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清晨,直至黃昏降臨,秦瑟也沒再見到唐牧川,他去了哪裏,在做什麽,秦瑟不知道,也沒什麽興趣知道。隻依稀記得之前聽聞他說現在是休息階段,不會再過問組織裏的任何事物,所以才會清閑如此。
隻是現在這般早出晚歸是表示結束正式休假了嗎?
秦瑟想她是不是應該勸說唐牧川不必如此奔波勞累?安心在外就好,不必每晚回來。
可是這話,她最多也隻是想想,可不敢真的說出來。
今天天氣不好,以往黃昏的美景不在,隻有黑漆漆的烏雲壓境,海平面也不太平靜,翻湧的厲害,似乎随時都可以吞沒島上的一切。秦瑟沒有了外出散步的興緻,隻是剛吃完晚餐,實在不能現在就去休息。
她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瘋狂搖擺的樹枝,面色平靜,直至唐七七走到了自己的身邊,她才側目看了一眼,卻并未開口。
“我哥最近在忙什麽?”
“不知道。”
“你不是他的女人嗎?”
唐七七不相信,沒有女人是不想掌控自己男人訊息的,即便她再識大體,再冷靜如斯,但基于一個女人的天性,她也不可能做到不聞不問。唐七七分析的并沒有錯,隻是她忽略了一點,秦瑟并不愛唐牧川,因爲不愛所以對方無論做什麽都是和她無關的。
“我的确是他的女人。”秦瑟轉頭看她:“但我卻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
“你不想知道?”
“如果他覺得我應該知道,自然會告訴我,如果沒告訴我,自然不是我應該知道的。”
唐七七聞言微微蹙了眉頭:
“男人都喜歡你這樣的女人嗎?”
此時此刻唐七七看起來特别的沒有心機,就像一個情窦初開的小女孩,面對一個不知道如何去愛的男人在請求他人的幫助,秦瑟其實很想笑的,笑唐七七問錯了人,她又怎麽會知道呢?自己是個很失敗的例子啊。
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戀愛,那個男人從頭至尾也沒有愛上她。
秦瑟失笑,如實回答:
“不知道,但他們不可能喜歡你這樣的人。”
唐七七蹙眉,有些不滿:
“爲什麽?”
很意外,她竟然沒有發火,這代表什麽?秦瑟不作他想,直白且坦白的給了她答案:
“男人的天性是掌控一切,而不是被人掌控,你這樣強勢的性格他們隻會把你當成男人婆。”
“你……”
“你的問題,我隻是回答了而已。”
唐七七盯着秦瑟,并沒有開口說話,秦瑟淡淡的笑了笑,轉身向樓上走去。不太想回房間,便把這棟别墅所有自己可以随意活動的地方都想了遍,最後她去了書房。
——
秦瑟醒來的時候隻覺得頭重腳輕,整個身體宛若都不是自己的,她覺得一定是自己的睡姿有問題,可是她竟然沒有一丁點睡前的記憶,自己此時又是在哪裏?
視線掃了掃四周,應該還是在唐牧川的書房,可是她明明是來看書打發時間的,怎麽會睡在了這裏?而且還是趴在唐牧川的書桌上?
她移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還未來得及舒展就聽見一聲清脆的聲響,秦瑟循聲低下頭,卻發現是一隻玉镯子,當然,已經碎了,應該是自己不小心的動作将它摔壞的,可是它原先是在哪裏的?怎麽會在自己身邊?
秦瑟蹲下身去,準備撿起來,可在手指還未觸碰到那幾塊碎玉的時候她突然就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自己似乎……被人算計了。
仿佛是爲了驗證她的猜測,書房的門在下一刻就被人推開,她蹲在書桌後并未看見來人,可卻能聽出腳步聲,是唐牧川。
終究是躲不過,秦瑟主動站了起來。想要在唐牧川發現之前将這件事情主動說出來,這樣大概可以減少很多不必要的誤會。
對于秦瑟突然的出現,唐牧川愣了一下,随即無奈的笑了笑:
“捉貓貓?”
秦瑟看着他:“唐牧川,我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麽回事,但……”
她的話還未說完,唐牧川的臉色卻在瞬間陰沉了下來,一個大步走過來便擒住了秦瑟的手腕,那樣大的力道讓秦瑟幾乎有種手腕會在下一刻折掉的錯覺,她是真的痛了,眉心微蹙,卻并未喊痛,已經猜到了答案,所以在見到唐牧川的視線直直落在自己手上那幾塊碎玉上的時候,秦瑟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唐牧川,你聽我解釋,我……”
“誰讓你動的?!”
