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恬一陣風似的沖進了母後的寝殿,他滿臉通紅,眼中燃燒着怒火,兩隻拳頭緊緊捏着,盯着自己的母後,憤怒的胸膛劇烈起伏。
他的表情是在申太後的意料之中,申太後瞥了他一眼,淡淡問:“皇兒,你這是爲何?”
皇甫恬撲通跪倒在母後面前,悲聲道:“母後,你爲何這樣欺辱兒臣?”“哀家n時欺辱你?你把話說清楚了!”申太後眼中寒霜微凝,心中也有了怒氣,這個小冤家,自己明明是爲他好,他卻不領情。
“母後,你爲何要把我的師傅們攆出京城!”
皇甫恬心中憤恨到了極點,他一早聽到了兩個師傅被趕出京的消息,他便知道,這是母後在報複自己了,兩個師傅是他唯一所倚重之人,如果他們走了,自己該怎麽辦?
他又恨又氣,竟失去了理智,大吼起來“母後,爲什麽!”“你就這樣給哀家說話嗎?”
申太後冷冷道:“這就是他們教你的爲人子之道?”
皇甫恬忽然意識到,他這樣子激怒反而被母後抓住把柄,他漸漸冷靜下來,克制住了内心的憤恨,沉聲道:“他們并沒有犯過,教兒臣很好,我們相處很融洽,懇求母後收回成命,讓他們留在兒臣身邊。”申太後冷冷淡淡地望着兒子,見他終于冷靜下來,便淡淡道:“周棋綸是禮部尚書,按照朝廷法度,尚書每年都需要去地方巡視,延安郡年初出現鄉試舞弊,他遲遲不去查處,這就是他的失職,他作爲禮部尚書不去處理,難道還要哀家代他去嗎?”她見兒子要反駁,立刻一擺手,打斷他的話頭“你聽哀家說完。
“還有徐筠,他是大學士,教你讀書已經五年,同樣按照朝廷法度,親王師不可超三年,他已經嚴重超期,而且所有大學士都有去地方爲官的慣例,以增加他們晉升的資本,難道就因爲徐筠是教你讀書,他就可以特殊,直接升爲侍郎嗎?”
“不!兒臣沒有說他們特殊,兒臣隻是認爲母後處事不公。
“那你說,哀家怎麽不公?”
皇甫恬畢竟年少,他的手腕遠遠不如母親,隻說了兩句話,他便被繞住了,他是想讓他們留下,不料最後變成了不公,他不肯再說了,跪在那裏一言不發。
申太後看了看他,她緩緩道:“好吧!看在他們教你的份上,哀家稍微融通一下,周棋綸去延安郡隻是正常巡查,不用更改什麽,林邑郡确實太遠了一點,徐筠身體好像也不是太好,那就改任資陽郡刺史,讓巴山蜀水的肥沃好好滋養他,就這樣了,你跪安吧!”
“那兒臣讀書怎麽力?”“這個哀家心裏有數,哀家會讓光祿寺少卿韓璐來教你,他學問淵博,不亞于徐筠,哀家已經決定了。”
皇甫恬渾身一顫,那個韓璐是白明凱的人,而白明凱是太後的代言,等于就是監視自己,他一切都明白了,是母後開始懷疑自己了。
皇甫恬深一腳,淺一腳回了自己宮殿。
自從太學生慘案發生後,申國舅也沉默了,他沒有再提政事堂制度,他也意識到,讓太後放權是不可能,她和申濟的軍隊加起來有四十萬之衆,有絕對的實力,讓擁有絕對實力的人放棄自己的權力,無異于癡人說夢。
而且他也不得不承認申太後有手腕,她牢牢抓住白明凱等一批支持太後垂簾制的大臣,又大幅度給朝官加薪,又籠絡住一批中小朝廷,這樣她就不怕官員們罷朝,同時又使用高壓手段,下達禁口令,同時移宮京城,這樣一手軟一手硬,局勢竟然被她扳轉回來了。
意識到這一點,申國舅便改變了策略,他親自去見了一次太後,答應不再謀求政事堂制度,但他提出了條件,條件是以漢中換晉南,申太後也欣然答應,現在邵景文的十萬矢軍已經開去蜀州,這樣一來,整個蜀州和漢中就屬于他的地盤了。
申國舅也有一定實力,他擁有十五萬軍隊,又控制了富庶了蜀州,這就是他在朝廷爲相的堅實後盾。
申國舅也知道,如果再繼續糾纏制度變更,争奪權力,最後雙方都鬥得鮮血淋漓,隻會白白便*了皇甫無晉。
這兩天申國舅都呆在府中,在局勢最後沒有明晰前,他暫時不會出頭,以免讓朝官們認爲他出賣了衆人,他需要做一個姿态。
或許是昨晚看書太晚的緣故,申國舅一早醒來,隻覺得頭很疼,他坐在書房裏閉目養了一會兒神,便開始批閱文書,這時,他的管家急急慌慌奔到門口“老爺,皇上來了!”
