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晉點了點頭,任何事情都會留下蛛絲馬迹,關鍵就看你能不能找對路子,這個夥計無疑就是一個知道路子之人,所以說三個臭皮匠,頂一個諸葛亮,諸葛亮也未必想得到這個辦法,關鍵是諸葛亮不深入接觸這些事,所謂隔行如隔山。
無晉也不多想,索性就讓這個懂得門道的夥計替他拿主意,他取出兩銀子,一錠二十兩,一錠 十兩,他先将二十兩的銀子放在桌上笑道:“這二十兩的銀子就是剛才你那番話的酬勞,如果你再說細一點,告訴我該怎麽樣找到這些白衣兵,比如鎮上的誰知道等等,那這錠十兩的銀子也歸你。”
夥計心中歡喜得要炸開了,三十兩銀子啊!他可以在鎮上買一處一畝地的宅子了,他低下頭想了半天道:“我二叔是鎮上有名的鐵匠,他告訴過我,打造好兵器一定要用精鐵,但精鐵比較貴,數量也較少,一家小商行裏買不到多少精鐵,想大量買必須找掮客……”“等一等!”無晉打斷了他的話頭“這兩天有人要買三百萬斤精鐵,你聽說過嗎?”“沒有三百萬斤,是一百萬斤,是齊州那邊的人來買,他們的五艘大船就停在碼頭外的江面上,這件事我知道,他們是想買三百萬斤精鐵,但是黃老牙頂天了隻能湊出一百萬斤的貨,還要等好幾天,我昨天聽黃老牙的夥計說的,這幫人全用現銀買,一百萬斤就是十萬兩銀子,這次黃老牙可發大财了。”
夥計說得唾沫橫飛,眼睛充滿了掩飾不住的嫉妒。
無晉笑問道:“這個黃老牙是什麽人?”“此人就是我們這裏的精鐵掮客,我們鎮上掮客不少,但真正做大買賣的隻有三個,一個姓盧,一個姓蔣,這兩人都是做普通生鐵,而另一個人就是黃老牙,他是專做精鐵的掮客,也是我們這裏最有錢的人,誰都不知道他家到底有多少錢?剛才我要說的白衣兵路子,也就是要先找到他,從他那裏就能知道,誰買了多少多少精鐵,然後再找送貨之人,客官就能找到那些白衣兵了。”
“不錯!不錯”無晉暗暗贊許,這确實是一條非常好的路子,雖然不一定每座藏有私兵的農莊都負責打造兵器,但肯定有集中打造兵器之處,由它分送各處,找到這個地方,就能找到白衣兵的分布圖。
“這個黃老牙家在哪裏?我是說在哪裏能找到此人?”
“就在鎮子東面,進鎮口時有一條向東的岔道,沿着小路到底就是了,他們家占地有五畝,白牆黑瓦,都是用石方砌成,是我們鎮子最好的宅子。”
“多謝了!”
無晉把三十兩銀子遞給了他,夥計歡喜地接過銀子,左看右看,臉都笑開了huā,連忙告辭退下,可走到門口他又想起一事,回頭央求道:“大爺,你千萬别說是我說的,黃老牙家有護院打手,被他知道了,他非錄我的皮不可,求求大爺了。”
“你去吧!我心裏有數。”
夥計走了,這時掌櫃也領了一名醫生來給士兵治傷,無晉則慢慢在裏屋坐下,他需要整理一下思路,最初他是爲了追蹤李白沙而趕到丹陽郡,但在這裏他卻無意中發現了楚王系私兵的秘密,這兩者并不是孤立的兩件事,應該說李白沙來這裏的目的之一,也是爲了找白衣軍,所以白衣軍的秘密才會被他發現。
上次運東宮稅銀進京時他便知道白沙會和申國舅有勾結,現在他更能肯定,白沙會極可能就是申國舅的海外力量之一,如果真是這樣,那他爲什麽要建一支海外的力量?作爲一個大陸帝國的宰相,他有什麽必要在海上保持力量?大甯王朝有水軍,已經有足夠的海上力量。
隻能說明一個原因,這是申國舅給自己留的逃亡後路,大甯水軍也是,他千方百計要掌握楚州水軍,就是爲了給他失敗後,家族逃亡之路,所以他同時也要死死控制住江甯府。
現在楚州水軍被自己奪走,所以申國舅的注意力便轉到白沙會了,所以白沙會來楚州接觸他的私軍,爲了某個目的。
皇甫無晉躺在藤椅上,他的腦海裏像抽絲錄繭一樣,将一切脈絡漸漸理清楚了。
最後無晉站了起來,既然理清了脈絡,現在他就需要打開這扇門,而打開這扇門的鑰匙,就是精鐵掮客黃老牙。
