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濟和邵景文都同時吃了一驚,齊軍竟然進軍如此神速嗎?申濟忍不住憤然道:“我一路迎戰,豫州軍的主力都是我們在頂着,他們齊州卻攻城掠地,不費吹灰之力搶奪勝利果實……”
申濟憤恨嘎然而停,他這才想起來,他兄長申溱一直堅決反對和齊軍聯合,就是這個原因,他心中開始有點懊悔了,但當着邵景文的面,他卻不能認錯,而且不支持太後,他這個秦王也混不上。
“邵将軍,你看現在…….”他有些尴尬地問。
邵景文卻似乎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他毫不猶豫道:“今晚楊晟必定撤軍回洛京,這是千載難逢的良機,我們當連夜追擊,必定大敗楊晟。”
…….
洛京危急使楊晟再沒有選擇,他連夜撤軍返回洛京,營帳和辎重統統丢棄,擺出誘敵深入之勢,卻被申濟看破了他的戰術,雍京大軍長驅直入,銜尾追擊,楊晟率軍邊打邊撤,三戰皆敗,而前軍卻被邵景文率十萬軍包抄,切斷了退路,豫州軍大敗,二十萬大軍全軍覆沒,最後楊晟隻率八千人逃回洛京。
豫州jun連戰連敗,三十萬大jun覆囘miè,雍、齊數十萬聯jun已經bī近洛京不足三十裏,消息傳來,洛京一片混亂,人人皆知大勢已去,guān囘員們不再上朝,紛紛外逃,士bīng們卸甲丢bīng,zàng入民居,大部分商鋪都已關門閉戶,而米價bào囘漲,鬥米一銀,不斷有bào徒xí囘擊米鋪,shā囘人搶米,洛京大街小巷,混亂不堪。
一輛馬車在大街上疾速行駛,馬車内,張缙節心情沉重地望着街頭的混亂,他不時看見有bào徒沖進民宅,搶掠财物,他心裏明白,這些所謂bào徒,都是逃王的士bīng,他暗暗歎了口氣,jú面混亂到這個程度,也是他事先料到,皇上多疑,不肯信任大将,最後用平庸的yáng晟爲主帥,注定會有今天的結果。
事已至此,追究yáng晟的責任已沒有任何意義,而且他身中箭傷,又急又氣,已染重病在身,在世不久,皇上也免去了他一切職務,張缙節也不好再說什麽,現在的問題是怎麽穩住眼前的亂jú。
馬車經過一棟被焚囘毀的商鋪,這是他每天都要經過的一家珠寶店,現已經洗劫一空,燃了一夜大火,現在看到的,是商鋪的殘垣破壁,依然冒着袅袅青煙,想着掌櫃的随和,夥計們mài力,如今卻變成這般模樣,讓張缙節痛囘心囘疾囘首。
盡管大部分guān囘員都已逃王,昨晚蘇翰昌也來勸他去楚州,但張缙節卻毅然決定留下來,對這座數百年的京囘城,他肩上有一份不可推卸的責任。
馬車駛進了皇宮,宮門緊閉,大半羽林jun也逃王了,隻剩下不到一千羽林jun和數百名侍衛。
張缙節在空曠的宮殿廣囘場上疾走,很快便來到了皇帝辦公的太極殿旁,十幾名侍衛正聚在宮殿台階下商量着什麽,見他過來,都紛紛站起身。
“難道你們也想棄皇上而逃嗎?”張缙節厲聲喝問。
十幾名侍衛都羞愧地低下頭,剛才他們确實是在商量逃王,一名侍衛躬身道:“相囯,現在jìn宮隻剩下三百名侍衛,已經很難守住内宮了。”
“那你們就守住皇上和皇後!”
張缙節心中憤然,連侍衛都逃跑,難道所有人都不知忠義嗎?他也不用通報,隻見向皇甫恒的禦書房走去。
禦書房内也安安靜靜,隻有兩名小宦官無精打采地坐在門口,見他過來,兩人吓得要站起,張缙節卻向他們擺擺手,示意他們保持安靜,他慢慢走進禦書房,隻見皇甫恒坐在禦案後,手撐着額頭,神情痛苦,張缙節心中憐憫,早知道今天,當初又爲何不聽勸。
“陛下!”他上前行一禮。
皇甫恒慢慢擡起頭,見是張缙節,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表情,也不知是驚喜還是苦澀。
他自嘲地苦笑一下,聲音嘶啞,“張相國,你還沒走嗎?”
“陛下要臣去哪裏?”
“朕沒有,大家都走了,相國次子在楚州爲高官,你去楚州,必然受重用,你去吧!朕準你走,這房子已經快塌了。”
張缙節搖了搖頭,異常堅定道:“陛下,事情還沒有到最壞的程度,洛京有百萬民衆,敗逃藏匿之軍不下五萬,城門四周還有一萬忠心陛下的軍隊,糧食有一百二十萬石,庫銀三百萬,左藏内更有無數布帛和綢緞,陛下隻要開倉放糧,穩定住京城局面,再拿出銀兩招募士卒,加上城池堅固,臣以爲一定能守住洛京。”
“可是能守多久,一個月還是兩個月,有意義嗎?”
