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白陌看向顧惜風,方才南宮飄雪在給他們講述的時候,他想必便是回來了,隻是沒有進來罷了。
“給。”顧惜風将手中的信遞了過去,目光朝屋子看去:“不管心死與否,她終歸是愛着他的,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交給花錦容。”
“你喜歡她。”白陌沒有疑問,語氣肯定,接過顧惜風手中的信。
“隻可惜,我終歸是慢了一步,而且,依舊救不回她。”顧惜風揚起一笑,溫潤如玉,隻是眼眸深處一絲淚光閃過:“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成全,所以,拜托了。”
“好。”白陌點了點頭,便是朝外走了去。
有時候人真的有些好笑,自己拼命愛着的人不愛自己,不愛的人卻拼了命的愛自己。若那時,南宮飄雪遇見的是顧惜風,而不是花錦容。如今,也不會這番光景。隻能怪,命運愛捉弄。
“小陌,你想要再去偷花錦容的章子,自己寫一封?”君少昊看着白陌問道。
“我要讓他自己寫。”白陌目光一定,說罷,便是縱聲一躍,朝落花山莊的方向飛去。
君少昊忙追上,緊跟其後:“你怎知他會寫。”
“所以,顧惜風,不是給了我們一封信。”白陌揚了揚手中的信。
兩人來到了落花山莊,小心的避開守衛,徑直到花錦容的書房,将門打開,走了進去。
屋内,書桌旁,燭光搖曳。
“你們是誰?”花錦容看着面前的兩人,冷聲道。
“莊主,是南宮飄雪讓我們來找你。”白陌一笑,隻是笑中有些冷。
“飄雪,讓你們來找我?”花錦容聽到南宮飄雪面色一喜,可随機卻是打量起白陌和君少昊,有些不相信。
“無論莊主是否相信我們,南宮小姐托我們問莊主要一封休妻之書。”白陌依舊面色含笑。
君少昊不語,隻是看着白陌,他知道她這般笑着,便是代表有多氣。
“休書?她怎麽會要這個?”花錦容搖着頭,擺明不相信。
“怎麽不會?莊主,你以爲你很了解她嗎?一個女人最大痛苦莫過于心死,如今她命懸一線,唯一要的便是休書一封,還望莊主成全。”
“你……你說什麽?誰?命懸一線?”花錦容面色有些呆滞,那一好看的桃花眼,如今也有些發起顫來。
“給,這是顧惜風托我們給你的。”說罷,白陌便是将那封信扔了過去。
花錦容接住信,急匆匆的拆了開來,每看一行,面色便是沉一分,當看完之時,面如白紙,後背重重的靠在椅子上。那意氣煥發的眸光如今也如一汪死水一般。
怎麽會,怎麽會?
花錦容拿着信的手,抖着,不敢置信裏頭的内容。她竟然以命換命,爲救他。原來當日柔兒下水,竟然是她自己跳下水!
“南宮飄雪如今隻希望得你一封休書,你連她最後的願望都不願意給嗎?”白陌冷眼看向花錦容。她沒有心思去同情面前的男子,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她,真的,希望要休書嗎?”花錦容顫抖着嗓子問道,眼裏的亮光一寸寸的散去。
“是!她想要自由。”
“好。”花錦容頓了好久,方才有了回音,顫抖着手拿起毛筆,在紙上寫下休書。
“給。”待寫好了,花錦容看着休書,像是在追憶什麽,久久之後,才将休書遞給白陌:“可否帶我見見她?”
白陌接過休書,沒有理會花錦容的話語,隻是道了一聲謝,便是同君少昊走了去。
回到了小木屋,卻是聽到裏頭一絲聲響也沒有,白陌忙走了進去,卻是見顧惜風兩眼泛着紅,看着床上的人,目光中有着幾抹絕望。
“你……們,回……來了?”床上躺着的人,面色比先前看到的更加蒼白,連唇瓣都是慘白一片,看着她們,瞳光渾濁,卻是帶着希冀:“休書,可有?”
