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楚州各地軍情湧動,軍令如山,各地軍府收到調兵令,皆不敢怠慢,倉惶收拾兵馬,連夜出發,向江甯府疾奔而來。
盡管皇甫無晉已經盡力封龘鎖消息,但事情太大,申家被清洗之事還是通過各種渠道洩露了出去,第一個得到消息的便是皇甫英俊。
皇甫英俊便是皇甫逸表之孫,當年和無晉在百富酒樓打架,又被申祁武挑撥圍攻蘭陵郡王府,最後被罷免一切官職,貶爲庶民。
不過此時的皇甫英俊已不再是從前那個魯莽的皇族子弟,經過幾次重挫,他也迅速成熟,變得穩重起來。
他因向皇甫玄德告密祖父秘密勾結太子之事,被皇甫玄德看中,封他爲楚州繡衣衛将軍兼廣陵将軍,不久前又封他爲淮南總管,直接統帥楚州江北八萬大軍。
總管和将軍不一樣,總管又叫小節度使,這是以統帥軍隊的數量來劃分,統帥高于十萬之軍,稱爲節度使,低于十萬稱爲總管!它是直接領兵之将,無論戰時還是非戰時,楚州江北的府兵都歸他直接統領,這等于就是改變了楚州江北的軍制,不再受朝廷管轄。
皇甫玄德這樣安排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要用皇甫英俊來牽制皇甫無晉的水軍,對這一點,皇甫英俊也心知肚明,在不久前,陳直帶給他了皇上的密旨,若楚州發生緊急情況,他可随時出兵江甯府,并要他立即與江甯府尹韓順義聯系。
和從前他無法指揮府兵不同,現在他已經升任淮南總管已經完全能指揮江北的八萬軍隊,在得知江甯事變後,皇甫英俊立刻意識到皇上所說的緊急情況發生了,他立刻做出了反應一方面調集軍隊集中到江都,另一方面緊急派人和韓順義聯系,同時,緊急發信向皇尖彙報楚州發生的事變。
江都運河内,一隊由三百艘平底三桅漕船組成的船隊已經整裝待發,這種漕船載重量較大,平均每艘船可以運載五十名全副武裝的士兵,第一批來自沭陽郡四個軍府的一萬名士兵已經登船。
從江都運河到長江并不遠兩個時辰便可抵達長江然後一個時辰渡江當然,這隻是普通民衆的旅行方案,而對于一支準備攻擊江宇府的軍隊,卻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關鍵是他們能否沖得過楚州水軍的封龘鎖線。
統帥這一萬軍隊的主将姓燕,叫做燕衡,原本是沭陽第一軍府都尉,現在已被提升爲沭陽将軍成爲皇甫英俊手下的四大将軍之一。
燕衡是一個典型的軍人,四十歲出頭,軍旅世家出身他從軍二十五年,頭腦裏沒有太多的想法,他知道,現在服從軍令是他唯一需要做的事情,盡管他知道前方的路并不安全,恒他沒有選擇,他隻有服從皇甫英俊的命令。
他站在一艘千石大船的船頭,身材魅梧,像一座江風中的黑塔,耐心地等待着皇甫英俊的命令。
這時一匹戰馬疾奔而至,奔至運河邊勒住戰馬,馬上報信兵高舉令箭遠遠大喊:“燕将軍,總管命你立刻出兵!”
燕衡緩緩點點頭,他一揮手,毅然下達了命令,“出兵!”
出兵的鼓聲轟隆隆敲響了,船夫紛紛解開繩子,拉起風帆,用竹篙撐動大船,向南緩緩行駛而去,燕衡心中充滿了憂慮,不知皇甫英俊那邊的戰事如诃了?
皇甫英俊此時并不在江都城内,他一大早便率領兩萬廣陵軍隊向長江北岸進發,長江北岸的六合縣也屬于江甯府管轄,縣内有一個近四千人的水軍府,也就是江甯水軍府。
皇甫英俊和軍人出身的燕衡思路完全不同,他頭腦裏充滿了算計,他心裏比誰都清楚,他手中的軍隊未必是皇甫無晉的對乎,楚州水軍橫行江海,如果他們全力渡江,必将死傷慘重。
但如果不做出點姿态,恐怕皇上也不會饒他,皇上命他牽制皇甫無晉,現在江南已經亂成一團,而他卻按兵不動,他當然無法交代,所以他反複考慮,決定讓沭陽軍爲先鋒,替他去展示姿态,而他卻親自領兵去攻打位于江北的江甯水軍府,占領六合縣,這樣,他可以保證自已大勝,至于燕衡的死活,那是薦衡自己指揮的問題。
兩萬大軍已經進入六合縣,浩浩蕩蕩在官道上疾速行軍,皇甫英俊一馬當先,行駛在在隊伍的前方,官道兩邊是大片農田,冬小麥已經抽條,整個原野上都是綠油油一片,很多在田地裏勞作的農民都紛紛站起身,驚訝地望着這支聲勢浩大的軍隊,這種大規模的行軍是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就算以前的水軍操練也沒有這麽壯觀。
在距離水軍大營還有五裏時,一名探子奔回來禀報:“禀報總管,水軍營内已空,元一兵一卒。”
“那船隻呢?”
