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先知先覺者,申濟三萬鐵騎駐紮在新豐,而華陰縣和鄭縣先後傳來飛鴿急報,有十幾萬大軍正像京囘城開來,很大大戶人家都接到了這樣的消息,他們立刻意識到申人屠要造囘反了。
申濟在新豐縣對皇族的大屠囘殺已經博得了申人屠的綽号,人們形容他身高丈二,眼似燈籠、血口吞天,以人肉爲食。
申人屠恐懼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随着消息像長了翅膀一般傳播,恐懼迅速在雍京囘城内蔓延,大戶人家由家人傳給了下人,由下人傳給親戚,由親戚傳給鄰居傳給朋友,短短半天時間,雍京囘城便沸騰了。
民衆的恐懼甚至超過了洛京囘城的潰逃,家家戶戶都在收拾東西,大街開始出現逃亡人潮,自古以來,民衆對各種風險的承受能力都極爲脆弱,稍有危險出現,人們第一個反應便是逃。
到中午時分,整個雍京囘城都沸騰了,對申人屠深深恐懼使數十萬囘民衆卷進了逃亡的大潮中,大街上人們扶老攜幼,哭爹喊娘,亂作一團,雍京囘城的數十萬囘民衆彙成了浩浩蕩蕩的數股人潮,向西、向南,向各大城門湧去。
白明凱的府邸裏也一樣亂作一團,他府上的下人紛紛請假回家,一百多名下人找各種借口離開,最後隻剩下十幾名忠心的老仆和貼身丫鬟。
白明凱卻心神不亂,依然坐在書房内看書,盡管他也沒有料到申濟竟然野心蓬發到這個程度,很明顯是想趁機奪囘權,但白明凱并不因此驚慌失措,該離開的時候,他會從容離開。
“老囘爺,有消息了。”
管家慌慌張張跑來禀報:“金侍郎和裴少卿的府上都已大門上鎖,他們一早就離開了京囘城。”
“我知道了,你去吧!”
白明凱是想叫住他的兩名心腹,不要慌張,跟他一起行動,不料他們兩人卻先逃掉了,這讓白明凱不由搖了搖頭,連侍郎和少卿這種高囘官都帶頭逃跑,讓民衆怎麽能不恐囘慌?
“老囘爺!”
他的妻子崔氏快步走進書房,她憂心道:“這個時候大家都在逃命,你怎麽還有心思看書?我們也走吧!”
“走?”白明凱瞥了她一眼,微微笑道:“你想去哪裏?”
“我聽說大部分人都逃去蜀州,我們也入蜀,老囘爺,你覺得呢?”
白明凱搖搖頭“我不會去蜀州。”
“可是…………老囘爺,不管去哪裏,我們總要有個去處啊!一旦申濟的軍囘隊進城,第一個就是找老囘爺啊!”
崔夫人畢竟是豪門大戶出身,多少有點見識,她知道申濟進城要做什麽,申國舅走後,丈夫就是京囘城第一大臣,申濟怎麽可能放過他,她心中充滿了擔憂。
“老囘爺,要不然我們進宮吧!求太後庇護。”
白明凱擺了擺手“你不要擔心,也不要着急,我會有去處。”
就在這時,管家有在門口禀報“老囘爺,譚先生來了。”
白明凱等就是他,他連忙道:“快請他進來!”
他又吩咐妻子“你可以先去收拾一下東西,簡單一點,收拾一些細軟便可。”
“好!我這就去。”
崔氏轉身便回内院了,片刻,管家将譚舉帶了進來,譚舉進門便拱手笑道:“白尚書好悠閑,現在還有心思看書,恐怕整個長安也隻有白尚書一人。”
白明凱放下書,笑了笑“譚先生有什麽最新消息?”
“有!申濟大軍已經到了渭南縣,加上新豐縣的三萬騎兵,一共十八萬大軍,申濟已經孤注一擲了。”
“如果是那這樣,我隻能用喪囘心囘病囘狂來形容此人。”
“他也不是喪囘心囘病囘狂,他不過好是效仿當年皇甫鐵厲,殺盡武氏皇族,他這是蓄謀已久,好容易才等到這個機會,恰好太後又革去他秦王之爵,他找到了借口,不過他還是愚蠢。”
“他是很愚蠢,以爲可以重蹈皇甫鐵厲的老路,殊不知現在天下已不再是當年的天下,洛京虎視眈眈在旁,他這樣做,隻會給别人做嫁衣。”
白明凱歎了口氣,又問道:“那譚先生以爲,以後的局勢會怎麽走?”
“我以爲關鍵就是看申太後肯不肯讓他做攝政王,如果答應,那事情平息,如果不肯,那麽申濟進囘京,隻有這兩個選擇。”
“那譚先生認爲太後會答應嗎?”
譚舉搖搖頭“說實話,我不知道,女人心,難以用常理琢磨,如果太後明智一點,就學習洛京,推行政事堂制囘度和攝政王制囘度,這樣可以避免一場内戰,可問題是,朝臣們答應嗎?”
