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芝加哥奧黑爾機場的時候,是當地時間的17點,顧琛打電話給sam,sam對顧琛如此快速的到達有些意外,本來已經要下班的他決定要在警署等他的到來,顧琛說了一聲謝謝,挂了電話,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
顧琛很忐忑,他試想過爲兩個人即将到來的見面做一些鋪設,卻失敗了,雖然他曾經無數次的幻想過,可這一切都被sam口中南笙的現狀打碎了,于是他知道,無論做什麽鋪墊,總會有很多東西超出自己的預想。
隻是當他站在警署的門口,卻依然學不來用平靜的心态去面對,連腳步都帶了一份沉重。
警署裏有人走出,目光在顧琛的身上稍稍停留,片刻之後又看了回來:
“顧先生?”
顧琛點點頭:“我是。”
sam高興的走過來:“你好,我是跟你聯系過的sam。”
顧琛與他握手,卻對于有關南笙的話隻字未提,最終還是sam開了口:“顧先生要見一見南小姐嗎?”
顧琛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了一下,随即點頭:
“好。”
走進警署,sam表現的很熱情,喋喋不休的說了很多話,顧琛并沒有聽進去多少,卻還是有那麽一兩句話将他的聽覺吸引了過去,比如說sam提到爲什麽有關南笙的事情會聯系到他:
“南小姐很奇怪,嘴裏一直喊着你的名字和你的電話号碼,我們也是抱着試一試的态度打了那個電話,沒想到還真的是你,看來顧先生對于南小姐來說,是很重要的一個人,否則她也不會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還将你的電話記得這麽清楚。”
顧琛的腳步有片刻的遲緩,他已經說不清當自己聽到sam這麽說究竟是什麽感覺了,他隻是在心裏自嘲的反問自己:南笙如此記挂着自己,究竟是想念多一些,還是仇恨更濃一些?
sam在一間看押室前停下,用鑰匙打開門後轉身看向顧琛:“南小姐就在裏面,因爲她的狀态不好,我們爲她注射了鎮靜劑,現在還沒有醒來。”
顧琛微微蹙眉,卻表現的不露痕迹:
“有勞。”
顧琛走進去,一眼就看到了躺在那張小床上的南笙,她的衣衫破舊,發型髒亂,鞋子隻穿了一隻,額頭被紗布包紮着,血液透過紗布露出一小片的紅……她整個人完全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如果不是那張即使過于消瘦也熟悉的臉,顧琛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将她和記憶中那個燦爛陽光的南笙聯系到一起。
可事實證明,她就是她。
來之前的種種忐忑似乎全因爲眼前這沖擊力極強的畫面而擊打的支離破碎,殘留的隻有顯而易見的疼惜和不舍。
顧琛強迫自己收回視線,壓抑住内心翻湧的情緒,轉身看向sam,聲音略顯僵硬:“我可以帶她走嗎?”
sam點點頭:
“當然,不過需要辦理一下手續。”
“好。”
等到手續辦好再回到看押室的時候,南笙已經醒了過來,坐在床沿用一雙不太清明的眼睛四處打量着一切,似乎根本忘記了自己爲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也許是聽到了開門的聲音,她的視線緩緩的看了過來,平靜無波的目光在顧琛的臉上劃過,又看向sam,但大概是因爲并不認識,所以又看向了看押室那扇唯一的小窗戶。
從她的表現不難看出,她已經忘了自己。
sam有些小尴尬,擔心顧琛會覺得自己在說謊,急忙解釋道:
“顧先生,南小姐發瘋……南小姐不太正常的時候的确是喊你的名字的,隻是我不明白她爲什麽會不認識你。”
顧琛沒有在意這個小細節,當然,他也不會覺得sam是在騙自己,他甯願相信那一刻的南笙隻是出自于下意識的反應:
“我可以和她單獨談談嗎?”
“當然可以。”
sam離開了,他緊了緊拳頭,邁開腳步走過去,怕吓到她,以至于落下的腳步很輕很輕,幾乎沒有聲音,短短的幾步路,他卻覺得自己走了千山萬水才走到,心髒悶悶的疼,有種窒息感。
他在南笙的身邊落座,伸出手,竟發現手心都是指甲的痕迹。
屋内沒有開燈,黃昏的光線從那扇小窗戶裏照射進來,一切都顯得昏暗,包括南笙的表情,悲喜不明。
他盡可能的收起自己滔天的情緒,像一個不曾經曆漫長分别般的老朋友一樣笑看着她:
“阿笙……”
南笙的表情松動了一下,眼神也有些遊移,然後整個身體也變得僵硬起來,顧琛察覺到了,内心升起了一股不安,南笙卻在這個時候笑了起來,那抹淡淡的,恬靜的笑意對于顧琛而言是再熟悉不過的,多少的午夜夢回,他都是靠着記憶中的這抹笑意才勉強入睡。
南笙的手悄悄的爬上他溫熱的臉頰,帶着些許的驚喜看着他:“你又來夢裏看我了嗎?”