申國舅微微一怔,他立刻便想到了,一定是周棋綸和徐筠之事,這件事他也知道,他已經看到了太後的旨意,這很明顯是太後發現了什麽,才對他們下手了。
他沉吟一下,他知道小皇帝來找他做什麽,他需要理一下思路,随即他迎了出去。
皇甫恬是微服私出,隻有十幾名侍衛陪同,他已經慌了手腳,爲讓太後挽回成命,他想到了一切辦法,來找申國舅求救也是其中之一。
自從他登基爲帝後,皇甫恬便再也不像從前那樣依賴申國舅了,尤其他感覺到了申家的野心,他對申國舅也有了一絲警惕,若不是他已經無計可施,他是絕不會來找申國舅幫忙。
外面下着紛紛揚揚的大雪,皇甫恬剛從馬車下來,申國舅連忙上前施禮“老臣申溱參見陛下!”
“打擾相國了!”
皇甫恬歎了一口氣“朕呆的時間不會太長,盡快吧!”
“老臣明白,陛下請!、,申國舅将皇甫恬帶進自巳書房,旁邊再沒有第三人,皇甫恬忽然跪下,垂淚道:“請舅父救救外甥!”豐國舅慌忙将他扶起“陛下,不可這樣,不可!”
他将皇甫恬扶坐下,這才歎了口氣道:“陛下是爲周、徐二人之事而憂心吧!”皇甫恬默默點了點頭,半晌,他忽然憤恨道:“身爲太後,不深居宮中,卻掌控國政大權,見識淺薄,一再誤國,原本可以形成三足鼎力之勢,現在卻已兵臨城下,她尚不知錯,還要繼續弄權,大甯王朝三百年基業,就要毀在她的手上。”
申國舅見他情緒激動,不由苦笑一下道:“陛下,她畢竟是你母後,你不能這樣說她。”
“可她我是他兒子,相國,你知道她怎麽說,最早說我十八歲可以獨立執政,後來她又改到二十歲,說我要過弱冠之年才行,兩年時間這也就罷了,可她又改口,不叫獨立執政,而叫參政,我問過她,什麽叫參政?她說,會給我一部分奏折,讓我替她分憂。”皇甫恬情橡激動,連自稱都改成了“我”他已經不把自己當做皇帝了“相國,你認爲她隻是一時的玩笑,還是說說而已?”
申國舅沉默了,他不知該怎麽說,1小皇帝已經長大,想再哄騙他是不可能,他知道将來就算皇甫恬到了十八歲或者二十歲,也一樣是傀儡。
良久,申國舅歎了口氣道:“她是我親妹,也是你親生母親,按理我不能說她,但事到如今,我可以對你說句實話,不管你愛不愛聽,她總有一天,會成爲武則天第二。”
皇甫恬大吃一驚“你說母後會…………”
申國舅點點頭“應該是這樣,我從小就了解她,而且我現在也已經看透了她,她對權力的癡迷和執着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除非她死了,她才可能放下權力,但她今年才三十歲,身體很好,如果她保養得好,她還能再執政四十年,而太廟中有鐵碑告示,太後垂簾爲政者,最長不可超十年,也就是說,十年後她必須交權,這是法理所規定,她當然不可能交權,那打破這法理,那隻有一條路可走,改變身份,不再爲太後,而是登基爲帝。”停一下,申國舅又緩緩道:“你太不了解她的手段了,把周、徐二人調走,她隻是不想和你當場撕破臉皮,但我可以斷言,最遲三個月或者半年後,周、徐二人必然死于任上,陛下,你不會有任何機會。
皇甫恬頹然坐倒,申國舅的話像針一樣,針〖針〗刺穿他的心,過了很久,他才低聲道:“那我該怎麽辦?”
“陛下,你隻有兩條路可走,要麽就順從于她,不能對她有任何反抗,也不能對她不滿,或許你二十歲後,你能參政,她會給你一點點權力,畢竟你是她兒子,如果你不能忍受……”
申國舅凝視着他,一字一句道:“那你隻能走第二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