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自是不能再去,但她卻也執意不去醫院,顧琛從未見過如此倔強的南笙,終歸還是依了她,叫來家庭醫生,爲她打點滴,隻是這高燒來的洶湧,反反複複,南笙的身體似是病毒最爲眷戀的溫床,終不肯離開。
顧琛放下所有的工作,再未曾出過靜園的門,安心在家陪伴南笙,甚至連電話也關機。
他拒絕醫生和張婧的看護,親自照料南笙的一日生活,除了對南笙病情有所幫助的醫生外,他不見任何人。
在那段時間裏,顧琛和南笙每天有大把的時間在一起,但對話卻很少,細算下來,竟不如兩人剛認識的時候對話多。
顧琛不安慰南笙,是因爲知道南笙并不想聽,她的情緒隻能靠自己來救贖,若她想不明白,旁人說什麽都是無用的,即便勸說她的人是顧琛。
這樣的相處氛圍讓南笙一度很想說什麽,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隻能任由沉默渲染滿室。
南笙生病第一天,顧琛趁她睡着前往廚房,三位廚師當時正在準備午餐食材,見顧琛進來,停下手中的工作,恭恭敬敬的喚了一聲:“顧先生。”
顧琛淡淡點頭,掃一眼眼前的食材:
“三位誰做清粥比較拿手?”
李廚舉了舉手:“不知顧先生想吃哪一種?”
顧琛擺擺手:
“不是我想吃,是阿笙愛吃的那一種,我不是讓你做,我是來跟你拜師。”
鑒于顧琛之前有學做小籠包的經曆,對于他心血來潮的想要學做粥,三位靜園主廚已經沒有了初次的那種驚訝,隻是仍是暗暗心驚,驚訝這個執掌一個商業帝國的男人肯爲一個女人學習廚藝。
南笙無疑是幸福的,顧琛無疑是聰明的,李廚說他很有天分,幾乎根本不用實際操作,隻是簡單的講一下步驟和注意事項他便能一次性的将粥做的很不錯,隻不過他自己不太滿意,後來又嘗試了幾遍。
午餐時分,顧琛回到卧室,南笙正舉着吊瓶往洗手間走,聽到聲響,轉過頭來看到顧琛,舉着吊瓶的手有微微的放松,血液回流,一下子竄起很高,顧琛的臉色都變了,事後南笙的紮針處一片青紫,還腫了起來。
也就是那天半夜,南笙從夢中醒來,發現顧琛正靠坐在床頭打盹,他的手正握着自己那隻血液回流的手。
她睜眼看着他,心裏潮起潮落,緊了緊他的手。
顧琛睡的并不安穩,又是一個警覺心很重的人,南笙這麽一用力,他便睜開了眼睛,下意識的去看她:
“不舒服?”
南笙看着那雙足以吞噬她雙眸的眼睛,呼吸纏繞在一起,等她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的時候,她已經吻上了顧琛的唇。
南笙生病第二天,sn有一份重要文件需要顧琛簽字,所以電話打到了座機上,張婧上樓請示顧琛的時候,他正拿一本童話故事讀給南笙聽。
那一幕被張婧看到了,以至于經年不忘。
那是一個陽光溫暖的午後,光線宛若絲帶一樣的照耀在卧室裏,爲整個房間憑添了一抹美景如畫,靜園女主人雖然臉色發白,但卻嘴角含笑,目光柔柔的看着坐在床邊椅子上的男人,宛若她正看的,是她全部的世界。
而坐在椅子上的男主人,本身是一個精于世故的男人,可那一刻他的眼眸卻飽含笑意,本是冷情之人,但那個午後,笑容宛若室外光線,醉了滿室。
張婧站在門口,有片刻的閃神,她覺得自己此刻出聲是亵渎了這份美麗,她甚至忘記了來意,剛要轉身離去之時,南笙卻意外将目光轉向了她,微微一笑:
“有事?”
張婧回神,向前走了一步,如若她沒看錯,顧先生沉下的臉是在怪她打斷了此刻氣氛。
“抱歉。”她聽到自己的聲音:“蘇秘書打來電話,亞泰有份緊急文件急需您的簽字。”
顧琛此時已經合上了那本童話書,但聽聞張婧如此說,卻是沒有回複一個字。
南笙覺得他此時有些小孩子氣了,連她都知道sn集團和亞泰的合作是今年公司的重中之重,既然蘇亞在明知道顧琛不見客的情況下仍是将電話打至靜園座機,重要程度可見一斑,她握住顧琛溫熱的手:
“去吧,我沒事。”
顧琛反握住她的手,對張婧說道:
“給蘇亞打電話,讓她帶上文件到靜園來。”
“是。”
2008年5月18日,南笙生病第三天傍晚,南笙的電話響起,她拿起想要接聽的那一刻卻被顧琛奪了去:
“安心養病,電話一律不能接。”
說完便要挂了電話,可在按下拒接鍵的那一刻止了動作,隻是因爲屏幕上閃耀的是紀西的名字,他莫名發徒升一抹不好的預感,南笙察覺到他的動作,看着他:
“怎麽了?”