“給。”白陌深吸一口氣,扯開一抹笑,将懷中的休書遞過去:“花錦容親手寫的。”
南宮飄雪顫巍巍的接過手,打開來,待看清裏頭的内容之時,眼角處留下一行清淚,嘴角卻是隐隐約約上揚了幾分。
她終于不再是他的夫人了。
“飄雪。”門口處響起的聲響,将一行人的目光全部吸引了過去。
白陌了然一笑,自始至終她都知道,花錦容一直跟着他們。
南宮飄雪聽到聲響,面色一頓,朝門口看去,見是花錦容,僵硬的面容随即卻是緩緩扯開一笑:“花錦容,你我……終于沒有關系了。”她終于還他,還自己自由了。
“飄雪。”花錦容連忙跑過去,握住南宮飄雪的手,面色慘白如紙:“怎麽會,才過了半年,這……”
南宮飄雪看着花錦容,面上的笑容有着一種解脫:“花錦容,如果真的有孟婆,我定會問她多要幾碗湯,這樣……這樣,我便能将你忘得……幹幹……淨淨……下輩子,不要再……遇……了……”說完,似乎上空有什麽東西一般,南宮飄雪看向上面,嘴角的笑容越發燦爛,瞳光渙散,漸漸成空,雙眼合攏,那握着手絹和休書的手掉落在床上。
花錦容眼眸瞬間放大,瞳孔狠狠一縮,看向自己那空無一物的手。
“惜風,你是神醫,你肯定有辦法,快救她,快!“花錦容一把扯過顧惜風,将床上的銀針遞過去:“快!快救她,一定可以救的,可以救的……”話語出口,滿是絕望,悲戚漫天。
“飄雪,飄雪,飄雪……”花錦容松了手,不再理會顧惜風,坐在床邊上,環抱着南宮飄雪漸漸冰冷的軀體,像是抱着世上最珍貴的珍寶一般,不停的叫着。似乎她不過是睡着了,不過是跟他開一個玩笑。她還會醒過來,那一雙泛着亮光的眸子還會看着他,這一次,他絕對不會再讓她溜走了。
面如死灰,目光之中再不見往日的神采。仿佛心中的那一把火早已熄滅,隻剩下殘敗的軀體還在苟延殘喘。
是他錯了,是他做錯了。
可爲何要報應到她身上去。
“飄雪,你我從未有一個好好的婚禮,等你醒來,我再還你一個可好。十裏桃花,紅妝漫天。對了,還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嫁給我,即便你不願,我也會等到你點頭。我聽茗煙說,你喜歡桃花,你可知,我在你的院子裏種滿了桃花,等你醒來,我們去看看好嗎?”花錦容笑着輕說道,仿佛飄雪正看着他一般。
“花錦容,你此刻又在做什麽!”顧惜風一改往日的溫柔,一把扯過花錦容的衣領:“她爲了救你,隻剩下三年壽命,而你呢,你又是怎麽對她的!爲了司徒柔,不知道前因後果,竟對她刀劍相向,你可知,你那一劍差點就要了她的命,即便我拼盡全力,也不過讓她多活了半年。花錦容,是你,是你自己親手殺了她!”說罷,顧惜風不知道是在埋怨自己還是在埋怨花錦容,松開了手,向後跌了幾步,跌落在牆角處。
“是啊!是我殺了她~”花錦容慘淡一笑,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眼中的淚早已将臉頰打濕,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一把拉過南宮飄雪的手,苦苦的乞求道:“飄雪,可不可以不要去喝孟婆湯,不要将我忘記,不……不要……”
白陌看了花錦容一眼,将床邊方才南宮飄雪手中握着的手絹撿起,打開,右下角繡着一桃花花瓣,旁邊,有着幾行字。
桃花盡,柳絮飛
兒時言,笑靥語
少時還,把笑哭
願此心,不付君
白陌目光一頓,将手絹遞給花錦容:“這是南宮飄雪的,還有,你可還記得,五年前,揚州城隍廟,桃林裏,你偶遇一少女,你說若她不悔,你便來娶她。那個少女便是南宮飄雪,隻可惜你是戲言,她卻是當真了。原不過是童言無忌罷了。”
花錦容一愣一愣的轉過頭,接過白陌手中的手絹。
腦海之中似乎有什麽東西閃了過去。
“什麽嘛?我不小了,今年已經十二了,爹爹說,再過個幾年,我也可以着手選夫了。”
“桃花面,錦秀河,容人言。”
“南宮飄雪,你未來娘子的名字,你可要牢牢記住啊!”
一幅幅片段将大腦填滿,卻也将心狠狠的捏緊,捏出血來,捏的不知所以。
是啊!他終于明白那天她說的,是他自己答應娶她的意思。
他怎麽能将她忘記了,怎麽能将他的娘子忘記了呢!
“啊!”一道撕心裂肺的吼叫響徹天地,似乎那一刻,千裏之外的桃花林這一瞬便也齊齊凋零了去。
“她現在已經不是你的娘子,你與她再無任何的關聯,她說過,若是死了,便将她火化了,找一處風光好的地方灑了去。她這一生,過的太累了。”
說罷,白陌瞧了一眼面前早已陷入癫狂之人,便是轉身走了出去。
落花爲客,飄雪沉香。
香爲花顧,凝香成枯。
花錦容終歸是負了世上最愛他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