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貴深懂人情世故,他當然知道因爲自己的緣故,無晉才和家人分車而行,一路上他十分歉疚。
“無晉,其實讓我騎馬就可以了,我也會騎馬,不用分兩輛馬車,這樣子讓我很不好意思。”
無晉拍了拍皇甫貴胖乎乎的手背笑道:“五叔,你不要有什麽歉疚之情,是我把你硬拖來,讓你不得休息,其實那輛馬車也是前後有隔闆分開,讓五叔坐也無妨,主要是我還有一些話要對你說。”
“有什麽話,你盡管說。”
無晉有些爲難,他想了想道:“五叔,晉福記當鋪我想再追加兩萬兩銀子的本錢,把它變成一家大當鋪,然後我把我所有的份子全部給五叔,讓五叔完全擁有這家當鋪,五叔看怎麽樣?”
皇甫貴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無晉,你這是什麽意思,憑什麽要你的份子給我,我皇甫貴也是堂堂正正,不會平白無故要别人東西,你把話說清楚。”
無晉歎了口氣道:“我也不瞞五叔,我打算和齊家合作,放棄晉福記這牌子,如果五叔要,把我牌子送你,隻是我想把錢莊改名爲齊大福。”
皇甫貴愕然,“爲什麽,好好的,爲什麽要改名?”
“五叔,有些事情你不明白,我現在已經不是商人,我即将是涼王,我要建立自己的勢力,我是想把齊瑞福納入我的勢力範圍,從表面上看,我把錢莊和齊瑞福合作,好像是吃虧了可實際上我得到了另一樣東西,這不是幾萬兩銀子的冉題,希望五叔能理解我。”
皇甫貴默默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現在身份不同,考慮問題和我不一樣,其實我更願意做當鋪,這畢竟是我的老本行,而且,如果有三萬兩銀子的本錢,我有把握在三年之内,把晉福記當鋪做成維揚縣第一塊牌子無晉你放心吧!我不會拖你的後腿就按照你的意思,錢莊的份子我不要了,當鋪歸我。”
說到這,皇甫貴露出了一絲狡黠的笑意,“說起來,還是我占了大便宜,半年的時間内,就賺一家三萬兩銀子做本錢的當鋪還是黃金市口。”
皇甫貴表現得很輕松,無晉心裏卻知道,盡管隻有半成的份子但五叔對錢莊寄予了極大的希望,五叔怎麽可能舍得放棄錢莊,他還是答應放棄了,這是他心中的無奈,是他的善良,想到五叔和創業時的那些往事,無晉心中充滿了感動。
他輕輕拍了打皇甫貴的手,誠懇地說道:“總會有一天,我不會虧待五叔,我答應五叔,将來我會讓仲勇成爲維揚縣縣尉。”
皇甫貴眼睛蓦地一亮,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顫抖着聲音問:“無晉,你這話……當真?”
無晉點了點頭道:“我不要仲勇有多能幹,甚至平庸也可以,隻要他不要被維揚人指着脊梁骨罵,那他就可以做官,讓五叔也能圓圓夢。”
皇甫貴做夢都想兒子能當官,爲此,他不惜投出自己的一半積蓄,給兒子搞了一個縣稅曹小吏,他的最大理想隻是讓兒子能成爲一級吏員,做官隻是他的夢,卻萬萬沒想到無晉竟然答應讓他兒子做縣尉,盡管這對他來說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但他對無晉有一種盲目的信任,隻有無晉答應的事,他都能做到,更何況無晉現在是皇族,還是王爺,王爺讓他兒子做一個縣尉還不容易嗎?
