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琛看着南笙郁悶糾結的樣子,微微一笑:
“陪我一起去?”
南笙下意識的搖頭:“不要。”
“原因。”
“我以什麽身份去?”
顧琛環在她腰間的手緊了緊,俯首咬住她的耳朵,呢喃道:“我的女人,這個身份怎麽樣?”
終究是未經人事的小女生,被他這麽一逗,一下子就紅了臉,卻仍是故作鎮定的繼續迎視着他的視線,倔強道:“顧先生,我似乎并未答應重新和你在一起。”
顧琛隻是笑,拍拍她的臀部将她抱起來放在椅子上,自己則站在她的面前慢條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衣服,問道:“你的腿确實不适合長時間走路,我讓蘇亞陪你吃點東西,今晚去我家。”
南笙吓了一跳:
“去你家做什麽?”
“睡覺。”
他說的理直氣壯,南笙卻聽的臉紅心跳,顧琛承認自己是故意的,在這個兩人感情有所好轉的現在,他怎麽也不會選擇這個時機拿下她,可偏偏就是想看看她的反應,見她如此訝異卻又嬌羞的模樣,顧琛的喉結不自覺的滾動了一下。
“我不去。”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叩響了幾下,卻沒人進來,是催促顧琛離開的意思,顧琛低頭看了一眼腕表,的确應該走了,擡手揉了揉南笙的頭發:
“聽話,我不會現在就對你怎麽樣的,你這個樣子也不能回家,回秦瑟的公寓也隻有你一個人,總需要有個人來照顧你。”
“可……”
“就這麽定了。”說罷,顧琛在南笙的臉頰落下一個吻:“晚上見。”
顧琛轉身就走,南笙卻在他打開門的那一瞬間叫住了他,顧琛回過頭,用目光詢問她,南笙看着他,語氣很輕:
“不要再喝酒了。”
剛才在他的抽屜裏,她不止看到了自己的照片和那條腳鏈,她還看到了各式各樣的胃藥,這段時間她刻意忽略顧琛偶爾的臉色差和時常用手捂住胃部的動作,隻是不想讓他覺得自己還在乎他,可此時此刻,在經曆剛才的耳鬓厮磨,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無動于衷了。
女人都是這樣的吧?口是心非的同時,卻又拼命在乎。
顧琛的心因爲這句話而被灌入了一股暖流,這份關心他曾在南笙的身上得到過,隻是後來被自己丢掉了,本以爲不會再回來的溫暖,毫無預警的再度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他的心底一片溫暖,微微一笑:
“好,南笙說不喝就不喝了。”
南笙不知道這句話的可信度有多少,但他能如此說終究是放心了一些,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後,許久之後南笙才淡淡的收回視線。
蘇亞走進來的時候,南笙正撐着手杖從座位上站起來,聽到聲響擡眼看過去,見到是她,微微一笑:“你好。”
“顧先生讓我帶您去吃晚餐。”
南笙原本是要拒絕的,畢竟她和蘇亞兩個人頂多隻能算認識,彼此之間并不了解,跟一個隻見過幾面的人共進晚飯,氣氛估計會有些尴尬,但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南笙卻沒有說出口,因爲猜到了會被拒絕,連拒絕的理由她都猜到了:顧先生。
如果沒有顧琛的開口,蘇亞是絕對不會擅自離開的,這一點,南笙在上次蘇亞臨時被顧琛留下來照顧自己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
蘇亞的車是一輛suv,對于女人而言,尤其是蘇亞這樣的都市麗人顯得有些不太适合,但南笙卻很喜歡,她總覺得女人開越野是一件很帥氣的事情,隻可惜父親并不同意她買這種車型罷了。
發動車子之前,蘇亞詢問南笙有沒有什麽想吃的,南笙搖搖頭:
“我不挑食。”
“粵菜,魯菜,淮揚菜?”
