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要在機關裏替沈淮處理瑣碎的公務,還要将王衛成、王際勝等人帶上路,熟悉縣裏的情況及工作程序——沈淮交待的兩件事,尤其是北山賓館改制問題,需要近期就拿出成文的方案出來,杜建也隻能抽晚上的時間,先把北山賓館的資料先熟悉起來,才好着手牽頭召集各部門的人讨論改制方案的問題。
要說北山賓館,杜建也沒有少去,但要有些情況也必須要通過上午找來的材料才有更全面的了解。
北山賓館的曆史甚至比市zheng fu招待所南園賓館還要悠久,是在清中後期霞浦縣鹽商會館基礎之上改建而來,經過曆年來的改擴建,形成今ri的規模。
早建三進大院的霞浦縣鹽商會館以及五十年代修建的會堂式主樓,如今成了北山賓館主要的宴會及客房區。另外還在北塘河西岸修建數座小樓,以接待特殊客人——沈淮此時就住在北山賓館的西樓裏——整個北山賓館的建築面積不大,隻有四千平方米,甚至都不及梅溪鎮的文化站大樓,宴會廳及包廂約二十來個,客房約四十間。
要說北山賓館比梅溪文化站大樓好在什麽地方,大多數所有進入北山的人都會稱贊那裏林深徑幽——的确,跟大都市裏奢華的大酒店不能比,但北山賓館勝在其環境幽靜的園林。
東華市從九四年就開始推動國有企業改制試點工作,霞浦縣雖然沒有把北山賓館拿出來改制,但也做了一些資産審計之類的基礎工作。
九五年縣裏給北山賓館核定的固定資産約五百六十來萬。
這個數字在杜建看來是略低了一些,也可能是有人早就在打北山賓館改制的主意、故意壓低核算資産的數目,但也不算低得有多離譜——當初梅溪鎮建文化站大樓,加上陳丹接手經營之後的投入,大體也就投入不到八百萬;近年來梅溪鎮商業用地飛漲,那是另說。
北山賓館的資産有過核算,年前縣計委甚至拟過一份股份制改制方案,有這些基礎進行調整,就不難拿出新的改制方案出來。
是不是适當提高估價,或者将北山賓館所占有三十餘畝商業用地的價值也有必要進行估算——雖然這些都将極大影響縣zheng fu對北山賓館的最終持股比例,但杜建知道現在這些事不應該由他來拿主意,甚至在摸清楚沈淮的意思之前,他都不能提出來。
且不管北山賓館的資産最終估算多少,杜建同時也關心鵬悅等企業入股後,拿出一億資金,會對北山賓館進行怎樣的改造。
周家前後在鵬悅國際大酒店及附屬的高夫爾運動會所上的投入,也就六千萬而已,就已經将鵬悅打造成東華當下最爲高檔的星級酒店——據說建築面積近兩千平米的尚溪園,陳丹前後總共也就投入六百萬不到。
北山賓館,除了已有建築、庭園外,還要額外注入一個億的資金——杜建有些懷疑,北山賓館這麽點地方,怎麽容納這麽大量的資本注入?
杜建随手将城關鎮的高比例地圖翻開來,拿紅筆将北山賓館從地圖上圈出來,筆鋒斜飛出去落在徐記酒樓上,叫杜建吃了一驚。
杜建看了看手表,時間不算晚,也不确定王成衛就在辦公室裏,他将材料往腋下一夾,就騎着車趕到縣zheng fu去——王衛成、王際勝等人果然都還在辦公室裏加班,沒有回去。
“你們這才是第一天,不要把自己逼這麽辛苦,”杜建笑眯眯的趕王際勝他們下班去,臨了又把王衛成拉到他辦公室裏,問道,“沈書記今天提了北山賓館改制的事情,把這事交給我牽頭去辦。我對北山賓館不是特别熟悉,倒是北山賓館跟縣中背靠背挨着,小王你對北山賓館應該比我熟悉?”
王衛成不知道杜建的心思,見他過來問北山賓館的情況,自然也是将他了解的情況相告。
杜建鋪開地圖,指着他在地圖上畫的筆迹,說道:“北山賓館改制之後,就要進行大規模的擴建,不能跟縣中争地,往西要越過北塘河,往東擴的話,東面這幾處建築似乎有些礙眼……”
王衛成将杜建的手指尖壓在徐記酒樓上,疑惑了看了杜建一眼,心想,杜建真不知道徐記酒樓是徐福林他兒子的?
不過,王衛成轉念間又想明白過來,杜建應該是不知道前些天晚上在徐記酒樓發生的事情,所以當他意識到北山賓館往東擴建會涉及到徐記酒樓時,才會猶豫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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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處建築都是近年來新建,似乎沒有按照規劃來。具體怎麽回事,我也不是很清楚,還要查縣裏對北山路一帶的具體規劃。”王衛成也含糊其辭的說道。
前天晚上在北山賓館與杜建撞到後,熊黛妮有跟他說起來梅溪鎮的一些往事,王衛成也知道有些事情要比他想象的複雜。
不過對杜建來說,有王衛成這句話就夠了。
杜建這兩年閑得發慌,沒事就琢磨縣裏的人事關系。
徐福林跟他兒子同學陳燕是什麽關系,自以爲能瞞過别人的眼睛,卻沒有瞞過杜建的眼睛——從徐福林兒子徐建中以及陳燕,串聯到熊黛妮,在沈淮指定要從縣中借調工作人員之後,杜建就又迅速把徐惠麗、王衛成跟熊黛妮的關系也摸清楚,這才兵行險招的在借調這事上動手腳,故意叫沈淮能抓到把柄。
王衛成的妻子跟徐福林兒子的徐建中是中學同學,杜建雖然不知道前些天晚上在徐記酒樓發生的事情,但見王衛成并沒有替徐建中掩飾的意思,甚至直接點出徐記酒樓是徐建中仗徐福林之勢建出來的違章建築——杜建還有什麽想不明白的?
