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銀箱運上了甲闆,“打開!”劉四君冷冷下令道。
上來幾名士兵用鴨嘴鐵撬棒撬開了木箱,木箱中堆積的銀鍵,嘩啦”一聲坍塌,互相撞擊,聲音頗爲清脆。
武化臻心中頓時懸了起來,銀子相撞不是這個聲音,而且這些銀鍵似乎比他平時見的銀子還要亮劉四君上前拾起一根銀錠,打量了一下,回頭對他道:“武将軍,你自己來看看你的銀鍵吧!”
武化臻兩腿發抖,慢慢走上前拾起一根,銀鍵長約一尺,重二十斤左右,入手沉重,根本就不是銀子,他頓時呆住了,嘴唇哆嗦着,“這……,這是?,“武将軍,這是倭鉛,不是白銀!”劉四君冷冰冰地瞥了他一眼。
惟明“啊”一聲大叫,痛得滿臉蒼白,額頭大汗淋漓,無晉用匕首将箭頭從惟明的腿上剜了出來,箭正射中左腿的動脈血管上,流血非常多,無晉用酒對他傷口進行消毒後,将一團止血藥膏敷裹在傷。上,“紗布!”他像一個動手術的主刀醫生,對旁邊護士一般的虞海瀾低聲命令。
虞海瀾将一捆紗布遞給他,兩人一起動手,層層包紮惟明的傷口,鳳凰會的止血藥非常靈驗,隻片刻,血便漸漸凝固了,不再噴湧。
“大哥,現在千萬不能動,一動傷口就迸裂!”無晉反複叮囑惟明。
惟明因失血過多而十分虛弱”他低聲問:“現在我們在哪裏?”
“我們在大清河上,已經離開軍營了,他們沒有追來。”
“而且所有人都平安無事!”陳祝在旁邊笑着補充。
“唉!隻是我們任務失敗了。”惟明苦笑一聲,眼中十分無奈,心中也沉甸甸的。
“大哥,其實我們沒有失敗!”無晉笑了笑,眼中閃爍着得意的神情。
惟明愣住了,“你…………你是什麽意思?”
“大哥等我一下!”
無晉神秘一笑,轉身出去了,片刻,他拎着沉重的鲨魚皮大包進來了,陳瑛也跟了進來,“無晉,你告訴我,這裏面到底是什麽?怎麽像一疊一疊紙。”
雅明掙紮着要坐起,陳祝連忙按照了他,“千萬别動!”
惟明不敢動了,他又奇怪地問:“無晉,包裏到底是什麽?”
無晉想挑開一條縫”可包縫得太結實,如果挑開,極容易損壞皮包,他也隻得罷了,便拍了拍皮包對衆人笑道:“我可以告訴你們,這裏面是一千張齊大福銀票,每張面額千兩白銀。”
“一百百兩!”
陳瑛低低驚呼一聲”盡管她是島主之女,家境豪富,但這隻大皮包裏竟然裝了一百萬兩銀子,還是着實吓了她一跳。
惟明的眼睛瞪大了,他不可思議地看了看無晉”又看了看皮包,半晌,才結結巴巴問:“這是…………稅銀?”
“當然,這才是真正的東宮稅銀,大哥很抱歉,蘇大人再三叮囑”不準我告訴任何人。”無晉歉然地笑了笑。
惟明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了,陳祝也不可思議撓撓頭,“那五十箱銀子是什麽?換船的時候我看過一點點,是白huāhuā的銀子啊!”
“那些不是銀子,是倭銘,是我們皇甫家倉庫苒存貨。”
倭鋒也就是後世的鋅鍵,無晉見衆人還是不理解,便又進一步笑着解釋說:“你們看着是白huāhuā的銀子,從外面看很像,但實際不是,拿到手上就知道了,你們可以想一想,明明有銀票可以通行,爲什麽還要搬運這麽重的銀箱?”
衆人這才恍然大悟,又看了看黑鲨魚皮包,鬧了半天,他們一路拼死保護的,竟然是這隻皮包,惟明長長的松了口氣,盡管蘇翰貞對他的隐瞞,讓他心裏有些不舒服,但隻有稅銀還在,那他的任務就沒有失敗,他的前途還是一片光明,他竟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
“無晉,做得漂亮!
惟明贊歎一聲,又笑着問他:“那我們下一步該怎麽辦?他們一定會發現而追來。”
無晉點點頭,“我正想和大家商量,陳二哥,麻煩去把陳彪陳虎叫來。”
猶豫一下,他又笑道:“把戚氏兄弟也一起請來吧!”
“請他們幹嘛!那個書呆子蠢貨!”