顧琛微微一笑,将手從她的脖頸下抽起:
“紀西的電話,可能有事。”
自陽台接完電話走回房間之後,顧琛的臉色一直不是很好,南笙疑惑問道:
“發生什麽事了?”
顧琛知道無法隐瞞,說了實情:
“忘憂島被偷襲。”
南笙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瞪大了眼睛:“瑟瑟呢?瑟瑟在不在島上?她有沒有事?”
顧琛走過去,抱住她:
“不在,秦瑟沒有在島上,唐牧川也沒有,隻是慕言在島上,目前聯系不上。”
秦瑟中槍生死未蔔,他不能讓南笙知曉秦瑟目前的狀況,她最近受到的打擊已經接連不斷,秦瑟萬一有意外南笙怕是再也無法接受,所以,他撒了謊。
南笙不相信,她讓顧琛直視着自己的眼睛:
“你沒騙我?”
顧琛輕吻在她的眼睑:“阿笙,别懷疑我。”
南笙提議讓顧琛前往忘憂島尋找慕言,顧琛雖未開口說話,但南笙卻知道了他的在意,自己身體尚未康複,他怕是放心不下,南笙将他的手放置手心,好言相勸:
“顧琛,我在靜園等你回來,不會有任何事情,慕言與你從小一起長大,與你的情誼如同我和秦瑟,他如今出事,你理應第一時間前往,不用擔心我,我一直想與你一起飛翔,而不是做你停下的包袱。”
顧琛終是又多停留了一晚,直至第二天南笙沒有再發燒,他才登上飛機,前往忘憂島,臨行前對南笙的叮囑顯然是将她當成了三歲小孩,南笙哭笑不得,站在陽台上目送他的車子漸漸消失在視線之内。
——
秦瑟中槍的位置靠近心髒,即便是慕言對手術也沒有十成的把握,他在手術之前對唐牧川說:
“你做好心理準備。”
唐牧川雙目腥紅,若不是有紀西在一旁攔着,多半已經失去理智朝慕言撲了過去,他甚至揮起了拳頭,但那拳頭卻在空中高舉了一會兒之後,狠狠落在了慕言身後的牆壁上。
慕言平靜的看一眼紀西,沒再說什麽,轉身進了手術室。
紀西放開唐牧川,靠在一旁的牆壁上,點燃了一根煙:
“傑森已經抓住,手下那些蝦兵蟹将也已經全部處理完畢,我知道你現在沒興趣聽這些,但我仍是好奇,你在忘憂島的消息傑森是怎麽知道的?”
要知道,忘憂島這個存在對于大多數人來說是一個秘密,唯有被唐牧川視爲家人的幾人才知道有這樣一個秘密之處,島上更是沒有任何通訊設備,薛姨和傭人他們想要和外界聯系難入登天,隻有通過衛星電話才能撥打電話,而島上擁有這部電話的隻有唐牧川一人,連秦瑟也沒有。
唐牧川此時已經冷靜下來,聽聞紀西的話,嘴角泛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唐七七。”
紀西聞言蹙了眉頭,卻是沒再說什麽,他萬萬也不曾想到陷唐牧川于危難之中,秦瑟于生死之間的人竟是唐七七。
若不是忘憂島在建成之前就已經部署了各處暗道,紀西又在傑森動手之際就發現了異常,緊随而至,後果則是不堪設想。
唐牧川雖然可以利用暗道和傑森的人馬進行一些較量,但手上的秦瑟怕是會必死無疑。想到這裏的紀西不由的看向禁閉的手術室門口,幾秒之後,又悄悄的移至唐牧川慘白的臉上。
幸好。
幸好秦瑟還來得及,否則他眼前的這個男人怕是要立地成魔。
紀西不問唐牧川是否會對唐七七有所懲罰,因爲即便沒有秦瑟的生死之間,唐七七已經觸及了唐牧川的底線,這裏是他和展顔擁有最美回憶的地方,她的一個小小的,不經意的舉動,卻将這裏整個摧毀,唐牧川怎能不痛心?
但這事他問不得,那是屬于唐家的事情。
秦瑟會爲唐牧川擋槍,紀西不覺意外,因爲他不清楚兩人之間的情感糾葛。但唐牧川卻是震驚到不能自己,他一直以爲秦瑟是恨自己的,雖然她嘴上不說,但唐牧川覺得她是恨不得自己死的。
當時那麽好的一個機會,她完全可以自己不用動手的就讓自己消失,甚至獲得自己,可她偏偏用了一種讓自己銘心刻骨,拒絕不了的方式留在了自己餘生的每個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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