唐牧川的怒吼讓秦瑟閉了嘴,第一次她對眼前的這個男人感到了害怕,她一點也不懷疑他在下一刻會将自己挫骨揚灰。
秦瑟不怕死,但她怕冤死,變成孤魂野鬼遊蕩人間,飄飄蕩蕩的沒有着落。
她閉了閉眼睛,壓抑住内心翻騰的情緒,幾秒鍾後她迎視上唐牧川腥紅的眼眸,再度解釋:“我沒有……”
唐牧川唇角輕勾,是冰冷的笑意,秦瑟不知道自己這簡單的三個字他是否有聽進去,又是否相信?
她想看的明白一些,隻是唐牧川并沒有給她探究真相的時間,因爲在下一秒,唐牧川便狠狠甩開了她,力氣太大,她又措手不及,倒退兩步直直的撞到了那張大理石桌的桌沿,腰部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重心不穩摔倒在地,帶倒了一旁的實木椅。
椅子很重,砸在了秦瑟的小腿處,壓制着她,她狼狽的趴在地上緩和了一會兒疼痛才慢慢的移開了椅子,隻不過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她卻疼出了一身的冷汗,但倔強如她,連聲悶哼都未曾發出。
秦瑟不看唐牧川,她隻想從冰涼的地闆上起來,可是她還并未有任何動作,那人已經走到自己的身邊,蹲下身來。
他會攙扶自己起來嗎?秦瑟并不抱這樣的幻想,所以當他從自己的手上用一種蠻橫的力道奪走那些碎玉的時候,秦瑟是平靜的,直到他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影籠罩了自己,聲線冰冷:
“秦瑟,我是不是太過縱容你了?”
很多話想說,想咆哮,想大叫,甚至想把他奪走的那些碎玉再次摔個稀巴爛……可這些所有能夠發洩秦瑟内心情緒的方式,她一件也沒有做,她靜靜的坐在地闆上,狼狽且可憐,連呼吸都是輕的,對唐牧川的話充耳不聞。
秦瑟的沉默無疑激怒了唐牧川,他一把将她從地闆上提起來,像提一個破碎的布娃娃,甩向了一旁的書櫃。
秦瑟不知道唐牧川用了多大的力氣,但她确實感到害怕了,身後整個的書櫃都因爲自己的撞擊而搖了搖,她幾乎以爲它們會在下一刻倒下來,但好在,沒有。
身體更痛了,秦瑟不知道這幅身體還能承受多少的疼痛,她隻知道自己從來沒有如此疼過,眼前發黑,身體也使不出半分的力氣,順着書櫃慢慢下滑之際,唐牧川走近,單手擒住了她的脖頸,緊緊的,抑制住了她的呼吸,也阻止了她的跌落。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唐牧川,目光冷清一片。
“秦瑟,你未免太過看得起自己了,我留你在身邊,每天晚上與你同床共枕,你就真把自己當成是我的女人了?我的什麽東西你也敢動了?誰借給你的膽子,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弄死你?”
這樣的唐牧川無疑是讓人害怕的,秦瑟當然也怕,但她由内心滋生出更多的感受卻是冷,那種冷緩解了她體内叫嚣的疼痛,也封住了她千瘡百孔的心,于是便沒有那麽害怕了,甚至她還笑了笑:
“我當然信,唐先生現在就可以殺了我。”
“你别以爲我不敢!”他的手又緊了緊。
秦瑟呼吸困難的同時卻又覺得暢快無比,她并非是在說氣話,她是真覺得唐牧川會殺了自己,她也希望他能夠真的動手,這一刻她并不畏懼死亡,倒是很像變成孤魂野鬼後看看殺了自己的唐牧川會是什麽樣子,看看他得知真相之後會不會愧疚。
意識漸漸遠離之際,她想到了南笙,這個世界上她最後唯一的牽挂,她深知這個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所以——
我最親愛的姐妹,請你在得知真相的時候勇敢一些,包容一些,如果可以,請原諒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罪惡醜陋,不執着,不記恨,别讓仇恨的枷鎖束縛快樂自由的你,他們不值,唯有你最珍貴。
秦瑟以爲自己不會哭,沒什麽可哭的,誰都會死,隻是早晚問題,她已經辛苦這麽多年,親情得不到,愛情也是場美麗的騙局,除了唯一的友情,她再沒什麽東西可眷戀,死亡于她而言未必不是一種解脫,可當熱淚滑過臉頰,她才意識到自己終是遺憾的……
遺憾被人設計,遺憾就此死去,遺憾自己竟死在唐牧川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