南笙微愣,随即笑笑:“淮揚菜好了。”
蘇亞點點頭,沒再說什麽,徑自發動了車子。
南笙自蘇亞的身上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蘇亞似乎對自己有股莫名的敵意。可在自己的記憶之中,與蘇亞的見面五根手指都數的過來,她也并未對蘇亞做過任何不利的事情,那這份敵意究竟來自哪裏?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車廂的氣氛很沉悶,沉悶到南笙有些昏昏欲睡,在人際交往中,她本身就屬于一種很被動的性格,不會主動去認識什麽人,也不是一個喜歡沒話找話說的人,性格使然,她也沒有辦法,所以如此狀态之下,她也隻能期待這頓飯可以早早結束。
盡管南笙感受到了蘇亞對自己或多或少的敵意,但她卻否認不了蘇亞對自己的照顧也很是不錯,車子停好之後,她解開安全帶,快速下了車,繞過車頭來到了副駕駛的車門,幫南笙打開了車門,又攙扶着她下了車,時不時提醒她小心。
那一刻,南笙有種錯覺,她覺得可能是之前自己的第六感出現了錯誤的判斷。
兩人在包廂的餐桌前相對而坐,服務生端來了熱茶,拿來了菜單,在服務生爲兩人倒茶期間,蘇亞将菜單推到南笙的面前:“你來。”
南笙沒客氣,點了一道自己喜歡吃的蟹粉獅子頭,便将菜單遞給了蘇亞,蘇亞接過,又七七八八的點了很多招牌菜,讓南笙有點瞠目結舌,兩個人而已,還是兩個女人,又是晚上,這麽大吃大喝未免有些罪惡感。
蘇亞似乎看出了南笙的想法,淡淡的抿了一口清茶:
“是顧先生吩咐的,他告訴我,如果你沒什麽想吃的,就把所有的菜全部點一遍,盡可能的讓你多吃一些,現在這些,我已經很控制了。”
南笙笑笑:
“既然是這樣的話,就沒必要這樣了,我想吃的也隻有那麽一道菜而已。”說完不等蘇亞有什麽反應,便對旁邊站立的服務生說道:“不好意思,有些菜可能不需要了。”
服務生似乎也知道剛才的菜單有些太誇張了,聽到南笙如此說,倒是覺得意料之中,微微一笑:
“沒關系。”
南笙看一眼蘇亞,便将目光放置在窗外,這所飯店臨江而建,他們坐在靠窗的位置,可以将江面上的景色一覽無遺,雖然隻是燈火霓虹的夜景。耳邊有蘇亞和服務生确定菜單的聲音,南笙充耳不聞。她現在幾乎可以确定:蘇亞是喜歡顧琛的。
沒什麽特别的依據,她和蘇亞之間前無恩怨,後無情愁,之間唯一的關聯也隻有一個顧琛了。
服務生離開之後,南笙察覺到有一道視線落在了自己的臉上,她淡淡的回看過去,沒有開口,蘇亞也是,兩個人好像什麽都明白,卻又默契的心照不宣。
——
秦瑟已經在房間裏待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不是不想出去,而是不知道出去之後又該去哪裏。
沒有唐牧川的許可,她哪裏也去不了。而這裏,明顯并不屬于自己。
下午在沙灘上,當唐牧川說出那句‘我不準備放你走’的時候,秦瑟讓自己理智也冷靜的面對他:
“你很清楚,我不是展顔。”
“我知道。”
“那你把我留下來做什麽,睹物思人嗎?”
秦瑟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和之前的态度不同,如果說剛剛面對唐牧川的時候,她是一直溫順的小貓,那麽現在她則是全身防備的刺猬,她已經足夠配合他了,耐着性子陪他吃飯和散步,就算是萍水相逢的一個陌生人,她也能給出這份耐心,更何況,他曾失去一個和自己長的一模一樣的妻子。
說秦瑟同情也好,理解也罷,她的确是花費了比往常更多的耐心去和唐牧川做溝通,可令她沒有想到的竟是這樣的一種結局,她被軟禁了,被困在了這座島上,失去了自由。
唐牧川目光沉沉的看着她,隐隐動怒,但秦瑟卻并不害怕,眼睛眨也不眨的迎視着他的視線,她以爲唐牧川會發怒,至少會對自己的态度而有所反應,可是最後他竟然似笑非笑的輕勾了一下嘴角,留下一句‘随你怎麽想’便轉身離開了。
留下秦瑟一個人在沙灘,無處可去的她最終也隻能回到了這棟房子。
薛姨已經來房間叫了兩次,對自己的稱呼從原先的‘夫人’換成了‘秦小姐’,很顯然唐牧川已經兌現了他的承諾,讓衆人改了稱呼,可即便如此秦瑟也沒有心情去吃什麽晚餐,她自己也知道這種絕食的方式很幼稚,她自己也不見得有多認同,甚至知道即便如此做也不會改變唐牧川的決定,可她也不想讓唐牧川知道自己會乖乖的順從他的意思。
唐牧川一個人坐在偌大的餐廳裏,兩腿自然的交疊在一起,一手放在膝蓋上,一手在餐桌上有節奏的敲着,餐桌旁站着傭人,此時竟是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因爲唐先生看起來心情并不是很好。
樓上的秦小姐已經拒絕了唐先生兩次共進晚餐的要求,薛姨已經是第三次去叫了,如果結果還和之前的兩次一樣,他們也怕要承受唐牧川的盛怒,此時的他們雖然面不改色,可心裏卻有着同一個聲音,那就是期待秦小姐能夠下來。
腳步聲響起的時候,唐牧川敲擊桌面的動作蓦然停下,沒有去看樓梯,靜靜的等待着薛姨的走近。
“唐先生,秦小姐說她不餓。”
這句話,唐牧川已經在20分鍾之内聽了三次。
前所未有!