北山賓館要擴建,徐記酒樓要推掉,沈淮不開口,但是這個意思杜建他自己不能領悟,就不能算合格——沈淮并不是要他拿什麽高水準的改制方案,而是要放他出去咬人。可笑别人都還羨慕沈淮把一個超大工程丢給他做,杜建暗想:沈淮要真這麽膚淺,當年也就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發生了。
杜建從縣裏騎車回到家裏,就給沈淮打電話過去。
沈淮在徐記酒樓上的意圖,他領會到即可,沒有必要再挑明了說,而是把何月蓮、杜貴今天拿潘石貴跳湖自殺疑點材料來找他的事情告訴沈淮——他并不清楚沈淮此時有多信任他,但也要防備着這一丁點的信任有可能給何月蓮這sao娘們糟蹋掉,所以他不能把這事瞞着不說。
*******************接到杜建電話時,沈淮正跟孫亞琳一起進老宅。
沈淮将手機夾在脖子下,不意叫腋下夾着的公文包滑落下來,剛巧包沒有關嚴實,裏面的文件雪片似的灑了一地。
沈淮一邊接杜建的電話,一邊彎下腰撿文件;孫亞琳就傍門依戶的看着沈淮手忙腳亂的撿文件,也不說彎個腰來幫沈淮撿文件。
對何月蓮、杜貴拿材料找杜建這事,沈淮表示知道,也不跟杜建在電話多說什麽,就挂了電話,朝孫亞琳瞪眼揚了揚手,說道:“回法國這段時間又慣出毛病了,看到我打電話,也不說搭把手啊?”
“去,你這點小伎倆還能騙倒老娘?”孫亞琳不屑的看着沈淮,手捂住有些低的領口。
沈淮真是沒想到說要占孫亞琳的便宜,但叫她這麽一捂領口,才發現她今天果真是美豔無端。
雖然從酒會離開披了一件外套禦寒,但低胸設計的禮服裙叫她露出一片修長的頸脖跟雪白細膩的胸脯,她剛才要真是彎下腰來撿文件,一定能從領口看到更多的豐滿挺聳。
沈淮下午趕到市裏來,是參加淮聯重工的竣工典禮。
東華市還處于權力動蕩期,雖然省常委的研究結論已經放出風來,但陳寶齊畢竟還沒有到任,熊文斌、楊玉權也沒有正式進入常委之列,所以作爲東華九五、九六年度重點建設工程項目之一的淮聯重工竣工典禮,也是很低調的進行,并沒有邀市裏的領導參加以壯聲勢。
淮聯重工目前建成部分,主要以船用、橋用鋼構件爲主,也是當前梅溪鋼鐵産業往jing加工方向的延伸,建成之後,每年将消耗梅鋼十五到二十萬噸的坯材,對初步完善梅鋼的産業鏈結構,意義重大。
沈淮趕回來,主要也是跟淮聯重工大股飛旗實業及艾倫家族這次到國内的代表約翰.艾倫見面,進一步商談新浦鋼廠籌建的事宜;孫亞琳也是奔波許久,今天陪同飛旗實業的代表,一起回到東華。
孫亞琳伸頭看了看沈淮撿起來的淩亂文件,上面壓着一張手繪圖稿,拿過來見竟然是北山賓館及周圍區域的規劃草圖,她詫異的問道:“你都到這一步,這些工作還要你親自動手啊;你剛剛接電話的這個杜建,你剛才不是說,已經将北山賓館改制的事情,交給他牽頭去辦了嗎?”
“很多具體的工作,我都可以放手給其他人去做,但恰恰城市規劃、設計這些事,我還真不想放手,”沈淮笑着說道,“如今霞浦可以說是一張白紙,每一筆都很重要。現在由我來決定每一筆到底怎麽去畫,這麽有成就感、這麽有意思的工作,我怎麽會讓給别人去做?”
沈淮倒不是擔心杜建會在這件事上動什麽手腳,而是知道杜建雖然是官場上的人jing,但平時的視野還多局限于霞浦,不可能對北山賓館改擴建拿出多麽驚豔的方案出來。
沈淮暫時想凍結城關鎮的規劃跟城鎮建設,但這時候完全将有限的市政建設資金都投入到新浦開發區去,霞浦縣必然會有大量的人有意見,所以城關鎮這邊還是需要兼顧做一些改善xing的市政營建。
就目前來說,沈淮暫時打算将霞浦縣城、城關鎮區的改造主要集中在北片,爲了節約極爲有限的财政資金,故而才需要将北山賓館的改拓建搞得大一些,這樣才能将一些市政建設任務,劃給北山賓館的改建頭上去,能在短時間裏較大幅度的改善城關鎮北片、北山路與北塘河一帶的環境。
就算把事情交給鵬悅去做,鵬悅也隻會做北山賓館内部的設計,外圍跟賓館本身無關的道路、園林及綠地規劃,甚至包括縣中的發展,都還是要縣裏來負責——沈淮不信任縣城建、園林、規劃等部門的業務能力,也不認爲杜建能把這活做出極高的水準來,隻能自己抽時間做起來,他會要杜建他們做些更具體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