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話,他終究是沒說。
秦瑟既然說想外出走走,就不是在指靜園。且不說她救自己是否存有目的,單單是她受傷這一點,唐牧川就責無旁貸,若不是執意将她留在身邊,她也不至于受到槍傷,但他不後悔。
站在他身邊的女人,就應該如秦瑟這樣,臨危不亂,坦然處之。
他說過,隻要秦瑟不願,他不會讓她看到這個世界的另一面。可是連唐牧川也知道,這話隻是暫時的,若她有一天真的心甘情願的站在了自己的身邊,與黑暗面自是少不了的接觸。
不是他做不到,而是依着秦瑟的個性,若真的決定将心交付給某人,她便會和他分享一切,甚至生死相依。所謂榮辱與共,大概如此。
有人可能覺得唐牧川的擔心有些過早了,且不說秦瑟會不會對他交付真心,就算會,那大概也是許久之後的事情了,可唐牧川覺得沒關系,時間,他有的是。
外出行走,唐牧川親自駕車,不帶警衛,卻讓張婧選了一個做事利落的傭人随性,以便照顧秦瑟。慕言在客廳裏看電視,聞言眉頭微微蹙起,倒不是擔心秦瑟的傷勢,隻是擔心兩人的安全。
大概是經過忘憂島的事情,連一項不太愛過問事情的慕言也忍不住的說了句:
“會不會出事?”
唐牧川冷哼:
“有膽,讓他來。”
慕言撇嘴,不說話了。
這人,太自大了。
秦瑟雖然提議外出走走,但具體去哪裏,她卻沒有明确的目的地,這是一座生她養她的城,而這座城給予她的留戀卻是少之又少,記憶的大多數全被悲傷可痛苦侵占,僅有的溫暖,也隻是與南笙共度的那些時光,隻是眼下南笙不在,她能去的地方似乎也在頃刻間沒有了目的地。
突然後悔有些出來了,5月末,天氣炎熱不說,連帶着心情也有些煩躁了。
唐牧川似是看出她的情緒變化,所以開車走出靜園至今,他并未詢問秦瑟去處,并非是覺得她沒地方去,那時的他覺得秦瑟的‘外出走走’或許隻是單純的想要走出靜園看看這座她熟悉的城市。
對于了解秦瑟,他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
在t市各個街道來回穿梭,秦瑟始終意興闌珊的望着窗外,離開兩個月,這座城市并未有太大的變化,還是熟悉的模樣,但或許是心境使然,熟悉之中,卻夾雜了秦瑟不太明白的陌生。
不經意間視線落在了唐牧川的背影上,恍然驚覺,他已經很長時間不曾開口說過話,她沒說去哪裏,他便一直開着車遊走t市各處,宛若最稱職的司機。
司機?這個詞語在秦瑟腦海中閃現不過一秒鍾,就被她斷然否決了。怎麽會是司機呢?唐牧川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和司機沾上任何關系的,可是此時距離離開靜園已經2個小時,他始終不聲不響,專注開着車,臉上甚至不曾有任何不耐煩的表情,不是司機又是什麽呢?
秦瑟不知道自己爲什麽要開口,但她終究還是說話了:
“我想去之前的公寓看看。”
唐牧川透過後視鏡看她一眼,眸光浮動:
“好。”
秦瑟沒有說出地址,唐牧川也未曾開口詢問,但這并不妨礙他準确無誤的将車停在了公寓樓下。秦瑟對此不發表意見了,想必自己的資料他早就事無巨細的了解清楚,不問了,浪費口舌。
下車的時候唐牧川要抱她,被秦瑟拒絕了:
“我自己可以。”
唐牧川雖然不認可,卻也沒強迫她,隻是面色無波的說了句:“不舒服要告訴我。”
秦瑟點頭。
因爲是去公寓,唐牧川可以自己照顧,便沒有讓傭人同行。
兩人并肩而走,走進公寓的時候路過警衛室,唐牧川有短暫停留,問秦瑟可曾帶鑰匙。秦瑟愣了一下,鑰匙?開玩笑嗎?她離開t市的時候在機場巧遇了唐牧川,醒來後連她身上的衣服都被換了,手機也被人取走了,手提包更是不見蹤影,她哪裏還會有什麽鑰匙?
興許是想起了唐牧川之前的霸道行徑,此刻又要無功而返,秦瑟的情緒有了波動,怨念是怎麽也壓抑不住,唐牧川被她瞪的有些莫名其妙,開口說道:
“你這麽看着我做什麽?”
秦瑟冷哼一聲,卻是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就要往公寓大門走去,唐牧川三兩步就追上了她,對于她的情緒轉變感到疑惑和意外,也曾懷疑她是不是來了例假,但她與自己每天同床共枕,甚至連去洗手間都是自己抱她過去的,她來沒來例假,自己還是清楚的。
那這多變的情緒是因爲什麽?