“回禀總管,軍船都不見了,隻有十幾艘破舊之船,附近村民說,水軍幾個月前出海演練,便再也沒有回來。”
皇甫英俊暗暗思忖,如果現在退回去,恐怕會有人說自己不體恤士兵,獨讓燕衡送死,也難以向皇上交代,不如駐紮一晚,四處尋找船隻,過不了江是另外一回事,他立刻令道:“大軍加速前進,占領水軍營!”
大軍加速奔跑,想五裏外空曠的水軍營奔去,同時皇甫英俊派出一千人,五十支小隊,去長江北岸搜尋船隻,準備渡江,這就是皇甫英俊的計劃,兵分兩路,一路由燕衡從運河渡江,一路由他率領,去占領江甯水軍府,從六合縣渡江,兩軍遙相呼應。
可事實上,皇甫英俊早就知道,他根本就無船渡江,他隻不過是去擺個姿态,給皇上一個交代罷了。
下午,由燕衡率領的一萬沭陽軍分乘三百艘漕船終于進入了長江,江面上風很大,盛行東南風,江面上風浪很大,使船隊過江格外艱難,這些漕船都是三百石的小船,平時都是用于運糧,沉甸甸的糧食壓在船隻,行駛還比較平穩,但現在滿載着士兵,船體就顯得有些漂浮,在大浪中上下起伏,使船上士兵們苦不堪言,很多士兵都紛紛嘔吐,連船夫都看不下去,紛紛抱怨這些士兵是去送死。
“你們這群傻鳥,還想去打水軍,你們知道南岸有多少軍船嗎?幾千艘大軍船,都是三千石、五千石的大船,幾艘大船就能将你們全部撞翻喂魚,我都被你們連累了。”
船夫們抱怨不停,士兵們則越聽越膽戰,不少士兵破口大罵起來,“他娘的,爲什麽江都兵不去打,讓老子們這些旱鴨子去送死!”
“哎!這明顯是皇甫英俊欺負燕将軍老實,那個家夥狡猾呢!聽說他去打江甯水軍府。”
“放屁!”
船夫粗魯地大笑起來,“江甯水軍府幾個月前就出海了,那裏是一座空營,打什麽打,哄騙你們呢!”
士兵們大罵起來,“王八蛋!我們不打了。”
但再暴怒,再大罵也沒有用,船隻已經到了大江中央,就在這時,一名船夫指着遠處夫喊:“不好!水軍來了。”
所有人都向東望去,幾乎每個人的心都仿佛沉入了江底,隻見江面上出現了黑壓壓的大船,足有上千艘之多,待大船靠近,不少士兵都驚恐得尖叫起來,隻見爲首的大船仿佛一座黑黝黝的大山,龐大元比,在它面前,他們的小船就像一隻隻蟑螂,無比渺小!
“是‘山船’來了!”船夫們紛紛哀嚎,“那是楚州水軍母船,我們死定了。”
船夫們的絕望,使三百艘平底船上的士兵都仿佛感到了末日到來。
皇甫無晉冷冷地望着江面上這支自不量力的軍隊,就憑他們也想占領江甯府嗎?
旁邊的周信認出了這支軍隊,便低聲道:“殿下,這是沭陽軍,他們主将燕衡頗爲正直,打仗不錯,一向服從軍令,估計是被皇甫英俊調來打前陣。”
“哼!虛張聲勢,皇甫英俊不過是隻膽怯的老鼠,他隻是想給皇甫玄德一個交代罷了。”
他立刻吩咐左右,“傳我的命令,準備作戰!”
周信大驚,他和燕衡關系不錯,怎能眼睜睜看燕衡送死,連忙道:“殿下,請讓我去勸他,我一定讓他投降殿下。”
無晉瞥了他一眼,“長史,你不是說此人一向服從軍令,他肯投降嗎?”
“殿下,把尚方寶劍借我一用,我能說服他!”
“可以!”
無晉答應了,解下尚方寶劍遞給他,“若他不肯投降,我今天就用他來試我的火炮!”
水軍戰船改變了陣型,分成兩隊,将三百艘漕船前後攔截,形成了一條巨船水巷,将一萬沭陽軍圍在中間。
燕衡也一樣的心驚膽戰,他們是陸軍,從沒有水戰經驗,也沒有經曆過水戰的陣勢,但眼前的戰船大陣卻将他驚得一陣陣膽寒,高大的戰船俨如一座座小山将他們攔截在江面上,他們隻能仰望對方,顯得是如此渺小,尤其中間那艘龐大無比的戰船,更是給他一種絕望的感覺,如果在陸地上,他尚能一戰,可在大江之中,他們隻有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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