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在蘇亞的手中,她站在一旁遠遠的看着他們,顧琛在幾位集團老總的映襯下,一米八幾的身高,再加上一身白色的運動裝,顯得很紮眼。
顧琛手機響了,卻不是蘇亞手中的這一部,疑惑之際才發覺鈴聲是來自搭在臂彎間的顧琛的外套口袋,她怔了怔,原因是她知道這部電話被顧琛常年放在身邊,不曾假手他人,甚至從未響起過。
電話拿出,是陌生号碼,蘇亞想了想,按下接聽鍵:
“您好。”
對方沉默,似是在猜測蘇亞的身份,或是在電話号碼是否有誤。
幾秒之後,電話那端傳來流利的英文,蘇亞聽後微微蹙眉,看了一眼正在和幾位老總說話的顧琛,稍稍猶豫之後,彎腰拿起幾條毛巾向着顧琛走了過去,并用英文回複對方:
“您稍等。”
草坪上,蘇亞含笑将毛巾遞給了幾位老總,對方感謝接過。顧琛戴着白色手套,雙手握着球杆正要打球,見她走近,看了蘇亞一眼,繼而将腳下的球打出,幾秒之後,精準進洞。
“顧先生,從美國打來的電話。”蘇亞把毛巾遞給顧琛的時候,順勢把手機遞給了他。
顧琛沒多想,甚至不曾多看,接過電話,語氣幹淨利落:
“顧琛。”
幾秒之後,顧琛的表情開始有明顯的變化,他将手機拿離耳邊,這才注意到并不是平時自己常用的那一部。明明是一部手機的重量,卻猶如千金重石,狠狠的壓在了自己的心頭,讓他站在原地,動不得,說不得,未開啓的話被一股莫須有的堵塞生生的壓了回去。
隐隐約約中,周圍似乎有人在說話,至于說些什麽,他一句也沒有聽清,卻依稀聽見電話那端的聲音:
“……她精神好像有些不正常,處理起來比較麻煩,可不可以麻煩顧先生過來一下?。”
“我現在就過去。”語氣中的急切顯而易見。
蘇亞在一旁聽了,并不覺得意外,她一早就料到,這通被老闆等待了三年之久的電話一定會讓他失控。
他挂斷電話的同時,便邁開腳步向場外走去,連招呼都不打一聲,雖然在場的幾位老總平時都要仰仗着顧琛,但蘇亞還是爲他做了簡單的解釋,之後才匆匆的跟着顧琛離開。
來到停車場的時候,鄒宇正在打電話,蘇亞聽到他是打給公司的秘書室讓她們訂最快飛往芝加哥的機票,挂了電話,鄒宇不經意的看到蘇亞的表情似乎有些擔憂,于是問道:
“有事?”
“你知道嗎……那通電話,是芝加哥警方打來的。”
——
到達芝加哥奧黑爾機場的時候,是當地時間的17點,顧琛打電話給SAM,SAM對顧琛如此快速的到達有些意外,本來已經要下班的他決定要在警署等他的到來,顧琛說了一聲謝謝,挂了電話,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
顧琛很忐忑,他試想過爲兩個人即将到來的見面做一些鋪設,卻失敗了,雖然他曾經無數次的幻想過,可這一切都被SAM口中南笙的現狀打碎了,于是他知道,無論做什麽鋪墊,總會有很多東西超出自己的預想。
隻是當他站在警署的門口,卻依然學不來用平靜的心态去面對,連腳步都帶了一份沉重。
警署裏有人走出,目光在顧琛的身上稍稍停留,片刻之後又看了回來:
“顧先生?”
顧琛點點頭:“我是。”
SAM高興的走過來:“你好,我是跟你聯系過的SAM。”
顧琛與他握手,卻對于有關南笙的話隻字未提,最終還是SAM開了口:“顧先生要見一見南小姐嗎?”
顧琛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了一下,随即點頭:
“好。”
走進警署,SAM表現的很熱情,喋喋不休的說了很多話,顧琛并沒有聽進去多少,卻還是有那麽一兩句話将他的聽覺吸引了過去,比如說SAM提到爲什麽有關南笙的事情會聯系到他:
“南小姐很奇怪,嘴裏一直喊着你的名字和你的電話号碼,我們也是抱着試一試的态度打了那個電話,沒想到還真的是你,看來顧先生對于南小姐來說,是很重要的一個人,否則她也不會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還将你的電話記得這麽清楚。”
顧琛的腳步有片刻的遲緩,他已經說不清當自己聽到SAM這麽說究竟是什麽感覺了,他隻是在心裏自嘲的反問自己:南笙如此記挂着自己,究竟是想念多一些,還是仇恨更濃一些?
SAM在一間看押室前停下,用鑰匙打開門後轉身看向顧琛:“南小姐就在裏面,因爲她的狀态不好,我們爲她注射了鎮靜劑,現在還沒有醒來。”
顧琛微微蹙眉,卻表現的不露痕迹:
“有勞。”
顧琛走進去,一眼就看到了躺在那張小床上的南笙,她的衣衫破舊,發型髒亂,鞋子隻穿了一隻,額頭被紗布包紮着,血液透過紗布露出一小片的紅……她整個人完全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如果不是那張即使過于消瘦也熟悉的臉,顧琛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将她和記憶中那個燦爛陽光的南笙聯系到一起。
可事實證明,她就是她。
來之前的種種忐忑似乎全因爲眼前這沖擊力極強的畫面而擊打的支離破碎,殘留的隻有顯而易見的疼惜和不舍。
顧琛強迫自己收回視線,壓抑住内心翻湧的情緒,轉身看向SAM,聲音略顯僵硬:“我可以帶她走嗎?”
SAM點點頭:
“當然,不過需要辦理一下手續。”
“好。”
等到手續辦好再回到看押室的時候,南笙已經醒了過來,坐在床沿用一雙不太清明的眼睛四處打量着一切,似乎根本忘記了自己爲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也許是聽到了開門的聲音,她的視線緩緩的看了過來,平靜無波的目光在顧琛的臉上劃過,又看向SAM,但大概是因爲并不認識,所以又看向了看押室那扇唯一的小窗戶。
從她的表現不難看出,她已經忘了自己。
SAM有些小尴尬,擔心顧琛會覺得自己在說謊,急忙解釋道:
“顧先生,南小姐發瘋……南小姐不太正常的時候的确是喊你的名字的,隻是我不明白她爲什麽會不認識你。”
顧琛沒有在意這個小細節,當然,他也不會覺得SAM是在騙自己,他甯願相信那一刻的南笙隻是出自于下意識的反應:
“我可以和她單獨談談嗎?”
“當然可以。”
SAM離開了,他緊了緊拳頭,邁開腳步走過去,怕吓到她,以至于落下的腳步很輕很輕,幾乎沒有聲音,短短的幾步路,他卻覺得自己走了千山萬水才走到,心髒悶悶的疼,有種窒息感。
他在南笙的身邊落座,伸出手,竟發現手心都是指甲的痕迹。
屋内沒有開燈,黃昏的光線從那扇小窗戶裏照射進來,一切都顯得昏暗,包括南笙的表情,悲喜不明。
他盡可能的收起自己滔天的情緒,像一個不曾經曆漫長分别般的老朋友一樣笑看着她:
“阿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