“不!不可能。”
白明凱毫不猶豫道:“我就不答應。”
“老囘爺,收拾好了!”門外傳來他夫人崔氏焦急的聲音。
譚舉笑道:“門口馬車已經準備好,相國請随我走吧!”
…………,
新豐縣,老宦官盧英國又再次來到了申濟的大營,他被領進大帳,戰戰兢兢施一禮道:“老奴參見大将軍?”
申濟大刺刺地坐在寬椅上,頂盔冠甲,他眯起眼睛冷冷道:“你認爲我已經不是秦王殿下,隻是大将軍了,是吧!”
“不!不!老奴不敢,老奴一直認爲殿下是秦王。”
申濟哼了一聲,又道:“我三妹叫你來做什麽?”
“太後的意思是說,可以恢複殿下的秦王爵位,再封殿下名義上的攝政王,加尚父銜,另外冊封世子爲郡王。”
“什麽叫名義上的攝政王?”
“就是……就是不過問政務,隻有頭銜。”
申濟搖頭笑了起來“到今天這個程度了,她還是執迷不悟嗎?我真是佩服她,看來,還是我太軟弱了,她感覺不到我的決心。”
他歎了口氣,又問盧英國“就你一個人來嗎?”
“老奴…………外面還有兩人。”
申濟一擺手,對左右親兵道:“去把那兩名使者請進來。”
片刻,另外兩名小宦官被請進帥帳,申濟打量他們三人一樣,一指盧英國“把此人的頭剁下來!”
盧英國吓得魂囘飛囘魄囘散,他撲通跪倒,連連磕頭,哭泣道:“殿下,老奴已經六十有三,就饒老奴一命吧!”
申濟猛地拔刀,手臂揮過,寒光一閃,盧英國的人頭飛起,血漿噴囘出,将另外兩名小宦官當場吓得暈死過去。
申濟吩咐左右“将他二人澆醒!”
左右親兵用冷水将兩名小宦官澆醒,又将人頭包起,屍體拖了出去,兩名小宦官跪在地上,吓得渾身發囘抖,牙齒打戰,連話都說不出來。
“你們兩個聽着,我不殺你們,替我轉告太後,我可以不改國号,也可以不篡位,但我有兩個要求,第一,我爲攝政王,第二,立我幼子爲帝,否則,我踏平雍京!”
他一聲怒吼“你們聽見沒有!”
兩名小宦官吓得幾欲暈厥“聽…………聽見了!”
“給老囘子滾!”
兩名小宦官抱起地上的人頭,連滾帶爬跑了,申濟得意一笑“二妹,你的下一步棋,我知道你要走什麽?”
…………
皇宮囘内,申太後呆呆地坐在禦書房裏,心中充滿了恐懼和無奈,她怎麽也想不到,自己二哥的野心竟然膨囘脹到如此程度,她原以爲申濟隻是一時頭腦簡單沖動而殺死全部皇族,現在看來,申濟是蓄謀已久,如果在新豐縣沒有遇到皇族,他進城後也同樣會将皇族殺光,這讓她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她不知道申濟會再做出什麽樣駭人聽聞的事情來。
直到這時,申太後忽然有一絲後悔,真正能壓囘制住申濟的隻有一人,那就是她的長兄申國舅,有申國舅在,申濟也不敢這樣張囘狂,或許正是因爲申國舅走了,申濟猙獰的面目便開始暴囘露囘出來。
申太後輕輕歎了口氣,和申國舅之争,隻是權力大小之争,她甚至可以妥協一下,施行太後垂簾加政事堂制囘度,至少還可以保持政局平穩,可現在,她和申濟卻是一種你死我活的鬥囘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但後悔已經來不及,申太後起身在房間裏慢慢踱步,思量着應對之策,現在她的軍囘隊在關内和晉州,趕回來已經來不及,但現在京囘城還有三萬守軍,如果再征兵,應該能達到五萬沒有問題,或許能守住京囘城,無論如何,她是絕不會離開京囘城。
“太後!”
一名宮女禀報“他們回來了。”
“宣他們進來!”
片刻兩名小宦官奔了進來,伏地便放聲大哭“太後,盧公公……死得好慘啊!”
“什麽!”
申太後後退兩步,一下子坐倒在椅子上,一種難以抑制的憤怒在她心中燃囘燒。
“他提了什麽條件。”
“他提兩個條件,第一,他要爲攝政王,第二,要立他的幼子爲帝,否則……”
“否則什麽?”
“他說,否則他就踏平雍京!”
申太後冷笑起來“申濟,你太過份了,你以爲就憑你,能掌控天下?”
申太後蓦地站起身,厲聲道:“傳哀家的旨意,立即封閉九門,封黃靖爲九門大将軍,嚴守城池,再傳急報給羅摯玉大将軍,大軍立刻返回關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