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獨第一帳中有點冷場,大帳中大部分都是郡公以上皇族,對他們而言,沒有什麽可以交際的,來齊府祝壽隻是應個景,做個姿态,很多人甚至隻是想來看看昔日正定郡王的山莊,更重要是不少皇族的年紀都大了,坐不了太久,所以半個時辰後,齊萬年第一個退席。
随着齊萬年的退席,不少年邁的郡王、國公都紛紛找借口離去,一些稍稍年輕的皇族也坐着無趣,拿着酒壺和酒杯到帳外去了。
齊瑁送父親回來,他剛走到帳邊,便聽見有人叫他:“齊長公龘子!”
齊瑁一回頭,卻見是申國舅,他連忙上前施禮,“相國怎麽也出來了?”
申國舅淡淡一笑,“大帳裏悶得很,出來透透氣。”
他看一眼齊瑁,又笑道:“我想四處走走,可是對這裏不熟,長公龘子能否替我向導?”
“願爲相國效勞,相國這邊請!”
齊瑁領着申國舅向西面的一龘片空曠地走去,他心裏明白,申國舅實際上是想找機會和他說話。
幾名申國舅的侍衛遠遠跟着他們,申國舅深深吸了一口夜裏新鮮的空氣,贊道:“這座山莊是好地方啊!”
齊瑁剛才送父親回去休息時,女兒也在馬車上,給他們講了無晉的建議,齊瑁和父親都深爲贊同,雖然還不至于馬上就決定齊家淡回楚州,但他們已經決定,不參與朝廷權力鬥争,極力抓住朝廷第一繳稅大戶這個保身資本,這才是他們應該處的位置。
所以現在申國舅和他一起散步,齊瑁心中已經有底,他知道該怎麽應對申國舅。
他笑了笑道:“這座山莊離京城太近,不太适合齊家,我們已經準備把山莊獻給申皇後。”
這是剛才在酒席上齊瑁從申國舅之弟口中探到的消息,申皇後喜歡名貴牡丹和名宅園林,那這座山莊送給申皇後最爲合适。
但這件事不能隐瞞申國舅,齊瑁便找這個機會先告訴了他。
申國舅微微一怔,這倒很出乎他的預料,他本來是想警告齊家不要投靠太龘子,但齊瑁這樣一說,就暗示着齊家不一定會投靠太龘子,難道他們又回心轉意,決定投靠他申國舅嗎?
他便試探着笑道:“這片山莊我也很喜歡,爲何不送給我?”
齊瑁苦笑一聲,“剛才聽父親說,趙王也很贊歎這座山莊,如果送給國舅,恐怕趙王會不高興,如果國舅不嫌棄,平江縣那邊齊家還有一座園林,願意奉送給國舅。”
“呵可!我隻是開個玩笑,不要當真。”
申國舅幹笑一聲,他明白了,齊瑁說得趙王實際上是暗指太龘子,也就是說齊家巴結他申國舅,太龘子不饒,所以這座山莊他們兩邊誰都不送,而是送給申皇後,申國舅明白了他的意思,齊家既不會投靠太龘子,也不會投靠楚王,而是走皇後的私人路線,這倒挺聰明。
不過這樣也好,申國舅并不稀罕齊家的财力,但他不準齊家投靠太龘子,齊家做出這個決定,雖然不是最理想,但也不錯。
他微微一笑,便轉開了話題,“長公龘子,我要恭喜齊家,又要發大财!”
齊瑁愣了一下,連忙笑道:“相國這話從哪裏說起?”
“趙王從不參加這種宴會,今天特地賞臉給齊家,這就說明齊瑞福有機會進入幽州做生意,這不是齊家要發大财嗎?”
這一點剛才在馬車上父親已給他說過,趙王已經暗示了,希望齊瑞福在幽州各郡開店,但他們既然決定采納無晉的建議,縮小規模,增加利潤,齊瑞福就不會再像從前那樣随意擴張。
當然趙王開口,他們也會做一點姿态,開兩家沒有風險的綢緞店,給趙王一個面子,至于錢莊之類高風險高利潤的産業,絕不會投到幽州,不和幽州的東萊錢莊競争。
齊瑁搖搖頭苦笑道:“齊瑞福看似風光其實本錢也很緊張,趙王雖然是好意,但齊瑞福已經沒有哪個實力了。”
“原來如此,這倒挺遺憾的,趙王一定會很失望。”
申國舅很滿意齊家的表态,他走了幾步,又笑了笑,“我發現皇甫無晉和你們齊家關系頗好,是嗎?”
齊瑁心中一跳,這個申國舅太敏銳了,可千萬别看出什麽,他連忙解釋道:“其實相國也知道齊家找皇甫無晉做什麽,那百萬兩假銀票之事,相國忘記了嗎?”
申國舅真的忘記那件事了,他這才恍然,哈哈大笑道:“我真忘了此事,原來如此,那銀票之事解決了嗎?