一時間喜從天降,這一刻,當鋪不重要了,錢莊不重要了,他兒子當官才是他最大的事情,他一連聲道:“無晉,你是知道的,仲勇向來老實,當了這麽多年的稅吏,他也隻撈了不到三百兩銀子,比他晚去都撈了幾千兩了。
“五叔,你有了當鋪,仲勇就應該不愁錢,他的官想坐穩一點,手上就得幹淨,又想撈錢,又想當官,天下可沒有那麽好的美事,他可别毀了自己。”
“我知道,我開當鋪,他根本沒必要撈錢,有我掙給他就行,我就希望他也能像蘇大人那樣清廉一點,再坐上郡司馬的位子,那我做夢都要笑出聲來了。”
無晉見皇甫貴得隴望蜀,又想着郡司馬的位子,他不由無可奈何地苦笑一聲,這個五叔啊!第一次見到他,就見他拿十二文要了三十文的車票,骨子裏的小商人本色一集都沒有變。
一大早,齊家便開始忙碌開了,雖然齊家和無晉已經很熟悉,但畢竟是嗣涼王來家中正式赴宴,禮節不能怠慢,齊老爺子也準備了一長串的陪客清單,準備從裏面挑選幾名合适的陪客。
不料,一大早,無晉的婁子蘇菡派家人送來消息,不用專請陪客,簡單一點便可,如果請張長史爲難,也可以不用請。
話雖然是夫人讓帶來,但這明顯是無晉的意思,既然無晉已經表态,齊家便取消了請陪客的打算,設小宴款待無晉及其家人。
宴會設在兩處,一處在女賓房,由齊萬年的女兒齊玲珑和孫女齊鳳舞來宴請無晉的妻子蘇菡和妾京娘,另一處則設在齊府的貴客房,由老爺子齊萬年親自宴請皇甫無晉。
這是甯王朝的一種待客禮節,男女賓客不方便同席進餐,如果是大型宴會,則是男女賓分席坐,一般小戶人家請客會設兩桌,男賓一桌,主人家眷陪女賓和孩子坐另一桌,而大戶人家則是分房請客,最常見的情況是将女賓請到别房,由女眷陪同。
所以齊家也要分開請客,一方面有利于齊家走夫人路線,另一方面,無晉妻子的诰命還沒有下來,在禮節不好安排,這樣分開宴請,雙方都覺得自在。
黃昏時分,眼看約好的時間将到,齊萬年便帶着兒子和女兒等大群家人來府門口等候,剛出府門,便聽見家人來禀報,“客人的馬車已經到來。”
遠遠的,隻見數十名梅huā衛親兵護衛着兩輛馬車緩緩駛來,在府門前停下,齊萬年連忙率家人迎了上去。
無晉推開車門走了下來,拱拱手笑道:“老家主,好久不見了。”
齊萬年連忙跪了下來,“郡男爵齊萬年拜見嗣涼王殿下!”
他一跪下,他的家人都跟着跪了下來,這就是王爵的特殊之處,如果無晉仍然是涼國公,齊萬年可以不用下跪,其他官員見到他也不用下跪,但王爵本身就有了皇權的尊影,非皇族不得封,尤其絹王比郡王還要高半級,相當于親王候補,目前爲止,大甯王朝就隻有無晉這一個麗王,因此,盡管齊萬年已經封爵,但他爵位太低微,在絹王面前,他依然須要行跪拜禮。
無晉連忙将他扶起,“老家主快請起,以後不可這樣,我是晚輩,受不起老家主的大禮。”
齊萬年起身笑道:“家裏擺幾盞淡酒,請殿下和夫人過來小宴,失禮之處,還望殿下多多包涵。”
“老家主不用客氣。”
無晉見妻子的馬車也緩緩停下,便笑道:“我還要感謝老家主給我們送來的東西,幫了我們大忙,拙荊尤其感謝齊小龘姐。”
蘇菡和京娘也下了馬車,齊萬年的女兒齊玲珑和齊鳳舞一起迎了上去,幾個女人有說有笑。
無晉連忙笑着給齊萬年介紹身後的皇甫貴,“老家主,這位是我維揚縣的五叔,晉福記當鋪的當家人,他久仰老家主大名。
本來皇甫貴非常緊張,對他們遠種小商人來說,齊瑞福從來都是可望而不可及,齊瑞福的老家主那更是神話般的人物,屬于商界的泰山北鬥,像黃四郎被請進京參見了齊家壽宴,回來後便以此爲本錢,到處吹噓自己參加了齊家壽宴,今天他居然也能單獨來齊家赴宴,這讓他既緊張又激動。
他連忙上前深施一禮,“皇甫貴給老爺子請安!”
既然是無晉的五叔,齊萬年當然不敢怠慢,連忙回禮笑道:“原來是皇甫老弟,我們都是同鄉,能在江甯府見面也是緣分,歡迎來齊家做客。”
但站在台階上的八仙橋齊大福劉管事卻認識皇甫貴,他便給齊環低聲道:“此人是晉福記錢莊的掌櫃,他可能知道一點齊大福錢莊被擠兌的事情。”
齊環點點頭,他便上前對父親道:“父親,可以進去了。”
齊萬年見客人都到了,便笑道:“外面寒冷,大家請進府吧!”
衆人簇擁着無晉走進了府門,齊家女眷則将蘇菡和京娘請去了女賓房。
皇甫貴興緻勃勃地跟着衆人進府,劉管事卻悄悄靠近他,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老貴!”
皇甫貴和劉管事的關系很熟,沒想能在這裏見到老朋友,他頓時又驚又喜,“劉管事,你怎麽在這裏?”
“我正好來給東主報帳,沒想到能在這裏遇到你,真是太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