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永遠記得那天的夕陽如火一樣在天邊燃燒着,梁憶鳳的血染紅了裙子,染紅了大地,林西月濕了眼,隻能看見滿眼的紅色,分不清是夕陽還是血。
大攤大攤的血,濃烈的血腥味道,還有她聲嘶力竭的呼喊。
多少個夜晚,林西月在歇斯底裏的喊叫聲中醒來。
她的媽媽,爲什麽要抛棄她?
林西月把這個想法埋的很深很深,深到她自己都要忘記。但她從沒有真的忘記,老宅裏的一切,都讓回憶襲向林西月,那些故意被她忘記的往事,鋪天蓋地的襲來。
自然也有梁憶鳳跳樓的那一瞬間。
十個多月了,林西月從沒有忘記過那天的畫面,反而在腦海裏越來越清晰,真的像是電影中的慢鏡頭一樣,無比清晰,無限拉長,清晰到所有的一切都清清楚楚。
一切都太過突然,林西月一點反應都沒有,梁憶鳳當場死亡,連搶救的機會都沒有,更沒有給林西月追問她的機會。
媽媽,你爲什麽不要我?
抛棄我一個人獨自在這世界上,追随爸爸而去,那我呢?
林西月嚎啕大哭,不自覺的摟住顧廷修,她很害怕,也很惶恐,害怕顧廷修會突然間消失不見,害怕她有一天再也找不到顧廷修。
李嬸看着林西月,也難過起來,聽着林西月的各種反問,她心裏也不舒服,她也不能理解,梁憶鳳怎麽就那麽輕易的抛棄了林西月?從小在父母的呵護下長大,還未能真正的接觸到社會,怎麽就忍心丢下她一個人?
她還記得那個時候,剛剛處理好林騰的葬禮,接着林西月又要操持梁憶鳳的葬禮。梁憶鳳去世那天,林西月哭暈了過去,再之後,一滴眼淚都沒有掉,呆呆的坐在那裏發愣,就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眼神空洞,毫無靈魂。
梁憶鳳的葬禮後,林西月突然間就好了起來,堅強的讓人訝異,她仍舊沒有掉一滴眼淚,甚至嘴角還帶着淡淡的笑意,淡定的處理着各種事宜。
顧廷修緩緩的拍着林西月的後背,被林西月的痛哭感染,他的心情也難過起來。
這跟他設想的完全不一樣,他以爲林西月看到曾經的林家會高興,可他沒想到林西月卻哭了,哭的那麽讓人心碎。
顧廷修并不了解梁憶鳳,不敢開口安慰林西月,就怕自己說錯話,惹得林西月哭的更加厲害。
但他能清楚的感覺到林西月的怨恨,林西月的不安,以及她的悲傷。
“西月。”顧廷修一開口,就被自己吓到了,怎麽自己的聲音也沙啞的厲害?
頓了下,顧廷修再次開口,順着林西月抱緊自己的動作,也緊緊的抱住了林西月:“我在。”
林西月哭的累了,哭聲也小了下去,人還趴在顧廷修懷裏,哪怕覺得呼吸都不太順暢,也沒有松開顧廷修。
她沒了爸爸,沒了媽媽,是個孤兒,好不容易有了顧廷修,如果他也不見了,那自己改怎麽辦?
林西月從沒有過的慌亂,雙手緊緊的抓着顧廷修的衣服,滿是淚水的臉卻倔強的看着顧廷修,認真又緩緩的開口:“你永遠都不會離開我,是不是?”
林西月的眼神很急切,她急切的需要一種肯定,需要顧廷修的安慰。
顧廷修敏銳的發現林西月用了永遠這個詞,他感覺到林西月是在跟他求一個保證,他永遠都不會離開她的保證。若是放在平時,顧廷修心情會很好。但此刻,他心裏卻說不出的沉重。
他從不知道林西月心裏是如此的缺乏安全感,更不知道梁憶鳳的死對林西月造成了這樣的影響。
他覺得他做的還不夠,他還沒有完全的了解林西月,如果不是林西月今天表現出了不安,他是不是就這樣粗心的永遠發現不了?
顧廷修的心都痛了,他從沒有像此刻一樣清晰的體會到林西月的感受。
直視着林西月的眼睛,顧廷修開口:“西月,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顧廷修一字一頓,咬字極爲清楚,他覺得自己應該更早點跟林西月說的,他應該多跟林西月交流,讓她好好的認清楚自己的心,再也不讓她感到不安。
臉上還挂着淚水,随着林西月笑開的動作,眼眶裏還噙着的淚水滑落下來。
笑着,流淚。
顧廷修的心都疼了起來,他的林西月應該快樂的,不該有那些不快樂的情緒。
“西月,今天我們先離開吧。”
顧廷修後悔了,後悔帶林西月來這裏。看到林西月哭,他比林西月自己更要難受。
“我不想走。”
林西月搖搖頭,拉住顧廷修,留戀的看着别墅。她不想走,在這裏,她仿佛還能感覺到林騰,感覺到梁憶鳳,一切都還是以前的那個家,而她從未離開。
别墅裏熟悉又陌生,乍看過去,還是那樣的擺設,但細看,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都不見了,少了溫馨的感覺。
林西月清楚的記得,茶幾上應該有一個煙灰缸,林騰偶爾會抽煙,然後梁憶鳳就很不樂意的讓他掐掉。
顧廷修看着林西月,見她眼裏是濃濃的不舍,就點點頭:“好吧。”
李嬸聞言,卻是高興起來,擦了擦眼角的淚痕,笑道:“知道小姐回來,我特意做了小姐你愛吃的菜。等着,我現在就去端菜。”
李嬸高興着,連腳下的步子都輕快許多。一盤盤的把炒好的菜端出來,擺了滿滿一桌子,都是林西月喜歡吃的菜。她想着,林西月好久沒有吃到她做的菜了,一定要多做點,讓她好好吃,多吃點。
林西月和顧廷修在餐廳坐下,看着這滿桌子的菜,林西月心裏是滿滿的感動,真的每一樣都是她愛吃的菜。
“李嬸,坐下來一起吃吧。”
林西月向李嬸發出了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