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顧琛知道,南笙此時的心情絕對和絢爛無緣,她沒有表現的焦躁不安,甚至到現在還是平和的狀态,無非是不想讓自己過分擔心,可他又怎麽能不擔心?
顧琛起身走過去,在她的身邊落座,将她額前稍顯淩亂的頭發整理好:
“困了?”
她懶洋洋的擡眸看了他一眼,視線顯得有些不太清明,輕聲應了一句:
“早上被電話吵醒的。”
“要不要去休息室睡一下?”
南笙搖搖頭:
“怕是也睡不着。”
顧琛有幾秒鍾沒有說話,看着她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天花闆出神的樣子,心莫名的有些疼痛,也有那麽一瞬開始懷疑自己的所作所爲,但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想要回頭,已是不可能的事情。
況且,他也沒想過要回頭。
他的動作更加輕柔了,輕柔到南笙甚至感覺到了一絲絲的癢,避開他的觸碰,不解的看着他:
“你在想什麽?”
顧琛看着她,靜默幾秒鍾之後才緩緩開了口:
“你希望我爲你做些什麽?”
南笙看着他,沒有說話,許久之後輕輕搖了搖頭:“不需要。”
“和我見外?”
“這是南家的事情。”
“嗯。”顧琛并不否認:“但将來我是要娶南家女兒的,所以南家的事,便是我老婆娘家的事。”
不知他是故意逗笑,還是在講認真的,但不可否認,不管是哪一種,南笙的心情都因爲這句話而有所好轉,除了當初自己在醫院醒來他提過可以登記結婚的事情,這還是他第一次表露仍存有兩人結婚的想法。
沒有女人不歡喜,尤其是嫁給如顧琛一樣的男子。
南笙自然也是歡喜的,雖然此時因爲父親的事情,她的歡喜有些打了折扣。
她笑笑,看着顧琛:
“那你能不能幫我查出幕後推手?”
顧琛對南笙的這個提問并不覺得意外,他看着她,點點頭:
“可以,但我想知道你想做什麽。”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見顧琛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南笙有些忐忑,但随即卻笑了:“你該不會之前把我想象中那種老好人了吧?我從來不承認自己是好人,也會記仇,并且瑕疵必報。”
顧琛淡淡一笑,稍稍移動了一下位置,視線從她的臉上撤離,點燃了一根煙,吞雲吐霧中,他說了兩個字:
“挺好。”
南笙從沙發上坐起來,手放在膝蓋處,單手撐着下巴看着顧琛棱角分明的側臉:
“好什麽?”
“至少不會被人欺負。”
“我如果欺負别人呢?”
顧琛轉頭淡淡的看她,微微挑眉:
“那一定是那個人欠收拾。”
南笙笑了,歪倒在他的肩膀上,挽着他的手臂,幸福的閉着眼,本應該幸福的場景她卻突然有些感傷,輕輕的喚了一句:
“阿琛……”
顧琛似乎感覺到了什麽,拍拍她的手,語氣輕柔:
“怎麽了?”
“真想就這麽一輩子和你待在一起。”
顧琛聞言,沒有立刻回答什麽,腦海中一閃而過很多東西,快的他抓不住卻又深深的存在于現實之間,他深深的抽了一口煙,然後撚滅在矮桌上的水晶煙灰缸裏:
“還記得我在忘憂島和你說過的話嗎?”
南笙睜開眼,想起了夜幕下的海灘,微微一笑,點了頭:
“自然記得。”
“所以,隻要你還要我,我就一輩子是你的。”
一輩子能有多長?顧琛不知道,南笙同樣也不知道,沒有人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也沒有人能夠預知未來,他們能夠做的,隻有把握現在,這樣至少可以在變數來臨之前,直言一句:我從不後悔。
馬上臨近中午,顧琛考慮到南笙多數沒有吃早餐,便提議帶她去吃東西,南笙對此有些意興闌珊,搖搖頭:
“沒有食欲。”
“我做的呢?”
南笙眼睛微微一亮:
“又跟李廚偷師了?”
“李廚覺得我是百年一遇的廚藝天才,每天都嚷着要教我。”
南笙嗤笑:
“阿琛好自戀。”
顧琛笑笑,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辦公桌前去取自己的西裝外套,隻是還未等他将衣服穿起來,南笙的手機卻先響了起來,南笙有些不想接,這個時候打電話給她的除了因爲父親的事情表達對自己的關心之外,不會再有其他的事情了。
可屏幕上跳躍着南修遠的名字,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有事嗎?”
