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峥的身體擋住了身後的屍體,朱迪璇隻是有些奇怪的問:“你聽到了麽?剛才是什麽聲音?”
楊峥保持着微笑,一言不發,走過來一下子捂住了朱迪璇的嘴:“噓,接下來的事會讓你吃驚,我先捂住你的嘴,你盡量别叫出聲,懂了麽?”
滿臉惶恐的朱迪璇眨了眨眼睛。
楊峥坐下來,身體往朱迪璇身邊湊了湊,繼續捂着朱迪璇的嘴說:“我剛才扭斷了姜昊冬的脖子。”
“嗚……嗚……”朱迪璇扭動着身體,雙手扒着楊峥的右手試圖掙脫出來,眼睛裏全是駭然。
“噓……,你先聽我說完。我之所以扭斷那家夥的脖子,是因爲他根本就不是姜昊冬。聽明白了麽?”
朱迪璇停止了掙紮,莫名其妙的看着楊峥。
“好了,我現在松開手。有什麽問題你可以問我,但盡量别大聲喧嘩,我懷疑這架飛機已經被人劫持了。”
停頓了幾秒鍾,直到身邊的朱迪璇平靜下來,楊峥才緩慢的撤下了右手。
“你爲什麽這麽說?”朱迪璇壓低了聲音問。
“基于三條簡單的判斷:第一,高空湍流看不見摸不着,遇到之後最好的辦法是保持飛行平穩。這種時候俯沖隻會增大發生事故的幾率,剛才姜昊冬說的話完全是用來騙你這個外行的。幸好我對飛行員這個行當比較了解;第二,如果我沒記錯,皇家一号一共配備了十二名空乘。就算那個名叫夏薇的女孩子扭傷了腳踝,也會有别的空乘替代,絕對不會輪到讓姜昊冬來;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之前把姜昊冬的右手握傷了,腫得就像饅頭。正常人在配合藥物治療的情況下,就算消腫也需要四十八個小時左右,并且多少還能看出點迹象。而他的右手看起來已經恢複了正常。我當時就很疑惑,于是設計了一個小陷阱。故意看着他的左手詢問,結果他以爲自己傷到的是左手。”
朱迪璇沉默着不說話,似乎在消化楊峥剛才說的分析判斷。
“你是說姜昊冬被調包了?怎麽會?”朱迪璇還是不太相信:“我認得他,而且登機之前所有人都接受了指紋、瞳孔雙重驗證。”
“那就說明策劃調包的人蓄謀已久,對方早就準備好了應對措施。或者侵入了皇家一号的電腦系統,或者進行了徹底的僞裝。”時間緊迫,楊峥站起身說:“我去看看屍體,應該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迹。”
他幾步走過去,蹲下來,仔細的看着屍體。屍體的右手看起來完好無損,沒有一丁點腫脹的迹象。上面布滿了老繭,看起來很粗糙。手腕上露出一個半月形的紋身,紋身的上半部分被襯衫袖口遮住了。楊峥抓住屍體的右手,提了提袖口,一個完整的紋身露了出來。
下半部分看起來像是一個船錨,船錨的頂部則是一個骷髅。楊峥仔細想了想,大明的軍隊裏似乎沒有這樣的紋身。
放下屍體的右手,楊峥伸手摸了摸屍體的臉。摸起來有些冰冷……這很不對。屍體剛剛死去甚至都不到五分鍾,體溫不可能下降的這麽快。那唯一的可能就是,這根本就不是死者的真正臉皮。楊峥摸索着,手一直摸到屍體的耳際,終于摸到了一片不同尋常的凸起。用指甲扣住,用力一撕,刺啦一聲,一張矽膠人皮面具被楊峥撕了下來,繼而露出了内裏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孔。
寬面,颞葉(眼睛兩側)部位發達,高鼻梁,薄嘴唇。迥異于姜昊冬的面相。
“他是誰?”
身後突然傳來了朱迪璇的聲音。楊峥回頭看了她一眼,大明公主就站在他身後,身體前傾,目光有些恐懼的看着屍體。但她的聲音已經平靜了許多。
“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姜昊冬。”
楊峥嘴上回答着,一邊繼續尋找着線索。他翻開屍體的眼皮,從眼球上取出了薄薄的一層美瞳,屍體的右眼珠立刻變成了黃褐色。
“他死了麽?”
“嗯,死到不能再死。”
楊峥又将注意力重新放在屍體的手上,摸索着指肚,用指甲從上面扣下了另一片薄膜。他捏起來對着光線,可以清晰的看到上面的指紋。
“那姜昊冬呢?他死了麽?”
