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南笙并非不願意說話,她隻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罷了。
腦袋裏渾渾噩噩的,有些記得,有些記不得,有些隻能想起一半,爲了避免出錯,她便很少再開口。這五年的記憶裏,她想不起自己曾說過什麽,更記不起自己曾做了哪些事情,徒留的滿是空白。
不管她承認不承認,她将自己丢棄了整整五年。
顧琛此時已經吃飽,卻并未放下筷子,他知道南笙在等自己,所以他将速度放的很慢,目的就是讓兩個人盡可能的交談一些,想起之前秦瑟的那通電話,顧琛看向正垂頭看手的南笙,微微一笑:
“還記得秦瑟嗎?”
提及秦瑟,南笙的表情并未有任何的松動,與傍晚時分初見自己的時候無異,現在的她,似是任何人都不能激起她情緒上的半點漣漪,她點點頭:
“她還好嗎?”
顧琛吃了一口米飯,想起唐牧川和秦瑟兩人目前的狀态,輕輕笑了笑:
“還不錯。她和牧川已經搬到t市定居了。”
南笙點點頭,沒再說話,似是對一切都不在乎。其實并非不在乎,她隻是覺得現在沒有那個能力去在乎,她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又有什麽精力去顧及别人呢?顧琛說她目前的狀況還不錯,那就相信吧。
因爲若探究事實真相發現不一緻,她會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
顧琛放下碗筷:
“我剛才和她通過電話,她很想和你說說話,你若想她,我打電話給她。”
南笙沒應,但态度已經很明白了,她不想打這通電話,顧琛自然不會逼她,起身繞過餐桌想牽她的手,卻被她避開了,顧琛淺笑一下,在她面前蹲下身來,手自然而然的放置在她的膝蓋處,問:
“困嗎?”
南笙擡頭看他,目光沉靜,說出的話卻打破了顧琛表面維持的笑意,他聽到南笙微啞的聲音,說:
“阿琛,你走吧。”
顧琛的笑意在臉上僵了幾秒,随即恢複,不顧她是否願意,執意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他無辜的看着她:“你在這裏,我又能去哪裏?還是說,你和我一起回去?”
南笙試圖将手自他的手心抽離,卻發現自己越用力他便會握的更緊,最後她察覺到了疼痛,微微蹙了眉,顧琛才稍稍放開了自己的手,用拇指摩挲幾下,似是在緩解自己剛才的用力。
兩人各自沉默了一會兒,南笙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她說:
“你有女朋友了嗎?”
顧琛笑了,點頭:
“這不就在眼前嗎?”
南笙搖搖頭:“我不是。”
“我們說過分手嗎?”
南笙沒了反駁的話,就那麽直直的看着他,似是無奈,但流露在眼眸中更多的是悲切,那是一種對現實無能爲力的承受。
顧琛雖然對南修遠說過要帶南笙回國,但面對南笙,他卻并不說這樣的話,她想留在芝加哥,他陪着,想要回家,他和她一起回去,一切都順着她的喜好走。不要來跟他說公司怎麽辦,五年的時光,在他尋不到她的日子裏,他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公事上。
那對他而言隻是退而求其次,他的世界中,最重要的那個人,始終是一個叫南笙的女人。
沉默了很久,南笙看着顧琛,再度開口:
“阿琛,你應該明白,我已經不是當年的阿笙。現在我腦袋清醒,看起來和正常人無異,可是如果犯病,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來,我不想傷害你,也不想爲你造成任何困擾。”
這是兩人再見之後,南笙說過最長的一段話,顧琛聞言笑了笑:
“當年的阿笙,現在的阿笙不都是阿笙嗎?不管阿笙是不是我的,我都是阿笙的,所以理應是阿笙在哪裏,我就在哪裏。你不會傷害我,你不在我身邊才是對我最大的傷害,你不知道這五年我有多想你。”
“阿琛……”
“阿笙。”他打斷她的話:“别再讓我離開,我不知道再一次失去你的我,還有沒有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這場談話的結果毫不意外的沒有結果,南笙顯得很疲憊,身體的,以及心裏的。
顧琛帶她去主卧休息,她卻坐在落地窗的沙發上不再動彈,顧琛一開始不明所以,輕喚了一句‘阿笙’,她擡眸看過來,說:“我在這裏睡。”
他走過去,在她身邊落座,嘴角的那抹苦笑沒有讓她看見,他笑問:
“怕我?”
南笙不語。
此刻的她記憶是清醒的,所以記得五年前對于顧琛的懷抱是多麽的依戀,可清醒帶來的一系列反應也讓她意識到自己剛才究竟鬧了多大的一個笑話,他隻字不提飯前發生的床單事件,南笙也自然不提。
說實話,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這樣,更不知道接下來還會不會繼續這樣,他躺在自己的身邊,她會不安。
顧琛沒有勉強她,也似乎并不執着于她的答案,笑笑:
“你去睡,等你睡着了,我去旁邊的卧室。”
南笙沒有看顧琛,但卻在他這句話之後起身了,她機械式的走過去,坐在床沿,脫下鞋子,掀開被子,躺下閉眼,期間未曾看過來。
顧琛沒有動,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在她閉眼之後,自己也靠進椅背,閉上了眼睛。
與南笙目前的相處模式,顧琛自然不喜,可他也明白急不來。且不說南笙此刻的精神狀态有些異常,即便她如當年一樣,五年的時間橫在中間,要做到一如從前也需要一些時間。
慢慢來,慢慢來……
他對自己說。
南笙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之後,顧琛起身離開了,他知道南笙其實并沒有睡着,隻是試着讓自己暫時放松下來了,她不願意,或者說,她還沒有做好單獨和自己相處的準備,他也不準備強迫她接受現況。
隻要她覺得舒服,他做什麽都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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