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可兒坐在出租車後座,看着旁邊的獨孤戰,忽然問:“哎,下車後你幹什麽?”
“說了不知道幹什麽啊。”雖然南方還是寒風凜冽,但越海永遠在夏天,獨孤戰下飛機後,就脫了外衣,隻穿一件背心,精壯的肌肉和他的臉型真的有那麽一點不匹配。他很認真的答道:“我不是說了,要你教我幹什麽嗎?。”
“我可沒答應什麽哈。”柳可兒說着,又撲閃着眼睛道:“這樣吧,我請你去吃海鮮,就算謝謝你。”開始飛機突然翻滾時兩個沒系安全帶的乘客像個皮球一樣被抛來颠去的場景還在眼前,如果不是獨孤戰,她現在也會像他們倆一樣,就是肋骨沒斷也至少是弄個軟組織嚴重挫傷。
“謝就别謝了,你對我溫柔點就行。”獨孤戰嘿嘿一笑:“不過吃海鮮嘛,還是我請。一來我是男人,二來還要你教教我幹什麽哦。”他把尾音拖得老長,分明不介意暴露出内心的龌龊。
“我才不教……”柳可兒白了他一眼,又仔細審視了他身上衣服一遍,道:“你還是省着點吧,用這錢去買幾件好點的衣服。”
“這衣服怎麽了,這衣服很不錯啊,走到哪裏也不招人惦記。”獨孤戰立馬嚷嚷,說完又自個嘿嘿一笑,才對司機道:“師傅,幫我找個好吃點的海鮮店呗,您看我請美女吃飯,怎麽也得找個吃了後終生難忘的店吧。”出門時,淩夢兒給了一張十萬元的卡,說是他的活動經費,反正他明白,活動經費嘛,用完了絕對還會有的。
“好嘞。”司機答應着,臉上閃過一絲狡黠的笑。
車子很快停在了一個名爲“活雷鋒海鮮”的店面前。店面不太大,裝修一般,但整潔明亮,獨孤戰看着柳可兒道:“就這家行嗎?”
“這家的口味非常獨特!”出租車司機哈哈道:“活雷鋒嘛,全越海就隻一家活雷鋒!保證二位吃了一輩子難忘!”
柳可兒略微皺了一下眉頭,道:“就這家吧。”
獨孤戰點了點頭,伸手拎了柳可兒和自己的包,付了車費,就下來了。
一進店,老闆就迎了上來:“喲,二位,整點啥?”
“吃海鮮呗。”柳可兒接着道,“老闆東北人?”
“那是。”老闆四十多歲,一臉的義正詞嚴:“不是俺那旮旯的能叫活雷鋒?”
“那就給我們來幾樣海鮮。”柳可兒拿出一張紙巾,把椅子擦拭一番,才輕輕坐下。
“好嘞。”老闆答應一聲,就敞開喉嚨叫道:“翠花,點菜!”
“來喽。”一個三十多歲的有幾分姿色的女人小跑了過來,一邊媚笑道:“想吃點什麽?我們這象拔蚌刺身很拿手的,要不要來一份?”
“哦?”柳可兒眉毛一挑,顯然對這道菜極感興趣,便道:“那就來個兩斤的……對了,多少錢一斤?”
越海宰客很有名的,雖然網絡披露了不少,也整治過很多次,但依然不可不防。所以柳可兒才有那麽謹慎的一問。
“一百二一斤!很便宜的!”老闆娘笑靥如花:“外面大酒店都賣一百五一百八的,做得還沒我們好。”
“那行,再來個爆炒海瓜子——這個更便宜吧?”柳可兒發覺自己有點小市儈。
“當然,海瓜子三十元一斤。”老闆娘咯咯笑道:“大妹子您就放心吧,俺們東北人都是活雷鋒,咋會坑人呢?”
“這兩樣都好幾百呢。”柳可兒笑着剜了獨孤戰一眼,道:“還要嗎?等下某人隻怕要心疼半天了。”
“在外面要給男人一點面子知道嗎?”獨孤戰一語雙關,很随意的占了一點便宜,讓柳可兒面上無端一紅。那老闆娘看在眼裏,抿嘴一笑。獨孤戰清了清喉嚨,又道:“老闆娘,你這還有什麽好點的海鮮呗?”