皇甫恒歎了口氣,“朕登基不長,無福予民,索性就讓雍州軍入城,安撫民衆,朕也問心無愧。”
“陛下頹廢,将我等支持陛下的人置于何地?”
張缙節見皇甫恒已經失去信心了,便毅然道:“陛下,臣請纓爲兵馬大元帥,讓臣最後爲陛下盡忠!”
皇甫恒心中也有一絲感動,便點點頭,“你可一切便宜行事,朕都準許。”
他取出自己的金牌,遞給他,“憑此金牌,如朕親臨!”
張缙節接過金牌猶豫一下又道:“臣還有一個請求,望陛下同意。”
“你說,朕聽着。”
“臣建議把荊州讓給皇甫無晉,換取他進攻齊州和雍州。”
皇甫恒苦笑了一下,“這個不用相國費心了,朕三天前便派人去楚州傳旨,封皇甫無晉爲荊州大都督,已經把荊州讓給他了,隻可惜朕這個決心下得太晚,已經來不及了。”
張缙節點點頭,“那臣去調兵布陣了,臣會調用一切倉禀之資,請陛下勿怪!”
“朕已經把金牌給你,你去做吧!”
張缙節行一禮,便匆匆離去了,皇甫恒望着他的背景,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皇甫無晉來了又如何?不也一樣嗎?”
皇甫恒心中最大的悔恨并不是用楊晟爲元帥,而是他當初不該定都洛京,如果定都襄陽,局面就不一樣,可是現在撤往荊州的去路已被齊軍截斷,他連退路都沒有了。
皇甫恒慢慢閉上眼睛,他現在隻想好好地睡一覺,什麽都不用想,什麽都不想知道。
…….
張缙節奔出宮門,在大門處正好遇到了大将李彌,李彌率八萬軍守荥陽,卻遭到二十萬齊州包圍,他寡不敵衆,敗回洛京,皇甫恒沒有怪罪于他,又任命他爲九門大将軍。
“張相國!”
李彌上前急道:“士兵們要求發饷,否則大家都不幹了。”
張缙節點點頭,沉聲道:“我知道,陛下已經準我一切便宜行事,我馬上就去查庫,先你給一百萬兩銀子,招募士兵,整頓治安,所需糧食,我都會一一發放,當務之急是要把局勢穩定下來,李将軍,隻要堅守一個月,局勢必将有改變。”
李彌也少數忠于皇甫恒的人,他拱手道:“隻要保證軍士錢糧,我這條命就拼給陛下吧!”
兩人又商量了片刻,便分頭去了,張缙節召集了幾十個沒有逃走的小官,給他們重賞,命他們協助自己,開倉放糧,平定物價,又從李彌那裏要來五百軍士,對所有糧鋪進行管制,限量購糧,同時,李彌開始整頓軍紀,派軍隊上街巡邏,并殺了幾十名暴徒,在一連串的措施下,洛京的局勢漸漸穩定下來。
兩天後,五十萬雍州和齊州聯軍包圍了洛京,他們并不急于進攻,而是将洛京團團圍住,對他們而言,攻破洛京輕而易舉,但難的是,攻破洛京以後該怎麽辦?洛京歸誰?齊州想要,雍州也想要,在之前的談判中,雙方都沒有明确這個問題,現在問題出來了,該怎麽解決它,在沒有達成協議之前,雙方都不想過早地拿下洛陽。
……
齊軍大營已經基本上形成了雛形,是一個半月形的營盤,二十萬大軍将洛京城半包圍,雍京大營也是一樣的半月形狀,兩個半月之間并沒有完全融合,南北各留下了一個寬達一裏的缺口,這也是讓洛京軍民逃離的通道,隻要通過檢查,洛京的軍民便能攜帶财物順利離開城池,這是瓦解洛京人抵抗決心的有效手段.
西進之戰已經延續半個月,此時已是九月初,到目前爲止,皇甫忪對所有的收獲都很滿意,完全達到了他的預期目的,他已經占領大半個豫州,而且他的原計劃隻到荥陽爲止,可現在,他還想再分一杯洛京的羹。
大帳前,皇甫忪坐在一架軟軟的躺椅上,眯着眼睛享受着秋日陽光的溫暖,遠方是高聳的洛京城牆。
“有沒有楚州的情報?”
這是皇甫忪唯一擔心的事情,他的齊州空虛,他很擔心皇甫無晉會乘虛而入,所以幾乎每隔半天都會問一次楚州的情況,昨天得到消息是鄱陽郡的軍隊已經渡過鄱陽湖向荊州進軍,這在他的預料之中,皇甫無晉果然攻打廣州是虛,他的目的還是要取荊州,皇甫恒既敗,所有人都要分一杯羹,隻是皇甫無晉不聲不響,卻占了大便宜。
“回禀殿下,還沒有楚州的消息。”
皇甫忪一顆心微微放心,他開始想象着自己踏進紫薇宮的情形了,就在這時,一隻從遠方飛來的信鴿在天空盤旋,映入了他眯起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