就在所有人都以爲他會動怒的時候,唐牧川卻笑了,那笑的幅度極小,所以由始至終發現的也隻有距離他最近的薛姨,不是不驚訝的,自從太太離開之後她再也沒有見過唐牧川笑過了,縱然她并不清楚此時的這抹笑意代表什麽。
大概是察覺到了薛姨的眼光,唐牧川淡淡的看過去,用目光詢問她,薛姨慌忙收起了視線:
“還需要再叫一次嗎?”
“不用。”
薛姨點點頭,對着旁邊神經高度緊繃的三個傭人使了個眼色,她們便心領神會的去廚房準備上菜了。
經過一個下午的思考,秦瑟決定再和唐牧川談一談,雖然對談判的結果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但至少應該讓唐牧川明白自己的态度,她并沒有下樓,隻是估算着他用餐的時間,站在門口仔仔細細的聽着外面傳來的腳步聲。
許久之後,她終于聽到了那低沉穩健的腳步聲,然後她打開了房門。
唐牧川原本是要去書房,可此刻看着眼前這個明顯是在等待自己的女人,倒覺得聽聽她想說什麽也無妨,停下腳步,目光淡淡的看着她:
“有事?”
“唐先生,我想和你談談。”
“談什麽?”唐牧川淡淡的反問:“如果還是你想要離開的話題,我覺得還是不要浪費時間了。”
秦瑟努力讓自己不動怒,盡可能的心平氣和:“不管談什麽,還請唐先生給我幾分鍾的時間。”
唐牧川看着她幾秒鍾,沒有說話,向前邁開了腳步,秦瑟看着他挺拔料峭的背影,跟了上去。
他的書房足足有一百多平,連着小型的會議室,有四排大書架,秦瑟本以爲這是他的書房,裏面的書籍肯定都是适合他的,可是走近了才發現,書架上其實有很多适合女性看的小說,而且占據了絕大數。
書房偏黑藍色調,透出一種厚重感,明明是一個男人味很足的空間,卻在落地窗前擺放着一組純白色的貴妃椅,旁邊有一個小圓桌,上面鋪着一層蕾絲桌布,有些格格不入,但卻并不覺得奇怪。
這個書房使用更多的人,應該是那個叫做展顔的女人。
唐牧川察覺到她的視線,也并未出聲打擾,靜靜的等她觀察完畢,看向自己。
秦瑟并未立刻開口,大概是在思索一種合适的開口方式,片刻之後,她問唐牧川:“唐先生是否介意我提起唐夫人?”
“不會。”
展顔于他而言并不是禁忌。
秦瑟笑笑: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間書房唐先生是爲她準備的吧?”
“她喜歡看書。”
“所以當你有時間的話,就坐在現在的這個位置上陪着她?”
唐牧川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這就是你要和我談的事情?”
“不是。”秦瑟看着他:“我想說的是,我不想當替身。”
唐牧川看着她,沒有聲音。
“我想我能理解你對妻子的想念,但很抱歉,我不是展顔,即便我和她再怎麽相像,我們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你把我留在身邊的目的我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但我這個人有很多的缺點,也不是一個聽話的人,尤其無法接受别人給我安排好的事情,你如果是想把我變成展顔的樣子,結果恐怕不是你想看到的。”
“完了?”他的聲音仍舊是淡淡的,讓人聽不出任何的情緒,秦瑟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隻能點點頭:“說完了。”
“是誰告訴你,我留下你是想讓你做顔顔的替身?你以爲我要把你當成一個洋娃娃,讓你擺出我任何想要看到的姿态?秦瑟,我沒有這種癖好!”
秦瑟笑了:
“除了替身,我實在不明白自己對于唐先生而言還有其他的價值。”
“你如果把自己定位成了一件商品或者一個替身,那我也無可奈何。”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唐牧川有片刻的沉吟,似乎也在思索該用一種什麽樣的方式能夠讓秦瑟明白:“半年之後,我會送你離開。”
“爲什麽是半年?”
“我想保留一點隐私,這一點你應該可以理解吧?”
秦瑟當然不會勉強他,但是卻仍舊對這個答案不是很滿意:
“如果我有非走不可的理由呢?”