“有有有。”老闆娘連聲道:“真巧了,俺這缸裏還有一條‘粉美人’,稀罕物,這位大兄弟過來看一下?”
“粉美人?這是什麽魚?”柳可兒馬上跟着站起來,跑到魚缸前,隻見一條粉紅色的大魚在缸裏搖頭擺尾,怡然自得。
“這魚好吃嗎?”獨孤戰隻覺得眼前這魚似曾相識,但一時又想不起。
“那還帶忽悠人的嗎?”老闆突然又冒出來,一伸手就捉住大魚。
“等等!”柳可兒又攔住,道:“說好多少錢一斤,貴了我們可吃不起!”
老闆呵呵一笑,道:“賣别人二百二,算你二百一吧。”
“二百塊,整數好算賬!”柳可兒極快道:“不賣我們就不要了。”
老闆貌似猶豫了一下,但馬上一點頭:“行!做生意講究的是個實誠!今天我看着二位舒坦,就聽你的!”說完,抓起大魚,啪的一下摔在地下。
“等等,我要發個朋友圈!”柳可兒拿着水果手機,對着大魚咔咔兩張。
“這個有什麽好拍的喲。”店老闆好像對她拍照挺不高興,悻悻說了一句,就捧着往電子秤上一扔,“八斤半,一千七,記好喽!”
說着,一手提了魚,一手又從另外一個缸裏撈出一個象拔蚌,水淋淋的往秤上一扔,道:“兩斤二兩。”然後拿了兩樣東西,往後面廚房走去。
這邊老闆娘拎了一壺茶水,給一人倒了一杯,看着低頭撥弄手機的柳可兒,輕輕一笑道:“妹子在忙啥子呢?”
“發個朋友圈……你這網絡好像不太好,半天沒傳上去。”柳可兒頭也不擡道。
“哎喲,我說大兄弟。”老闆娘又轉向獨孤戰,“你真好福氣哦,這年頭可難找這麽漂亮又精明的老婆啊……”
“什麽?老婆?”獨孤戰咬着唇偷着樂,柳可兒就猛地擡頭,尖叫起來:“你有沒有搞錯,誰是他老婆!”
“大妹子唉,你就别不好意思了。”老闆娘笑道:“你看你們都在一起了,還……裝吧……”
“我暈!”柳可兒一撫額頭,哀号道:“老闆娘同志,我鄭重敬告你,我,與他,根本沒有任何關系,就剛剛在飛機上認識,一起吃個飯,然後一拍兩散,OK?”
“喲喲喲,沒聽說過一句話嗎?解釋就是掩飾!我懂……”這老闆娘也真是神侃,兀自哈哈笑道:“剛剛認識怎麽了?現在不是講個眼緣嗎?不是流行什麽閃婚嗎?誰沒年輕過來?白天看着生分,說不定晚上就閃一塊兒去了,哈哈……”
柳可兒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而獨孤戰卻咧着嘴,根本沒有辯解的意思,擺明了是白占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一樣。
幸好這時一個服務員端着一盤熱氣騰騰的菜肴過來,往桌子上一放,道:“爆炒海瓜子來喽。”
“快,趁熱吃。”老闆娘眼睛一轉,哈哈笑道:“我就不打擾二位享用了。”說着,就扭着腰往後面走去。
柳可兒夾了一個海瓜子,嘗了一下,對獨孤戰道:“還不錯,嘗嘗吧。”
獨孤戰剛說一個好字,服務員又端着一個大盤子往桌上一放,道:“象拔蚌刺身,二位慢用。”
獨孤戰一瞥,隻見一個器形完美的龍舟形魚盤上擺着一片片白色的魚片,魚片下面是厚厚一層晶瑩的碎冰,碎冰旁邊,點綴着幾片青翠的菜葉,魚盤的一頭是一朵用紅蘿蔔雕成的月季花,美侖美奂。
“這道菜做得還挺講究。”獨孤戰由衷的贊歎一句,就把筷子伸過去。
“慢着。”哪知柳可兒伸手一擋,就連聲喊老闆娘。
“喲,來了來了。”老闆娘手上端着一個熱氣騰騰的大盆,笑道:“紅燒粉美人來喽。”
柳可兒待她放下,便皺眉道:“老闆娘,您這刺身做得不對。”
“喲,怎麽不對了?”老闆娘笑咪咪道:“大妹子,您看這形色俱佳……”
“您這隻能忽悠不懂行的人!”柳可兒冷冷道:“你們用的是死蚌!”