陳瑛低聲地罵,她還在爲剛才戚盛的惹禍的一聲大叫而耿耿于懷,旁邊惟明聽見了她的底罵,臉色立刻陰沉下來,他着實很讨厭這個黑皮膚的女子,雖然她曾經保護過自己的妻女,但仍然無法改變他對陳瑛骨子裏的厭惡。
“阿瑛!”虞海瀾輕輕碰了一下她,小聲說:“他隻是一個讀書人,沒有經曆過這種事,不要苛刻他了。”
陳瑛冷哼了一聲,扭過頭去,她對自己厭惡的人是絕對不假于色,惟明心裏卻聽得很舒服,對虞海瀾的好感又增加了幾分,這才是善解人意的溫柔女子,娶妻當如此,他便笑着向虞海瀾點點頭目光裏充滿了贊許之意。
但虞海瀾似乎并不善解他的心意,對他的示好就像沒有看見,又低頭和陳瑛說笑了,這讓惟明心中感動一陣莫名的失落。
片刻,陳彪陳虎和戚氏兄弟都先後來了,戚盛因爲怕蛇而暴露大家的行蹤,他依然十分羞愧,而遠遠坐在角落裏,戚沛則和惟明坐在一起,他也極不喜歡這群海盜,不屑與他們爲伍。
“既然大家都到齊了,那我就開始了。”
無晉從另一隻皮袋中取出一幅地圖,抖開來挂在艙壁上”衆人一眼便認出了”正是齊州地圖。
“這裏便是大清河,我們現在在這個位置。”
無晉用他的黑炭鉛筆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小黑點,“這裏離最近的博興縣約九十裏,北面有一個博昌鎮,南面前是一些村莊,我們的意思是,我們應分道而行,用這艘軍船爲掩護。
”
說得這,無晉試探地看了一眼惟明,他想看一看大哥對自己提議的反應,見惟明目光深思,知道他也有點動心了,便對他笑道:“大哥,我的意思是你立刻上岸,先去益都府躲上幾天,等船走遠了,再從南面走陸路進京,我則留在船上,繼續西進誘引他們走水路追趕。”
“我非常贊成無晉的方案!”
陳祝接過話頭”對衆人說:“從這裏上岸南去絕對是奇兵,瑛妹也聽到了他們的談話,申國舅的人正從黃河向這邊趕來,他們必然是先去軍營,然後再沿河追趕,他們絕對想不到我們會躲在齊王的老巢益都府,等他們找不到人時”我們已經從南面繞去洛京了。”
他又對無晉笑道:“我們還有一套身份,是永嘉郡的順風镖局,我們就以這個身份進京,可以确保安全。”
無晉的目光又向惟明望去,征求他的意見”惟明沉思良久,他最終也認可了分道走,他點點頭,“好吧!我們分道走,銀票由我來護送。”
無晉卻搖了搖頭,“很抱歉大哥”蘇大人有嚴令,銀票隻能由我護送,本來我并不想告訴你”但看大哥很沮喪,我于心不忍”但銀票我不能給你,到了骖京後,我可以交給你。”
惟明還想再争,緊靠着他的戚沛卻悄悄在身後用手背碰了他一下,惟明明白了戚沛的意思,他們隻是文弱書生,哪裏護得了銀票,實際上還是由陳氏兄弟來護送,這些人可是海盜啊!讓他們護送銀票不就是羊入虎口嗎?還不如交給無晉放心。
想通這一點,惟明便不再堅持了,“好吧!數然是蘇大人的嚴令,我就不勉強你,那我們這些人怎麽分道走?”
無晉早有腹案,便笑道:“我和陳瑛留在船上繼續向西,陳二哥和陳彪陳虎還有虞師姐跟大哥,至于手下,我們留十人。”
陳瑛警惕地看了一眼惟明,搖搖頭,“師姐跟我們走!”
她又回頭問虞海瀾,“師姐,可以嗎?”
虞海瀾也不願意跟惟明走,她更願意和無晉一起走,便點點頭,表示同意陳瑛的方案。
惟明瞥了陳瑛一眼,眼中閃過了一絲極不易察覺的惱火,這絲惱火隻是一閃而逝,他呵呵笑道:“這樣最好,給無晉多一個幫手。”
衆人當即作出了分道而行的決定,此時正是兩更時分,船靠了岸,惟明躺在擔架上,戚沛和戚盛跟随,陳氏三兄弟還有二十名手下上岸了,借着夜色的掩護向益都府方向而去,軍船則繼續向西行駛。
“無晉,你大哥怎麽是那樣的人?”
無晉一回到船艙,陳瑛便陰沉下臉表達自己的不滿,“難道他還看不出來嗎?師姐根本就不想理睬他。”
“瑛妹,别說了!”旁邊的虞海瀾滿臉通紅,她咬住嘴唇,兩手十指交叉抱在一起,無力地阻止着陳瑛的情緒沖動,“我偏要說!”
陳瑛黑色明亮的眼睛裏閃現出憤怒的神色,嘴唇抿得緊緊,所有的調皮幽默都不見了,聲音冷淡而憤怒”“他剛才恨仇我的眼神以爲我沒看見了,壞了他的如意算盤是不是,哼!還假惺惺贊同,僞君子一個。”
無晉的目光越過陳瑛的肩頭,向虞海瀾瞥了一眼,見她的眼色很不安,很無奈,她明顯不想讓陳瑛再說下去,無晉能理解虞師姐内心的窘态,便按住陳瑛的肩膀笑道:“好了!好了!他好歹也是你大表哥,給點面子吧!”
“我沒這樣,,表哥!”陳瑛迅速瞥了一眼無晉的手,她的注意力被轉移了,心中一陣慌亂。
“那給我個面子好不好?”
陳瑛臉一紅,很奇怪地不再吭聲了,虞海瀾低下頭裝着研究地圖,仿佛什麽都沒看見,過一會兒,她擡頭笑問無晉,“我們就這樣一直走下去嗎?”
“這樣走下去,我們頭發都白了。”
無晉也意識剛才自己不經意的舉動制造了一點尴尬的氣氛,他盡量想緩和這種尴尬,便用一種幽默的口吻笑道:“我們過兩天再去黃河遊玩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