楊峥沉默以對,他對姜昊冬沒什麽好感,也沒什麽惡感。毫無疑問,真正的姜昊冬已經死了,死亡時間應該是在新聞發布會到演唱會結束之間。然後楊峥突然想到昨晚在演唱會中間的那一幕。既然姜昊冬能被人冒名頂替,那其他保镖也被替換了。
整架皇家一号估計已經被這些未知的敵人徹底占領,而剛才皇家一号的俯沖很可能是飛行員臨死前最後的反抗。
楊峥神情凝重了起來,他又被推到了懸崖邊上。孤膽英雄不好做,上一次他逞能的下場他記得很清楚。他将目光移向朱迪璇,皺了皺眉頭:“你到底得罪了誰,怎麽每次碰到你都會遇到這種事。”
朱迪璇茫然的搖了搖頭:“不知道……也許是上次那一撥人賊心不死,也許是那些伊拉克人。”她慌張的攏了攏淩亂的頭發:“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保持平靜,别慌張,不要試圖聯絡飛機内的任何人。你有手機麽?”
“有,就在卧室的床上。”
“很好,試着打一個電話。但别抱太大希望,估計這家夥的同夥已經占領了這架飛機,關閉了手機信号。”
“好,我去叫醒曼姐。”朱迪璇點點頭,扭身就要走。
楊峥一把拉住了她,目光中滿是遲疑。
朱迪璇認真的說:“放心,我敢肯定曼姐沒被調包。她跟我寸步不離,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
楊峥想了想,松開了手:“盡量保持安靜。”
朱迪璇再次點頭,扭開房門鑽了進去。楊峥伸手摘下了屍體的通訊器,挂在耳朵上,立刻聽到了裏面的通話聲。說話的幾個聲音用的是一種楊峥從沒有聽過的語言,摘下耳機,楊峥走到窗邊朝外看去。皇家一号依舊平穩的飛行在雲層之上,左翼不遠,跟着一架護航的X90戰機。
這時候,房門輕響,朱迪璇與曼姐一前一後的走了出來。曼姐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那具屍體,神情一下子就凝重了起來。
朱迪璇晃了晃手機,有些沮喪的說:“沒用,一點信号都沒有,也不能使用網絡。”
“我們現在該怎麽辦?”雖然神情凝重,但曼姐表現的很冷靜。楊峥對曼姐這個舉止帶有濃重軍隊色彩的女人記憶深刻,從那磨平的拳頭就能看得出,這個女人身手肯定不錯,起碼不會成爲一個累贅。
“會用槍麽?”
曼姐點頭,說:“但我的配槍在行李箱裏。”
楊峥朝着屍體努努嘴:“用這家夥的。”
曼姐兩步上前,彎腰抽出了屍體腋下的手槍。
旁邊的朱迪璇關切的問:“那你呢?”
“我盡量不用槍。”過早的使用槍械,隻會讓整架飛機的敵人循聲圍堵過來。皇家一号已經算得上寬敞了,但依舊不夠楊峥施展的。在這樣的環境下持槍與優勢的敵人槍戰,怎麽看怎麽都對他不利。而且一旦子彈擊穿艙壁,因着艙壁内外的氣壓不同,艙内就會形成強對流。稀薄的氧氣會讓人窒息。楊峥粗略的計劃是在能不動槍的情況下,盡可能的消滅未知的敵人。
他又看了一眼遠處的X90,嘟囔着說:“我們應該跟那架飛機聯絡上。”
“可是我們用不了手機。”朱迪璇沮喪着說。
“也許不用手機——”楊峥思索着說:“——有手電筒麽?”
“有。”曼姐迅速返回卧室,不到一分鍾出來,将一支強光手電筒遞給了楊峥。
楊峥試了試,手電筒好用。于是他打開手電筒,隔着窗戶朝對面的X90戰機的駕駛艙照過去。可惜的是現在是白天,強光手電不論怎麽照都沒引起對面飛行員的反應。
“你打算用電報碼?”曼姐說:“我有個更合适的東西。”
她一轉身進了卧室,片刻之後将一支激光筆遞給了楊峥。
“你應該早把這東西給我。”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你的意圖。”曼姐反駁說:“我在軍隊中服役的時候,沒準你還在哪個角落裏玩兒泥巴呢。”
曼姐對自己突然而來的敵意讓楊峥有些莫名其妙,但現在不是拌嘴的時候,他接過激光筆,開始用電報碼試圖聯絡對面的飛行員。
飛機略微有些颠簸,楊峥雙手握住激光筆,對準了對面的駕駛艙。激光筆發射出一道綠色的光線,在X90的駕駛艙上形成一個綠色的光斑,上下左右毫無規則的顫動着。楊峥一點點的移動,将光斑移動到飛行員的信息頭盔上。
終于,飛行員轉過了頭,莫名其妙的看過來。那飛行員的視力很好,一眼就看到了手持激光筆的楊峥,然後毫不猶豫的朝楊峥比劃出了一個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