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關小命，沒有任何理由拒絕。
“薇薇，你叫這個土鼈跟我争？”
周文清滿是鄙夷地看着淩霄。
周家是江海名門，他爺爺更是當今大儒，在學術界地位極高。
而他從小受了爺爺熏陶。
詩詞歌賦，經史典籍，包括書法國畫，都有相當深厚的功底。
在年輕一輩中，論國學功底，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勝過他。
何況是淩霄這厮，一看就是鄉巴佬。
“不試試怎麽知道？”淩霄争鋒相對。
“這第二輪的題目，全都是家父出的，兩位要是沒什麽疑問，那我開始出題了。”孫采薇說道。
淩霄和周文清同時點頭。
“爲了考驗兩位對于經典的熟悉程度，請兩位盡量背誦出一段經史典籍，備選項有《論語》、《莊子》和《史記》。前面的人選了，後面的可就不能選了。”
孫靜雅出完題目，淩霄陷入沉思。
《論語》，《莊子》，還有《史記》。
三本書他都讀過，但是……誰沒事兒會去背這些？
周文清卻是滿臉從容，說道：“我選《論語》，可以開始了麽？”
這三本書，都是他爺爺從小教他讀得，倒背如流不至于，但大體上都還記得，第一時間就把最簡單的論語選了。
除了他對論語最熟悉外，也是起了爲難淩霄的心思。
“當然。”孫采薇點頭。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
“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小人反是！”
他從《學而篇》背起，一直背到了《顔淵篇》。
背到那句“小人反是”，便戛然而止。
好整以暇地看着淩霄，臉上奚落愈盛。
淩霄嗤之以鼻。
這家夥，背個書還不忘罵人。
這句話的大概意思就是說，你丫居然壞我好事兒，不是個東西，是個小人！
顯然是借着背書罵他不是東西了。
“薇薇，可以了吧？”周文清看着孫采薇。
“當然。”孫采薇點頭。
心裏尋思，周文清這家夥，當真有些真本事，煌煌幾千言背下來，竟是毫無凝滞，一字不漏，還借機把淩霄給罵了，不是對《論語》爛俗于心，絕對做不到。
不過這家夥人品不好，可不能讓他做我妹妹的老師！
“淩霄你這個死變态，可别讓本小姐失望才好！”
她又看着淩霄，不知道這個家夥又會怎麽反擊呢。
淩霄卻是有些吓住了。
不是被周文清吓住了，而是被自己吓住了。
周文清選了《論語》他隻能選《史記》或者《莊子》，前者更熟悉，開始回憶。
結果——
他發現腦海中竟然無比清晰地顯現出來《史記》的原文。
那清晰度，就跟真拿着一本書差不多！
“文藝之心，這麽牛叉？”
淩霄張大嘴巴。
“喂，到你了！”孫采薇沒好氣地說道。
“啊？”淩霄回過神來。
“嗤……你現在認輸還來得及。”周文清唇角微翹。
見淩霄愣神，他自然以爲這家夥不學無術，什麽都想不起來。
他繼續奚落道：“孫家二小姐可是天之驕女，你這種土鼈憑什麽當她的老師，要做她的老師，起碼要博古通今，****強記，正史熟于心，野史鑒其形。閱曆豐盛，思念通達！而你……你有什麽？”
“哎……”淩霄突然歎了口氣：“事到如今，我也沒辦法再隐瞞下去了……一直以來，我都是個很低調的男人。有句話是怎麽說的來着？槍打出頭鳥。我不是一個喜歡出風頭的人。”
“但是……既然你誠心誠意的發問了，那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吧！”
淩霄用上了詠歎調。
目光高遠，神采飛揚。
這一刻，四野寂靜，似在等待着什麽。
“博古通今，****強記，正史熟于心，野史鑒其形。閱曆豐盛，思念通達。我……”
他指了指自己，滿臉嚴肅：“我就是這樣的男人！”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噗嗤——
周文清笑了。
孫采薇也笑了。
連帶着幾個請來做評委的國學大師也笑了。
“淩霄，你是來搞笑的吧？”周文清張大嘴巴。
他終于認可淩霄有一樣東西比他強了，那就是臉皮！
這牛皮吹得，連他也不敢這麽誇自己呀！
“好了，淩霄，你快背吧。”孫采薇沒好氣地說道。
“我背《史記》。”
“哪一篇？”孫采薇問。
史記那麽多篇，背完肯定不可能，随便挑一篇背就可以了。
“就《陳涉世家》吧。”淩霄沉吟片刻，補充道：“背書什麽的，實在是太簡單了，根本彰顯不出我的水平。所以我有個附加條件！”
“什麽條件？”
衆人看着他裝-逼，不少人也等着他挨雷劈。
“我要倒着背！”淩霄表情正經而嚴肅。
所有人，包括孫采薇在内，都用一種看****的目光看着淩霄。
孫采薇已經後悔了，自己怎麽會将希望寄托在淩霄這麽一個不靠譜的家夥身上。
《陳涉世家》是史記中的名篇，全文近四千字，說得是陳勝吳廣農民起義推翻暴秦的事兒，以太史公惜字如金的風格，這四千言起承轉合，晦澀難懂，生僻字多，人名多，地點多，都給背誦增加了難度。
正着背也是極難，這家夥居然要倒着背？
瘋了！
所有人都以爲淩霄瘋了。
周文清笑得肚子都疼了。
淩霄沒有管他。
反派不嚣張就不叫反派了。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肴函之固，自若也……鋤耰棘矜，不铦于鈎戟長铩也……”
“然秦以區區之地，緻萬乘之勢，序八州而朝同列……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
接連兩段，信口拈來。
沒什麽人敢笑了。
周文清一副見鬼的表情。
孫采薇捧起一本線裝本《史記》，一句一句的對應。
天啦，一字不差！
淩霄繼續背，衆人繼續見鬼。
他表情愈發從容，口音抑揚頓挫，帶着浩然正氣。
如流雲徜徉在天際，如清泉流瀉于古井。
這一刻，他是鬥酒詩百篇的谪仙李太白，也是七步成詩的翩翩美襄王，更是狂歌《廣陵散》的東晉雅士嵇小康。
第一次，孫采薇覺得，聽人背書也是一種享受。
那種将藝術升華到極緻的韻味，分外迷人。
“陳勝者，陽城人也，字涉。吳廣者，陽夏人也……嗟乎！燕雀安知鴻鹄之志哉！”
背完最後一句，淩霄深呼吸。
好整以暇地看着周文清。
“嗟乎！燕雀安知鴻鹄之志哉！”
這句跟“君子以成人之美……小人反是”異曲同工。
你丫罵我是小人，那我就罵你是鹌鹑，哪裏知道我這隻鴻鹄星辰大海的志向！
周文清面如死灰。
淩霄舒了口氣，真******爽呀。
看着衆人，他表情淡然，笑容清朗，姿态狂放。
窗外陽光正暧，他身上金黃，肅穆端莊。
仿若神明。
沉默。
然後，所有的人都開始鼓掌！
啪啪啪——
掌聲如驚雷。
唯有周文清，張大嘴巴，滿臉見鬼表情。
那驚雷般的掌聲，每一下都好像打在他的臉上。
真的……好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