“哎喲,大妹子,菜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老闆娘的笑容已有些僵硬:“你看着我們剛剛從魚缸撈出來的。”
“那你們一定是在後面調包了!”柳可兒一針見血。
“大妹子,你可不能黃口白牙的亂說啊。”老闆娘面上的笑容完全不見,手也叉在腰上,道:“俺這旮旯可是活雷鋒,亂說話砸了俺招牌你可要負責!”
“象拔蚌刺身本小姐可不止吃一次!”柳可兒冷冷道:“活的象拔蚌肉質半透明,往冰上一放,就會自然收縮,有彈性,吃起來又脆又嫩;而死的無論加再多冰,肉質也是白色的,而且腥,更别說什麽脆嫩,就像你這盤一樣!”
柳可兒的話顯然戳中了要害,老闆娘一時語塞,半晌才道:“俺這蚌就這樣,你今兒個吃就吃,不吃拉倒!”說完,就屁股一扭,騰騰騰地往後面走了。
“就你這樣,還活雷鋒!死坑人還差不多!”柳可兒騰地站起身,顯然還要理論,但獨孤戰一把拉住她,道:“算了吧,不好吃咱不吃就是,就當給他們兩百元錢呗,别跟他們計較。”
獨孤戰雖然嫉惡如仇,但這種小生意人的伎倆,還不到需要出手教訓的地步。退一步海闊天空,畢竟自己還有任務,不能因小失大。
柳可兒看了老闆娘背影一眼,又看了看獨孤戰,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扔,道:“你吃吧,我氣也氣飽了!”
說着,就自顧自玩起手機來。獨孤戰笑着搖了搖頭,就夾了一塊紅燒粉美人吃了起來。嚼着嚼着,總感覺哪裏不對,但又說不上。
“我剛發的朋友圈有人回複了。”柳可兒一邊說,一邊撥弄手機,忽然一聲尖叫:“你看!”
獨孤戰連忙扭過頭去,隻見柳可兒剛才發的兩張粉美人圖片下霍然出現一條留言:
你特麽是逗人嗎?這明明就是鄉下的紅鯉魚,還什麽粉美人!下次沒事别發這麽沒營養的東西……
“我靠!”獨孤戰一句粗口,道:“難怪我開始看着不對剛才吃得也總覺得不對,這分明就是鯉魚的味道啊!老闆,老闆過來!”
“怎麽了?”連叫了幾聲,老闆油腔滑調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哥們吃好了買單是呗?”
話音剛落,隻見老闆剛剛憨厚的臉上已經挂上了陰險的笑容,右手拿着一根兩尺長的鐵棍,不停地往左手掌擊打着。他的後面,跟着四個同樣手持鐵棍的大漢。
老闆走到桌子邊,右手鐵棍往桌子上一敲,高聲道:“粉美人一千七,刺身二百六十四,海瓜子六十,一共兩千零二十四!零頭不收了,就給兩千吧。”
獨孤戰冷冷看着他,指着一片未動的象拔蚌刺身道:“這個我們沒吃。”
“我眼睛沒瞎!”老闆仰着臉道,“老子隻管做,做好了你愛吃不吃!”
獨孤戰道:“我們沒吃是因爲你這象拔蚌不新鮮。”
“爺說新鮮就新鮮!”那老闆後面一個三角眼的胖子走上前來,抱着膀子,故意露出上面的紋身,咬着牙道:“小子,挑刺兒是不?告訴你,在爺這兒不好使!”
獨孤戰也不理他,繼續盯着老闆道:“而且,你這什麽狗屁粉美人就是條幾塊錢一斤的紅鯉魚。”
老闆砰地一聲一拳砸在桌子上,“你小子不上道是不是?老子說是粉美人就是粉美人,今天就是一盆魚屎,也要你吃出粉美人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