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喜歡帶着童童到學校的花房裏看那些盛開的花朵,他看似冷峻的面目下一定深藏着一顆對事物充滿正義和美好向往的心……
但沈芸熙想,大概是因爲童童是自閉症兒童而不知道該怎麽與人正常交流,所以每次她自己想表達對于她的愛時,就總是說她叔叔喜歡她。這天下應該不會有這麽巧合的事,更不會有這麽巧合的緣分。
“姐姐,姐姐,叔叔前陣子來看過我了,他給我從國外帶了好多好吃的和好玩的……我從叔叔的手機上都看到你了,他說你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我說我見過你,可是他不相信……你看你的手機上也有他的照片……你們兩個都喜歡大家,但爲什麽總是不在一起呢?”
童童突然指着沈芸熙手機屏幕上的照片,沈芸熙好像無意間被人發現了自己秘密似的,很是害羞的紅着臉,但她更不可思議的望着眼前童童。
她手機屏保上的人,正是安澤。
“童童,你是不是認錯人了?這個人是你的叔叔?”沈芸熙臉上突然露出一種從未有過的異樣神情,這神情中帶着疑問和驚喜,又帶着無盡的不可思議與莫名感激。
“是呀,他就是我的叔叔呀。姐姐,叔叔他可喜歡你呢,以前他就總是在這裏給我講你的故事……前幾天他說他好不容易找到你了,但又在回來的時候不小心把你給弄丢了……等他下次來我要帶你去見他,告訴他你沒有丢,我幫他找到你了,他一定會很開心的!”
童童突然圍着沈芸熙像個快樂的小天使一樣跳起舞來,沈芸熙也莫名的随着她快樂起來,她已經很久沒有如此開心和興奮過了,但是開心和興奮過後,卻是漫天的疑問和難以置信的懷疑……
……
那天過後,沈芸熙盡管有些不信,但她卻像個孩子一樣每天都在盼望着奇迹的出現和到來。她甚至到校長那裏去試着打聽安澤的消息,但校長給出的答複卻是他從不認識安澤這個人。他說經常來看童童的男子的确是位年輕人,但他的名字并不叫安澤。現在那位年輕人到外地出差去了,估計要過很長一段時間才會再次來這裏。
好似坐過山車似的沈芸熙的好像突然間從天堂跌落到了人間。
她開始精神恍惚,日漸消沉,她不僅患上了厭食症而且連碰也不碰好友王婷婷送來的任何一點營養品。
她開始愈發的骨瘦如柴,她不僅當面狠狠拒絕了王軒,還把常偷偷來看望她的王軒送她的東西全部當面給他扔到了校門口。
王婷婷不知是最近太忙還是被沈芸熙氣得惱火,她也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來看過沈芸熙了。
……
一個月後的那天是一月裏最寒冷的一天。學校外那條河面上結起了一層冰,學校的暖氣又恰好在夜裏臨時出了些問題。
童童在昨天夜裏就開始發起了低燒,一早開始,她便一直處于半昏的迷狀。
沈芸熙和另外一個老師商量過後立即開車送童童前往醫院治療。
但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還有十幾分鍾就要到達醫院的時候,車子居然出問題壞在了路上……
剛一下車的沈芸熙就感受到了這寒風的威力,爲了避免童童再次受寒,她立即将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緊緊裹在孩子身上。
連續錯失了幾輛的士後,沈芸熙毅然決定要自己背着童童趕往醫院。
寒冷的北風像刀子一樣随意在她身上劃過。盡管每走一步似乎都快要被這寒風吹倒,但她依舊勇敢的背着背上的童童奮力向前……
好不容易來到醫院,醫院内挂号的人卻排得像是長龍一般。看着早已陷入昏迷狀态的童童,沈芸熙顯得面色蒼白手足無措。
在遠遠看到前面的“急診室”三個大字時,她滿頭大汗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吃力,她想咬牙努力朝急診室再走兩步,但雙腿卻突然連站住的力氣都沒有……
也就在她感覺自己快要倒下的瞬間,一位穿着白衣大褂的年輕男醫生一把将她緊緊抱住。
這醫生熟悉的臂膀,熟悉的身型,熟悉的溫度,熟悉的……
在還沒來得及真正看清這位男醫生面目時,沈芸熙卻已經毫無知覺的沉沉倒在了他的懷裏……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淩晨。
沈芸熙慢慢睜開眼睛,她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打着點滴。望向一旁,隔壁床位上躺着的是同樣正在打着點滴做治療的童童。
童童此時的面色看起來已經恢複到了之前的正常,童童身旁坐着一位身穿白衣大褂正背對着自己在耐心給她一勺勺喂粥的男醫生,這醫生的背影對于沈芸熙來說再也熟悉不過……
“叔叔,快看,姐姐醒了!”
看到醒來的沈芸熙,童童立即拉了拉正在朝她喂粥男醫生的袖子。男醫生順勢轉頭朝沈芸熙望去。
就在他轉頭過去的那一瞬間,沈芸熙清楚的看到了在他脖子上那條她在巴黎親手制作送給他的鏈子,她紅着眼睛,眼淚,就像是積蓄了一個多世紀的委屈那樣肆無忌憚地任意流淌下來……
男醫生沒有說任何話,隻是呆呆的望着眼前的沈芸熙。
他,正是安澤……
看到哭得不成樣子的沈芸熙,安澤的臉上有過一陣的愧疚,但片刻後,他清了清嗓子嚴肅地朝沈芸熙道:“你知不知道,嚴重的缺乏營養,可能會給人身體帶來難以修複的後果。”
此時的沈芸熙好像根本聽不進他的聲音,她的眼淚很是任性。
他有些尴尬,頓了幾秒後,突然從口袋中摸出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手巾,伸手遞給沈芸熙,酷酷笑道:“我母親說過,在小孩子面前哭鼻子的大人會變矮……”
此話一出,一旁的童童突然捂住嘴咯咯大笑起來,與此同時,本來還在流着眼淚的沈芸熙也突然破涕爲笑的忍不住笑出聲來。病房裏瞬時間變得溫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