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島被襲第六天,唐牧川、秦瑟、顧琛以及慕言一同登上了回t市的直升飛機。紀西在忘憂島多留一天之後将前往美國,代唐牧川暫時接手組織一切事宜。
傍晚時分,飛機直接降落在靜園主宅前的空地上,張婧率領等人已經等候多時。
此次回到t市,居住靜園是顧琛提出來的,唐牧川沒理由反對,因爲這是目前最好的安排,靜園依山而建,傍水而居,适合養傷是一回事,最主要的是安全,唐牧川的身份不适合居住酒店,更何況還帶着一位傷員。
靜園夠大,房間夠多,慕言一同留下,對秦瑟的照顧要方便的多。
顧琛率先從飛機上下來,張婧上前,微微颔首:
“顧先生。”
張婧的心裏有些忐忑,畢竟幾天之前因爲她的疏忽導緻了南笙的暫時離開,雖說事後她打電話給顧琛的時候得知南笙并沒有發生任何事情,隻是外出散心了,可終究是安心不下來,當初若是她發現的早一些,也許顧先生此次回來,迎接他的會是南笙本人。
顧琛感覺到了張婧的那份拘謹,卻不點破,隻是用一貫的說話方式吩咐道:
“通知廚房,半小時之後用餐。”
顧琛怪張婧嗎?他并不怪,當時隻是因爲太過擔心南笙的安危而有些沖動,他将南笙留在靜園并非是囚禁她,所以南笙去哪裏都是她的自由,張婧作爲靜園管家,也确實沒有那個權利去幹涉南笙的行蹤。
所以說,即便當時張婧第一時間告訴南笙外出,南笙此刻也多半仍然身處四川。
作爲靜園男主人,顧琛自然不會去跟張婧解釋這些,但他卻用最爲自然的态度告訴張婧:無需顧慮太多。
張婧聞言,微笑點頭:
“是,顧先生。”
張婧指了一個傭人讓她前去廚房通知,自己則推了一把輪椅走過來,在唐牧川将秦瑟抱下飛機的時候,張婧适當開口:
“唐先生,秦小姐有傷在身,這是爲她準備的輪椅。”
唐牧川不太願意讓秦瑟坐輪椅,可還未等她拒絕,秦瑟卻松開了環繞在脖子上的雙手,聲音輕飄飄的沒有任何力氣,卻很是堅定:“放我下來。”
“我可以抱你。”
秦瑟看他,眼神有些冷清:
“不舒服。”
唐牧川剛想說‘怎麽可能’,自身後從飛機上下來的慕言适時開口:
“她确實不會舒服,傷口在胸口,你這樣抱着她會牽扯傷口,最好還是坐在輪椅上,你也不要遷怒張婧,這是我提前告訴顧琛讓他準備的。”
這個說辭讓唐牧川再也沒有堅持的理由,雖然不太情願,卻終是小心翼翼的将她放置在那張輪椅上,張婧接過傭人手中的薄毯,小心翼翼的蓋在秦瑟的身上,秦瑟在她的舉手投足間都感受到了善意,于是回應她一個微笑:
“阿笙在嗎?”
秦瑟的這個問題原本可以問顧琛,可是在忘憂島她見到顧琛的機會并不多,那次談話,她隻問了南笙好不好,卻并不知道她現在是否在t市,一路飛行,她因爲身體的不舒服而昏昏欲睡,以至于這個問題被她擱置到了現在。
張婧淺笑:
“南小姐去四川震區有幾天了,還未回來。”
秦瑟縱然在消息封閉的忘憂島生活,但四川地震,這個全世界都在關注的事件,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此刻聽聞張婧如此說,失望自秦瑟眼眸中一閃而過,卻隻用了幾秒鍾便釋然開來,因爲秦瑟知道去震區這種事情的确很複合南笙的風格,便也不在意了,反正他們會在t市逗留一段時間,總會等來南笙的。
張婧見秦瑟不再說話,便想推着輪椅進去室内,卻被唐牧川阻止:“我來。”
張婧沒有堅持,悄然退到一邊。
顧琛站在一旁,看着這一幕,微不可聞的笑了,慕言擡步進屋之前,顧琛叫住了他的名字:
“你們在這裏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下。”
慕言上下打量他一眼,詢問去哪裏不是他的性格,于是最後也隻是說了一個字:
“好。”
——
仔細算算,顧琛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來李老師的花店了,此刻他過來也并非主動,而是在回忘憂島之前接到了李老師的電話,她說希望有時間可以和她見一面,顧琛大概能猜測到見面談話的内容是什麽,應允了下來。