“奶奶住院了。”
南笙挂了電話,臉色平靜的很,但顧琛仍是發覺了她平靜下面隐藏的不安情緒,他走過去,重新落座在她的身邊,握住她放置在膝蓋上微涼的手:
“誰的電話?”
“南修遠。”
“有事?”
“我奶奶知道了我爸爸的事情,一氣之下暈倒住院了。”
顧琛拍拍她的肩膀:
“我送你去醫院。”
——
除夕夜那天因爲秦瑟的事情鬧翻之後,南笙就一直沒有再回去過老宅,更沒有見過奶奶,她不是習慣自虐的個性,也不喜歡熱戀去貼别人的冷屁股,即便那個人是與自己血肉相連的至親,但已經被傷了那麽多次,再深的感情也淡的可以忽略了。
南笙不覺得自己虧欠了誰,但她還是選擇了前往醫院,爲了父親。
南笙和奶奶的關系一直都不好,這一點她從未和顧琛說起過。
不是想要隐瞞他,而是覺得這一切根本沒有讓他知道的必要,畢竟要在自己喜歡人的面前承認自己并不受家裏人的待見,并不是一件多麽光彩的事情,當然,你可以在戀人那邊賺取心疼分,但南笙卻并不想。
可是不知爲何,她竟有一種一吐爲快的沖動。
顧琛親自駕車,這在南笙和他交往以來是鮮少看到的,但南笙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坐在副駕駛呆呆的看着前方,安全帶還是顧琛幫她扣上的,順便還用手指襲擊了她的鼻子,大概是在懲罰她的不專心,被南笙微微抗議之後,他看着她:
“在想什麽?”
顧琛此時已經發動了引擎,正将車子慢慢的駛離地下車庫,南笙輕歎一口氣,語氣有些低迷:
“我奶奶并不喜歡我。”
顧琛看她一眼:
“然後呢?”
“我對她也喜歡不起來,從我有印象起她似乎就看我不順眼,好像我不是南家人一樣。”
“你在乎?”
南笙想了一會兒:
“小時候具體的感覺其實已經很模糊了,大概是看着哥哥總是在奶奶那裏得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還有誇獎之類的很羨慕吧,現在卻一點也不在乎了,換句話說應該就是習慣了。”
顧琛沒有說話,一時之間車廂内隻有屬于南笙輕輕柔柔的聲音——
“南修遠對我也不喜歡,他覺得是我和媽媽的出現害他連爸爸也失去了,雖然基于這一點我也很是委屈,但好歹他的這種行爲我是可以理解的,但關于奶奶的一系列作爲我卻完全看不透,我再怎麽說也是她的親孫女吧?竟然這麽對我。”
“以前我還會覺得委屈,但後來也就看得開了,知道這種事情強求不來,不過好在我爸爸很疼我,恨不得将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都給我。”
“我聽别人說,在我剛出生的時候其實家裏條件并不好,爸爸那時候好像還是法院裏的一個審判長吧,後來也不知道是因爲什麽事情得到了第一桶金,就下海經商,然後還算順利,漸漸創辦了自己的公司,成立了南氏,隻是沒想到,他辛辛苦苦用一輩子時間打下的基業,還是毀于一旦。”
顧琛唇角的弧度有些冷,握着方向盤的手也緊了不少,但一直沉浸在自己情緒中的南笙卻對這一切并未有任何的察覺。
南笙似是覺得自己東拉西扯的說了太多了,便停止了說話,偷偷的看一眼開着車的顧琛,問的有些小尴尬 :
“我是不是說太多了?”
顧琛扯一下嘴角:
“不會。”
“你沒聽煩?”
顧琛笑笑,幾秒鍾之後,他問了一個問題:
“我很好奇南先生的第一桶金是在一種什麽情況下得到的,你知道嗎?”
南笙不疑有他,搖了搖頭:
“不知道,我曾問過父親,他也不肯告訴我,我還曾偷偷的想過是不是得到的方式不是那麽光彩呢,但這全是我的猜想,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父親也不是那樣的人,我相信他。”
“是嗎?”顧琛口氣有些冷。
“當然。”南笙的肯定突然變得又有些不确定,然後她自嘲的笑了笑:“可現在發生的事情也是我沒想到的,我沒想過他會偷稅漏稅,還是這樣大的數目。如果他真的的被判了刑,進了監獄,在那種地方,他會怎麽樣我都不知道。”
感覺到了南笙的情緒,顧琛心中翻騰的那些躁動卻突然沒了繼續發作的理由,漸漸壓抑下去的同時,他握住了南笙的手:
“放心,雖然事情已成定局,但我可以确保南先生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他不能改變結局,卻可以改善過程,即便不願,卻可以爲了南笙,選擇退讓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