顧琛心頭一緊,眼眶生澀……
此次芝加哥之行,鄒宇随行,沒有驚動這邊的公司高層,畢竟是私事,他選好酒店辦理好入住一切事宜再苷到達警署的時候才8點多一點,手裏提着一個手提袋,那是顧琛電話裏吩咐自己要買的衣服和鞋子。
顧琛正蹲坐在警署門口的台階上,垂頭抽着煙,見到這樣的顧琛,鄒宇不由的愣了一下,那個在商場上運籌帷幄,殺伐果斷的他竟然在這一刻迷惘的不能自已。
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隻能将腳步聲放的重一些,顧琛聽聞後緩緩擡起頭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煙蒂扔在地上,用腳熄滅,回身的時候大概是覺得有些不妥,彎腰将煙頭撿起來,走到一旁的垃圾桶前扔了進去:
“走吧。”
當南笙看到去而複返的顧琛如此真實的再度站在面前,她的臉上出現了一抹不可置信的表情,似乎在這一刻她才真正的意識到,剛才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并非幻覺,而是一個真實的他。
這個認知讓她瞬間變得慌亂起來,卻并沒有維持多久的時間,當顧琛落座在她的旁邊,她的心竟然奇迹般的平靜了下來,比這五年歲月的任何一個時刻都還要平靜。
鄒宇并沒有靠的太近,沉默的站在門口,他震驚的看着坐在那裏安靜到宛若不存在的南笙,卻很難和記憶中的她劃上等号,她經曆了什麽,怎麽會是如今的這番模樣?
心中充斥着無數個疑問,可卻他卻選擇了沉默,也沒有逗留,将手中的手提袋轉交給顧琛之後就離開,去警署外等候了。
時間和空間都隻剩下兩個人,昔日相愛卻分離了三年的兩個人。
空氣凝結,不知名的情緒刺痛了顧琛的神經,但他卻選擇用平靜封存了心中的澎湃。
南笙笑了,看着顧琛,笑容從嘴角蔓延到眼角,甯靜平和。
顧琛也笑了,看着南笙,宛若冬日暖陽,溫暖如初。
她和他的笑容,隻有自己最清楚,究竟有多麽的牽強。現如今,無論他們佯裝的多麽釋然,卻終究填不滿彼此之間空白的五年時光,他變了,她也變了,他心疼她的狼狽,她欣喜他的成功。
時光流轉,花開荼蘼,本以爲不會再出現在生命裏的人,原來不管時隔多久,還是可以如此輕易的刺痛心裏最爲柔軟的那一寸。
顧琛坐在她的身邊,距離太近,近到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聲,也能聞到她身上那些不好的氣味,他不排斥,也沒有覺得難聞,已經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就已經習慣性的接受她一切的東西,無分好壞。
開口之前顧琛看了一眼南笙污濁的腳,繼而起身,慢慢的在她面前蹲下身去,南笙似乎意識到他想要做什麽,想要收回,卻不料已經被他握在掌心,那溫度,是她熟悉的,也是她朝思暮想的。
“髒……”她怯怯的提醒着他。
顧琛握的更緊,擡眸看着南笙,笑意溫軟,語氣輕柔:“還記得我是誰嗎?”
南笙笑容清淺:
“顧琛。”
因爲這兩個字,顧琛臉上的笑容幾乎都要保持不住,許久之後,他才緩緩開口:“我以爲,這輩子都聽不到你喊我的名字了。”
“我也以爲……再也見不到你。”
“想我嗎?”
說這句話的時候,顧琛的心裏有些忐忑,握着她微涼的雙腳,仰着頭,嘴角含笑,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看到這樣的顧琛,南笙這一次是真的笑了,伸出右手,大概是想要撫摸他的臉,卻在快要靠近的時候突兀的停了下來,她看到自己手上的污漬,還有許久未剪的指甲……她尴尬的笑了笑,想要收回來,卻被顧琛握住覆蓋在自己的臉龐。
南笙想要撤回,卻抵不過他的力氣,隻能小聲提醒他:
“會弄髒你的臉……”
顧琛心頭生澀,卻表現的不露痕迹,他執着的将她的手放在嘴邊吻了吻,又重新覆在臉上,看着她微笑:
“怎麽會?”
南笙有些僵硬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今天開始正式進入現實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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