“不是要去公寓看看嗎?怎麽往回走了?”
秦瑟并不看他,視線盯着被陽光照射的門口地闆:
“沒鑰匙,怎麽進去?撬門嗎?”
她語氣中的怨念太過明顯,以至于唐牧川想要忽略都不可能,隻是沒帶鑰匙而已,至于這麽大的火氣麽?
可唐牧川這話自然是沒問出來,因爲他很快想到了初見秦瑟時,将她随身攜帶的東西全部都讓人收了起來,因爲查看過她的證件,所以不是很君子的翻看過她的包包,裏面貌似有一串鑰匙。
可那個包包現在在哪裏?
忘憂島。
忘憂島如今怎麽樣?
被襲,她的那些東西多半是找不回來了。
唐牧川理虧,靜默片刻,緩和了語氣:
“我去問問警衛室有沒有備用鑰匙。”
秦瑟租住的這棟公寓并不對外銷售,隻是租憑,猶如酒店,卻比酒店多了些家的味道,所以警衛室裏有每家每戶的備用鑰匙,不過需要住戶核對信息,唐牧川報了秦瑟的身份證号碼,警衛才将鑰匙取來給他。
秦瑟還站在原地沒動,唐牧川手拿鑰匙,也沒走近,兩人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看着彼此,神色各異。
唐牧川看着秦瑟:
“鑰匙拿到了,過來。”
宛若命令,秦瑟聽了不喜,站着沒動。這公寓她并不是非回不可,若回來專門是爲了給自己添堵的,她沒必要繼續逗留。
秦瑟沒有走向唐牧川,并非隻是因爲他略顯強硬的語氣,剛才唐牧川與警衛室的對話她聽到了,驚訝唐牧川對自己身份證号碼倒背如流是一回事,同時還詫異的是,這棟公寓的管理會不會太過随便了,報出一個身份證号碼就能拿到備用鑰匙了?
她有一種自己住在一間沒有門的房間裏的錯覺,沒有絲毫的安全感。
如果她以後還有機會入住這裏,一定要和他們好好讨論讨論這個問題。
唐牧川并非是在命令秦瑟,他隻是習慣了那麽說話,此刻見秦瑟沒動,多半也知道她是爲了什麽,微歎一口氣,終是認命的邁步走了過來:
“鑰匙拿到了,還要不要看?”
秦瑟看着他,因爲緩和了語氣,還眉眼都是一片平和,煩躁自心間緩緩淡去,她微微揚起了嘴角,弧度太小,若不是唐牧川距離她太近,根本不可能發現,她說:
“既然來了,不去多可惜。”
唐牧川咬牙切齒的暗自腹诽:女人啊,果然是這個世界上最難理解的一種生物……
兩個多月未曾入住,屋裏的各處都蒙上了一層灰塵,秦瑟在各個房間來回走了一圈,本想拿一些之前自己喜歡的東西,可是時過境遷,這裏已經沒什麽能讓她感興趣的東西,更何況,從一開始她就将這裏當成了臨時住所,也不曾在這裏置辦太多東西。
如今看來,倒是孑然一身的輕松。
唐牧川對秦瑟之前的住處很有興趣,也有參觀一下的心情,但在參觀之前,他拿了抹布,将沙發上的灰塵擦拭了一遍,待秦瑟繞了一圈回來,他說:
“不能走太多路,過來坐。”
秦瑟看着沙發那處被擦拭幹淨的地方,心蓦然柔軟了下來。倒不是說唐牧川的舉動有多麽讓人感動,而是秦瑟本身從來不曾被一個男人溫柔相待,這是第一次,心境難免有所觸動。
雖然隻是一個小細節,但生活日常,越是細小的溫情才最長久。
秦瑟遲遲不動作,這邊唐牧川卻是又蹙了眉,他決定回去問問慕言,是不是他的藥出了問題,否則怎麽他覺得秦瑟最近的反應都慢了不止一拍呢?
當唐牧川攔腰将秦瑟抱起的時候,她才恍然驚覺自己已經失神了好久,下意識的換上他的脖頸:
“我自己會走。”
“嗯。”唐牧川不否認:“會走卻不走,不就是在等我去抱嗎?下次直說就好,你這樣沉默不語的讓我猜測,多浪費時間。”
秦瑟無語片刻,在他抱着自己走向沙發的時候,方才喊了一聲:
“唐牧川。”
“嗯?”
正走着路,又抱着她,唐牧川看着腳下并未看秦瑟,所以并未注意到秦瑟臉上的嫌棄,直到她再度出聲:
“有沒有人曾告訴你,你很自作多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