒店的北面。估算着,楊峥在一面落地窗前停了下來。如果他計算的沒錯,這間客房就在自己房間的正對面。
敲碎玻璃,打開窗子,楊峥鑽了進去。他沒有開燈,搬了一把椅子就坐在門口。透過門上的貓眼,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對面的房間。
兩分鍾之後,伴随着雜亂的腳步聲,一群黑衣人湧到了自己的門口。
領頭的家夥楊峥有些眼熟,但在鄭達之後楊峥自己都不幹确認那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同事。那名領頭的同事敲了敲房門,等了片刻沒等到應有的回應,随即沖着身旁的同事點點頭,低聲說:“破門!”
一名黑衣人拿出磁卡刷了下,在門禁解除的刹那一腳踹開房門,跟着幾名黑衣人端着槍沖了進去。
一陣雜亂的響動過後,房門重新打開。那名眼熟的同事表情怪異的舉着手機,焦急的踱着步子。片刻之後,對着手機說:“先生,我們已經趕到了……是的,地上有兩具屍體,還有一個四肢中彈滿嘴牙齒被拔掉的家夥……呃,很抱歉,恐怕他現在不能接電話……不,我不确定特工楊峥的生死。事實上,我們趕到的時候,房間裏隻有兩具屍體跟殘廢的那名刺客……沒有,萬全沒有特工楊峥的蹤影……好,我會調取酒店的監控錄像,盡快找到特工楊峥。”
挂斷電話,臉熟的同事懊惱的扯開了領口,抱怨的說了一嘴:“搞什麽?人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