“什麽理由?南修遠?”
這個名字從唐牧川的嘴裏說出來的時候,秦瑟的臉上閃過片刻的震驚,但回頭想想,他既然已經知道了自己并非展顔,那麽有關自己所有的資料想必他也已經看到了,知道南修遠的存在也并不奇怪。
秦瑟剛想開口承認他的猜測,卻不料唐牧川并未給自己機會。
“你愛南修遠?”
“我愛他。”
這三個字沒有引起唐牧川情緒的一丁點起伏,仿佛秦瑟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唐牧川接下來的問題卻讓秦瑟犯了難,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聽到唐牧川的聲音:
“他愛你嗎?”
秦瑟愣住,完全沒有料到唐牧川會問出這個問題,毫無心理準備的她,連說謊都錯過了最佳時機,到最後也隻能沉默的看着唐牧川,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浮現。
“唐先生……”
“秦瑟。”唐牧川打斷她,也是第一次鄭重其事的喊出她的名字,聲音聽不出情緒,卻讓秦瑟幾乎是下意識的止了聲音:“你不用說謊騙我,對于你和南修遠之間的故事我沒有一點的興趣,半年之後,我送你離開,但是這半年,你必須留在我身邊。”
沒有商量的餘地,也不可更改。
——
商業晚宴大多如此,杯影交錯,客套寒暄。
顧琛是這場晚宴的主角,雖然面不改色的與衆人交談,但卻已經不動聲色的看了好幾次腕表,也不知家裏的那位小丫頭怎麽樣了,雖然蘇亞已經趕來宴會,告訴他已經将南笙平安送回家中,卻因爲南笙有傷在身,終究還是放心不下。
他本不該讓她一個人在家,縱使是因爲公事,也應該找個借口離席,可是撇下亞泰幾位高層實在有失禮數。
此時亞泰高層代表方宇向他敬酒,顧琛斂了思緒端起了面前的茶杯,方宇有些不樂意了:
“顧先生是不給面子?這麽大的合作案達成,怎麽也要喝兩杯不是?”
顧琛淡淡一笑:
“抱歉方總,是我今天答應了一人不飲酒,實在不便破例,等下次有機會,我一定陪方總喝個盡興。”
方宇來了興趣:
“是誰有如此大的魅力能讓顧先生一諾千金?讓我來猜猜,一定是個女人,能讓顧先生這麽重視,難不成是顧先生有了女朋友?”
顧琛淺笑:“目前還不是女朋友,正在追。”
“顧先生喜歡誰居然還要追?對方也太不識擡舉了吧?”
方宇說完這句話才覺得不太合适,畢竟是顧琛喜歡的人,這麽說怕是顧琛要不高興,剛才開口解釋,卻不料顧琛卻搶先開了口:
“方總有所不知,不識擡舉的那個人是我,是我曾經不小心丢了她,現在重新追求費些力氣和時間也是應該的。”
方宇張了張嘴,一時竟說不出話來,他自诩閱人無數,卻不想眼前這個冷清的男子竟還是一個癡情種,這個認知不禁讓他對顧琛所喜歡的那個女人更加好奇了,剛想開口詢問,眼角的餘光卻看到坐在顧琛身邊的蘇亞低下了頭,一個念頭在方宇的腦海掠過。
“顧先生喜歡的人,該不會是旁邊這位漂亮的秘書小姐吧?”
蘇亞一驚,不明白話題一轉怎麽轉到了自己的身上,一時有些尴尬,剛想解釋,卻聽到顧琛的聲音響起在耳邊:
“方總誤會了。”
“那既然如此,顧先生喝不喝酒又怎麽會被她知道?”
顧琛微微一笑:
“可我是知道的,如果我連這個都失信于她,将來她又如何放心的将自己交付于我?”
顧琛回到公寓的時候已經将近十點,客廳的電視開着,人卻不在,一顆心卻是落回了原處。
結束晚宴之後他一刻也未耽誤的疾馳而歸,雖然知道有傷的她不可能獨自離開,但終究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此時看到家裏有屬于她的味道,才算是真的放了心,彎腰換了鞋,邊走進客廳邊扯掉領帶,随手扔在沙發上,喊了一聲:
“南笙?”
回應他的是廚房的響動,顧琛眉心微蹙,走過去,見她正單腳離地的站在琉璃台前做飯,聽到響動,側臉看他一眼:“幹嘛這麽看着我?”
“在做什麽?”
他走過去,自背後環住她的腰,南笙剛想掙脫,卻聽到他說:
“我是在幫你保持平衡,不要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