夜幕籠罩着采石鎮,沒有月色,星光黯淡,采石鎮數百步外便是茫茫大江,江水拍打着懸崖絕壁,五艘大船在江面上随波濤上下起伏。
鎮子也很安靜,大部分窗戶的燈都熄滅了,此時已是半夜一更時分,隻偶然傳來幾聲嗷嗷的犬吠。
在鎮子東面一處山坳内是一座占地五畝的大宅,大宅連圍牆也是用巨石砌成,宅子依山伴水,風景秀麗,這裏便是精鐵掮客黃老牙的宅子,誰能想到,此人竟掌握了楚州七成以上的精鐵貨源,足見他的财力雄厚。
五百梅huā衛缇騎從四面八方将宅子團團圍住,他們手執短弩,腰挎橫刀,一個個動作敏捷,身姿矯健。
一聲輕輕的口哨聲,二十名梅huā衛軍士輕輕躍上圍牆,三條躲在大門後的獒犬“嗚”地一聲撲上來,不等它們叫出聲,數支短弩箭便嗖地射穿了它們的頭顱,将它們釘死在地上。
片刻,大門吱嘎一聲開了,數百名梅huā衛軍士魚貫沖進了黃宅,他們如猛虎下山,迅速将黃宅所有的仆婦、夥計和主人都一一制服,将他們全部趕到後院。
這時數十名梅huā衛士兵押着五名赤着上身的大漢走了出來,他們被反綁着,嘴裏堵上了破布。
校尉駱勝向無晉施禮禀報:“果然不出将軍所料,他們府中确實藏有白沙會成員。”
五個人的右臂上都有一條刺青鲨魚,這是白沙會的标志,所以白沙會又叫白鲨會。
“沒有人逃脫吧!”
“沒有,府上人交代,化們住在這裏就隻有五人。”
無晉想了想,還是有點不放心,便回頭對另一名校尉孫建宏道:“你帶二十名兄弟立刻趕去碼頭,假如發現有人逃向碼頭向江中船報信,立刻給我射殺!”
“遵令!”
孫建宏手一揮,帶領二十名梅huā衛弟兄向碼頭方向奔去。
這時,一名軍士上前禀報“将軍,主人黃老牙已經抓到,在内院房間。”“他的房間搜查了嗎?”“弟兄們正在搜查!”無晉點點頭,他又看了一眼蹲滿一院子的人,一個個驚恐不安,他便道:“這些人都不要爲難他們,把裏面賬房管事之類的人找出來,其他人都讓他們回自己房間,暫時不準離開黃府。”
無晉交代完,便快步向内院走去,他走進一間亮着燈屋子,屋子裏站着六名梅huā衛親衛,在地上按跪着一名男子,這就是主人黃老牙,出乎無晉意料的是,這名鼻子竟是一名六七十歲的老人,和他心目中的形象甚遠。
他以爲是一名四十餘歲的男子,長一口大暴牙,所以叫黃老牙,不料竟是一名文質彬彬的老人,而且牙也不突出。
“給他一張椅子坐下!”看在老人的份上,皇甫無晉暫時不想虐待他,黃老牙表情異常平靜,沒有半點驚慌,他坐下來便問:“你們是江甯梅huā衛?”
消息居然還挺靈通,梅huā衛來江甯才幾天,他便知道了,無晉沒有回答他,卻問他“你叫什麽名字?爲什麽叫黃老牙?”黃老牙淡淡道:“在下黃群,老牙是我們當地土語,意思是很有威望的士紳,我是采石鎮唯一的明經士,所以他們這樣稱呼我。”“居然是明經士?”
無晉冷笑一聲“既然是明經士,就當知大甯律法,勾結白沙海盜,按律滿門抄斬,私販精鐵,數量巨大,按新出聖旨,也當滿門抄斬,兩罪合一,當誅九族,你不知道自己的罪嗎?”
黃老牙臉上依然沒有半點驚慌,他瞥了無晉一眼,不急不緩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将軍應該不是來滿門抄斬吧!”
“不愧是老姜!”無晉贊了他一聲,他也不再饒彎子,笑了笑道:“你說得不錯,我本意不是來滿門抄斬,我隻問你兩件事,你答得讓我滿意,我馬上就走,你做的事就當我什麽都不知道,你若不讓我滿意,那對不起了,我今晚就誅你黃家九族!”
黃老牙緊緊地盯着他“你是什麽人,敢說這種話?”
皇甫無晉哼了一聲“你不是消息很靈通嗎?那我告訴你,我叫皇甫無晉,你知道嗎?”“你就是嗣涼王?”黃老牙愕然。
無晉點了點頭“一點沒錯,就是我。”“那你問吧!”黃老牙低低歎了口氣,他知道此人萬萬不能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