因爲事先打過電話,所以即便現在時間已經很晚,李老師的那家花店此刻還亮着燈,顧琛走進去的時候,門口風鈴輕輕擺動,發出悅耳的聲音,正在休息區讀書的李英聞聲看了過來,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過來坐。”
顧琛将手中買的禮品放在了休息區的矮桌上,李老師掃了一眼,笑意溫軟:
“我已經和你講了太多次了,不用每次來都給我帶東西,上次小鄒給我送來的東西我到現在都還沒用得上,浪費的很。”
李英口中的小鄒是鄒宇,在顧琛無暇親自過來的時候,鄒宇會定時回來看望李英,并且送上一些營養品和生活必需品,這是顧琛的意思,鄒宇一直記着,從不怠慢。
顧琛淺笑:
“我本來可以給老師更好的,可老師什麽都不要,若是這些東西老師都不收下的話,我心裏會覺得不安。”
李英笑笑,沒再堅持,她知道自己的拒絕與否與顧琛而言是沒有任何區别的,他多半還是會按照自己的意思來,于是,随他吧。
靜默片刻之後,李英爲顧琛斟了一杯茶,茶香袅袅在鼻尖蕩漾的時候,顧琛聽到李英開口,進入了今天談話的正題:
“我有段時間沒見阿笙了。”
提起那個女孩,顧琛的心尖總是柔軟的,笑容幾乎是不受控的爬上嘴角,微微點了點頭:
“家裏發生了一些事情,她的心情不是太好,最近去了震區,在那裏照顧着一個嬰兒,我正打算去接她回來。”
李英并不意外,她輕輕笑了笑:
“報紙我看過了,我雖然不懂商場上的事情,不過南氏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從佼佼者都向陌路,怕是不那麽簡單吧?”
顧琛看一眼李英,并未立刻接話,而執起茶杯,輕抿一口,當茶香蔓延在整個口腔的時候,他才淡淡的反問李英:“李老師想說什麽呢?”
李英看着顧琛,許久之後卻是輕歎一口氣,她說:
“别傷害阿笙,那是個好孩子。”
“老師。”顧琛放下茶杯,視線卻未離開,指尖摩挲着杯沿,語氣很輕:“我是那個最不願意看她受到傷害的人。”
李英輕輕搖搖頭:
“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爲,這個道理亘古不變,越想隐藏的東西,往往會以你措手不及的姿态出現在你面前,讓你避無可避,我并非懷疑你護她的決心,而是這個世界存在太多變數,你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在她的身邊,護她無虞。”
顧琛沉默不語。
李英話說至此,也沒有了再想說什麽的打算,畢竟她認識的這個孩子,縱然多年未見,卻還是相信他的心地善良,有些事不必說的太過透徹,他也會懂。
兩人都任由沉默蔓延了許久,久到熱茶變涼。顧琛似乎并未察覺到,執杯一飲而盡,當苦味蔓延在口腔的時候,他微微蹙了眉,并非不能忍耐,而是他覺得這種苦味絲絲縷縷的入注到了心裏的最深處,再也揮之不去。
李英看他一眼,語氣淡淡:
“前些日子有人來找我,問我還記不記得20年前的那個小男孩,知不知道他的去向。”
顧琛看向李英:
“大概是阿笙吧。”
“我沒問,隻說時間過了這麽久,早就忘記這事兒,不過即便真的是阿笙,我相信那孩子也并沒有惡意,想要找尋你,多半是爲了彌補你。”
是啊,她能有什麽惡意呢?她大概還不曾向複仇這個方向去想這些日子以來的所有事情,若真的是她……顧琛苦笑,她怎會如此善良,在父親的牢獄之災面前,還會在乎當初的那個小男孩。
阿笙啊阿笙,你讓我如此心疼……
李英爲何會如此清楚當年的來龍去脈?原因再簡單不過,20年前,她是顧琛的老師,在她母親死後,父親又拒絕承認他之後,身爲老師,她照顧過這個小男孩一段時間,給予了他那時最爲需要的溫暖。
後來父親再度出現,李英即便想要留下他,卻也沒了理由,隻能眼睜睜的看着他被父親帶走交到一個女人的手上。
李英心有不安,卻在争執之間,被顧琛父親告知那個女人是顧琛的姑姑,要帶他去美國生活,遠離這片傷心地,李英當時覺得也好,陌生的環境或許會讓他更快忘掉一切不愉快,于是便沒再阻攔。
卻不想當初的未阻攔,隻是在顧琛悲傷的童年裏又添抹了一筆更爲濃重的憂郁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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