“已經解決了,皇甫無晉給了我們承諾。”
“那就好!”
申國舅轉身向回走了,他已經沒有必要再警告齊家,走了幾步,他又似笑非笑道:“齊家可能還不了解皇甫無晉背後的勢力吧!”
齊瑁倒真的不懂,他有些驚訝問:“他年紀輕輕,因皇族而身貴,會有什麽勢力?”
“那是你們小看他了,他是涼王系的繼承人,連皇上都承認了,涼王系是西北最大的勢力,無人能及,二十萬西涼軍将來會向他效忠,他現在是涼國公,按照爵位制度,他一旦成婚,将進爵嗣涼王,你們明白嗎?老涼王到現在都還沒有嗣王,就是留給他的。”
齊瑁有些呆住了,無晉竟然會封王,他怎麽也想不到,而且還是涼王系,西北那邊齊瑞福至今沒有打進去,百富和東萊也都沒有能打入,那邊可是有千餘萬人口,市場極大,如何無晉真的能主宰西北,那齊瑞福能不能抓住這個機會?他想得太遠,有點走神了。
申國舅瞥了他一眼,心中暗暗搖頭,商人就是商人,想到的隻有商業利益,不懂政治,自己明明暗示了他,西涼二十萬軍将向皇甫無晉效忠,他竟然沒有反應過來,皇上會允許二十萬西涼軍向其他皇族效忠嗎?當年的晉安之變是怎麽發生的?
算了,和這些唯利是圖的商人沒有什麽可說,申國舅加快腳步,直接向大帳走去,竟不再理會齊瑁。
無晉也不在大帳内,他喝得沒勁,準備回去,他找了一圈齊鳳舞,準備向她告辭,但沒有找到她,一若侍女告訴他,小龘姐送老家主回去休息了,無晉便來到第二大帳,在門口,他一眼便看見了邵景文,便向他招招乎。
邵景文也有點貪杯的毛病,齊家今天準備了最好的冰鎮葡萄酒,使他喝得非常盡興,他正喝得高興,見無晉叫他,便拿了酒壺和酒杯笑着走了出來,“無晉,你在哪個帳?”
“我在第一帳,喝得沒勁,準備回去了。”
“現在還早,回去做什麽?來!到我這裏喝酒。”
邵景文不由分說,拉着無晉便往帳中走,無晉掙不脫他,被他拉進帳中。
第二大帳約有四百人左右,已經走了不少,其餘人皆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喝酒聊天,邵景文則和幾名繡衣衛的高級将領聚在一起,大家正喝得高興,卻見邵景文拉着一名年輕的梅花衛都尉過來了。
衆人都一怔,要知道梅花衛和繡衣衛可是死對頭,邵景文怎麽把梅花衛的人拉來,有兩個直脾氣的軍官頓時臉沉了下來。
邵景文把羌晉拖到衆人面前笑道:“大家不要太在意了,這位便是皇甫無晉,你們都應該知道吧!”
衆人這才恍然,久聞大名了,涼國公,楚州水軍副都督,弓龘弩天下無雙。
衆人眼中敵意頓去,無晉比較特殊,和其他梅花衛軍官不同,他們紛紛向無晉敬酒,邵景文也一一給他介紹,他指着其中一個身材魁梧,留着大胡子的繡衣衛都尉介紹道:“這是第二軍一府武化明都尉,今天剛剛下來調令,即将升任楚州江甯将軍,其實你應該認識他的兄長,清河水軍府的武化臻,還記得嗎?”
無晉就覺得他的大胡子有點眼熟,邵景文這一說,他頓時想起來了,就是那個姓武的家夥,在清河水軍府險些讓他們喪命,原來他們是兄弟。
無晉忽然又一轉念,那麽這個武都尉應該也是齊王的人才對,他立刻明白了,此人升爲江甯将軍,那麽他就是楚州繡衣衛的統領,和自己一樣,一定是這樣,就不知他們将來是敵人還是同僚?
武化明随手拿過兩隻大碗,抱起一隻酒壇子,咕嘟嘟地倒了滿滿兩大碗酒,其中一碗遞給無晉,眯眼笑道:“這碗酒是我代大哥向你賠禮!”
說完,他咕嘟咕嘟将滿滿一碗酒喝下,酒碗往頭上一罩,惹來衆人一陣大笑,“好!痛快。”
無晉也不推遲,和他一樣,将滿滿一碗酒一飲而盡,酒碗向地上一摔,砸得粉碎,拱手謝道:“多謝!”
衆人被他的豪氣折服,紛紛鼓聲喝彩,他們這一角聲音太大,居然還有人砸碗,引來周圍無數大臣投來反感的目光。
但無晉的砸碗卻使消除了他與繡衣衛高官們的隔閡,他們将無晉拉坐下來,找來大碗向他敬酒,霎時間,便六七碗酒下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