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距離唐牧川回來的時間漸漸的近了,秦瑟與此同時也在心裏打好了無數的草稿,她在想一種不激怒唐牧川并且很理智的方式來告訴他,自己并非展顔,他認錯人了,自己隻是和她長的比較像而已。
她期待唐牧川可以接受自己的這個說法,當然,這是秦瑟的理想狀态。依照顧琛曾經告訴自己的故事,唐牧川曾在五年前痛失他的愛妻,并且至今念念不忘,那麽他對于一個和他妻子很像的女人,能保持起碼的理智嗎?
秦瑟沒有信心。如果唐牧川存有理智,自己應該也不至于身處忘憂島了。
臨近中午,卧室的房門被人叩響,秦瑟的神經也被繃到了最緊的狀态,可推門而進的卻是一個秦瑟并未見過的中年婦人,慈眉善目的讓人不舍防備,笑盈盈的站在門口,恭敬中帶着一絲親切的詢問:
“夫人,中午您有什麽特别想吃的嗎?”
這裏每個人都這麽稱呼自己,秦瑟即便想糾正也糾正不過來,唯一的辦法隻能讓唐牧川對他們解釋,所以秦瑟再次聽到有人這麽稱呼自己的時候,她并沒有什麽特别的感覺,宛若默認,她搖搖頭:
“沒有。”
“好,那我就吩咐廚房按照夫人之前的口味準備了。”
婦人說完這句便想轉身離開,秦瑟卻在這個時候出聲阻攔了她,在這樣一個陌生的環境,秦瑟知道一個人待着安全系數會相對高一些,可也許是眼前這個人平易近人的态度讓她有了交談的欲望,又或者因爲大家都是女人,所以才能夠更加理解。
“等一下。”
婦人轉過身來,仍是含笑的看着她:
“夫人還有事吩咐嗎?”
“你還有事嗎?如果有時間的話,可不可以陪我聊聊天?”
不知是不是秦瑟錯覺,她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看到了婦人臉上閃過了一絲欣慰的笑意,這讓秦瑟感覺她也是在等待自己這麽說的,至于原因,大概是和展顔有關,也許在五年之前,那個叫展顔的女人也曾這樣善待過她。
“我沒事,隻是我需要打個内線電話到廚房,讓他們好做準備。”
“好。”
秦瑟看着婦人徑自走到床頭拿起了内線電話,對廚房那頭吩咐了幾聲便挂斷,擡頭的時候和自己的目光不期而遇,彼此微微一笑,随即錯開。
她走近,站在沙發前,大概因爲身份而沒有坐下的意思,秦瑟并不喜歡這種高人一等的談話姿态,于是指了指旁邊的沙發:“坐下吧。”
“謝謝夫人。”
婦人坐在了秦瑟一側的單人沙發上,不局促,但也絕對說不上是自然,但秦瑟感覺的到,她原先應該并不是這般姿态的,從她的穿着上來看,眼前的這個人應該是被唐牧川或者展顔當作家人來對待的,如今對自己這般,大概也是不确定自己是否是真的展顔。
這個認知讓秦瑟緊繃的神經有放松的迹象,畢竟多一個人否認就對自己能夠離開這個地方多了一分把握。
“我還不知道怎麽稱呼你。”
“大家都叫我薛姨。”
秦瑟笑了笑,看着她:“薛姨,你覺得我是展顔嗎?”
薛姨的臉上并未出現任何意外的表情,似乎秦瑟的這個問題早在她的意料之中,秦瑟以爲她是認可自己并非展顔的,還未來得及松一口氣,卻聽到她的聲音:
“夫人說笑了,您若不是,先生怎麽會把您帶來這裏?”
“這裏對先生很重要?”
“不。”薛姨笑了笑:“這裏對您和先生都很重要,你們婚後一年一直住在這裏,那段日子是您和先生最爲開心的日子。”
秦瑟打量了一下屋内的陳設布局,輕勾唇角,卻是苦笑:
“我不記得了。”
并非是不記得,而是從一開始居住在這裏的人并非是自己,陪伴唐牧川左右的人也不是自己,她該如何記得?
“夫人五年前發生了意外,大概是記憶出現了問題,否則也不至于讓先生等待了這麽長的時間,不過好在現在夫人回家了,又可以和先生生活在一起了,之前的記憶會回來的,夫人不用擔心。”
“是嗎?但如果我永遠也想不起來呢?”秦瑟淡淡的反問,眼睛卻是眨也不眨的盯着薛姨的眼睛,企圖在那裏看到一些與衆不同的訊息,可是并沒有,她隐藏的太好了,好到秦瑟幾乎快要相信她說的是真的了。
可秦瑟卻并不會真的相信,她是學心理的,最懂人的表情之下所隐藏的真實情緒。
薛姨或許從頭至尾并沒有露出任何破綻,可是她仍舊是說了慌,因爲如果她真的将自己視爲展顔,那麽他們的感情肯定不錯,加上展顔失蹤了五年之久,再見面至少應該是激動的吧?可她沒有,由始至終她的情緒平靜無波的沒有半分波瀾,猶如提前設定好的一樣,不激動,不哀傷,也并不興奮。
也許會有人說,她昨晚就已經見過自己了,所有的激動在經曆了一晚上之後也沖淡了不少,可即便如此,那麽今天兩個人面對面的坐下,正常人的反應至少應該是噓寒問暖的寒暄一番,可她不是。
這說明什麽,她早就料到了自己并非展顔,所以才畢恭畢敬,所以對自己所說的任何話也并不感覺意外。
薛姨好像并未料到秦瑟的心理反應,聽到她如此說,笑笑回應:
“想不起來也沒關系,有先生在您身邊,你們可以創造更好的回憶。”
“你和先生的關系很好?”
薛姨沒有料到秦瑟會這麽問自己,詫異自眼眸一閃而過,卻很快恢複如初:“先生小的時候我曾照顧過他一段時間。”
她對于唐牧川絕對并非照顧這樣簡單,雖然秦瑟并不了解那個過程,也并不了解唐牧川,但能走到他這個位置的一個人,手段肯定是很辣的,心也肯定是冷硬的,而他居然将一個婦人留在身邊,照顧起居,當年大概是救命之恩吧?
秦瑟沒有再談論展顔或者唐牧川的話題,對于他們,自己已經知道的夠多了,這對她沒有半點好處,如今她隻有竭盡全力的讓自己置身事外才能獨善其身。
垂眸的瞬間,秦瑟看到自己身上的連衣裙,思索幾秒,問薛姨:
“我來到這裏的時候,穿的那套衣服還在嗎?”
“還在。”
“可以拿給我嗎?”
薛姨看了她幾秒鍾,繼而從沙發上站起來:“夫人請稍等,我這就去給您拿過來。”
“謝謝。”
薛姨離開房間後,秦瑟也有些坐不住了,距離正午時分越來越近,心也不受控的加速了,沒有人會喜歡失控的感覺,她也不例外,徑自起身走到陽台,看着在陽光照射下波光粼粼的海面發呆。
不知道南笙知不知道自己已經不見了的事情,顧琛會發現嗎?如果他們都知道了,那麽南修遠呢?他會有什麽樣的反應?是無所謂,還是擔心?
其實不該想的,既然已經決定也已經分手了的兩個人,這樣時不時就會跳出來的思念其實是很折磨人的,因爲無論再怎麽想念,那也是一個你再也不可能觸摸到的人,即便他近在咫尺,也并不屬于你。
思緒漸漸的有些飄遠了,秦瑟苦笑着錯開了視線,都說藍色是憂郁的顔色,看來是真的,否則她怎麽在望着大海的時候竟變得如此多愁善感起來?
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接下來是腳步聲,秦瑟以爲是去而複返拿衣服給自己的薛姨,所以并未及時回頭,隻是看着遠處那成百上千棵叫不出名的樹木回了一聲:“先放在那裏吧。”
沒有人回應。
秦瑟也并未在意,但因爲沒有聽到離開的腳步聲,所以她又問了‘薛姨’一個問題:
“這些是什麽樹?”
“紅楠。”
低沉冷冽的聲音響起在耳邊的時候,秦瑟整個人一下子僵在了原地,腦海中閃過很多種可能,那些原本打好的草稿也亂成了一團漿糊,抓不住一點的頭緒,正懊惱緊張之際,她聽到了低沉穩健的腳步聲,那一刻她是真的有想要撞牆的沖動了,她究竟是哪根神經搭錯會覺得這是一個女人的腳步聲?
終究還是要轉身的,盡管秦瑟對面對唐牧川還有一定的畏懼感,隻是她更明白逃避是無法解決任何問題的,也并不是她一貫的風格。
轉身的時候,恰好一陣海風吹來,将秦瑟海藻般的長發打亂,吹至眼前,迷蒙了她的雙眼,同時被打亂的還有她的心,本就緊張到心髒都隐隐作痛,偏偏海風還要在這個時候搗亂,等她手忙腳亂的将長發從眼前撥開,擡眼看過去的時候,突然一道黑影急速靠近,在她還未看清對方長相的時候,嘴唇上便被覆上了什麽。
軟軟的,濕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