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本章兩更合一)
齊歡聽到那管聲音後,在原地愣了愣,看含钏一撩袖子如風般沖了出來,趕忙回過神來,跟着含钏的腳步,連聲追了上去。
“钏兒——钏兒——等等!”
齊歡話音剛落,便一頭撞上了猛然停下的含钏的後背。
含钏驚呆了。
月影搖晃之下,曹醒内書房旁的小屋子裏,立着一盞閃爍着微弱亮光的六角宮燈。
宮燈之後,左三娘頭發濕漉漉地躺在地上,身上嚴嚴實實地裹着一件靛青色織錦長袍,有氣無力地靠在牆上。
左三娘三步之外,背立着一個隻着素白内衫、身量颀長的男人。
含钏無意識地張大了嘴,上嘴唇子碰下嘴唇子兩下,嗫嚅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
現.現原形?
噢,不是不是!
是尚元行!
齊歡的親哥哥!
左三娘的夢中情人!
含钏竟不知該上前一步,把左三娘搶回來,還是該退後一步,成全左三娘的美夢
恍惚之間,含钏竟然有些遲疑——左三娘的落水,是謀略還是巧合?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哥哥!三娘!”
齊歡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現原形”如釋重負地長舒了一口氣,低低收斂了眼眸,半轉過身來,眼神先看左三娘,許是見左三娘雖沒精神,但眼睛好歹是睜開了,神色便輕松了幾分,再見自家妹妹身邊站着未來的秦王妃,斂眉拱手,言辭清晰,語聲有力道,“.你們來得正當其時,左三姑娘的船翻了,她與身邊的女使都落了水。左三姑娘身邊的女使醒轉後,某害怕把兩個姑娘單獨留在外院有危險,便讓那位女使凫水到内院尋你們,也不知她如今走到哪裏去了。”
先說最要緊的事兒!
若是女使冒冒失失地闖進人多的地方,此事便藏不住了!
含钏趕忙扭頭吩咐齊歡身邊的女使,“.去把小雙兒喚回來,你們兩趕緊去内院找一找左三娘身邊女使的蹤迹,一定别讓她去了用晚膳的葳蕤廳、前院或是人多的地方!”
一邊說着,一邊把左三娘攙起來,本想把那身長袍還給“現原形”。
可定睛一看。
得了吧。
如今初秋時節,天氣雖較之盛夏涼快了不少,可到底也沒完全涼下去。
姑娘們還穿着輕薄的紗裙。
紗裙被水一浸,死死貼在少女婀娜玲珑的胴體上.
含钏抿抿唇,伸手把左三娘攬在身後,開口便沒提長袍的事兒,“這是怎麽了?三娘說是來劃船,怎麽就落了水?當時島上可還有旁人在?此事可還有别人知曉?”
含钏連珠炮似的發問,越說越急。
這怎麽能不急!
若是被别人看到,左三娘落了水,衣裳裙衫全都貼在身上,裹身子的是尚家哥哥的外袍
就算尚家和左家是通家之好
左三娘還要不要活了!
三娘好友,就是這樣被張氏逼死的!
齊歡也擋在左三娘身前,蹙眉道,“哥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左三娘在身後咳嗽兩聲,聲音嘶啞得厲害,輕得連羽毛都吹拂不動,“不不..不幹尚家哥哥的事兒.”
含钏眼風向後一掃,低聲斥道,“你閉嘴吧你!”
“現原形”目不斜視,在昏黃燈光的照耀下挺拔正直,顯示出不同于徐慨的溫暖,亦不同于曹醒的親和,素白的内衫都束縛不了世家公子陌上人如玉的氣質。
“當時湖心小島上,諸位兄台均醒了酒後前往内院,某酒量不佳,廣進伯便把某留在此處散發酒氣。”
“現原形”抿抿唇,似是在斟酌後話。
“哥哥!钏兒和三娘是過命的交情!”
齊歡有些着急道。
尚家哥哥沉了沉,再道,“至此,湖心小島就隻剩下了某一個人,某十分确定島上再無人留守。之後,某聽見湖中心隐隐約約的呼救聲,便沖出去細看,一見湖心上一隻小船正在往下沉,湖中間有個撲棱的身影,某便凫水去救”
尚家哥哥扯開一絲苦笑,淡淡的,不仔細看,絲毫看不出來。
“誰知,就把左家三姑娘救上來了,左三姑娘不會遊術,又嗆了水.”尚家哥哥模糊掉了中間的話,直接跳到了結果,“就在你們找上來的剛剛,她才醒轉過來”
既是沒人看到,含钏便松了口氣,又聽身後有“噸噸噸”的腳步聲,便知是小雙兒回來了,轉頭一看小雙兒身側還跟着左三娘身邊的女使,那女使也渾身濕漉漉的,雙眼通紅,走路踉踉跄跄的,一看就是被吓傻了。
“在島上東南角上找到了這丫頭!這丫頭是實心鐵球,還真預備凫水回内院呢!”
含钏趕忙把左三娘往小雙兒身側一推,“.先劃船回木蘿軒,找條隐蔽的路,甭讓人瞧見了.給三娘找件幹淨衣裳,頭發烘幹,妝容整理好,趕緊回席面上去!”
話音剛落,含钏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緊跟着又提起一口氣,轉過頭來看向尚家哥哥,笑了笑,聲音卻有些發沉,“今兒個的事兒,都是意外。是我們做主人家的沒思慮周全,也是沒安排妥當。我自會向喬伯母告罪。”
含钏頓了頓,“您救了三娘,這事兒雖是好事兒,可傳揚出去,除了您能落得了個好名聲,三娘就隻有去死。”
含钏話有些厲。
到底還顧忌着齊歡的面兒,有些漕幫慣用的手段還沒拿出來。
齊歡想了想,倒也沒作聲。
反倒是身後的左三娘,這丫頭許是如今緩過神來了,聽含钏聲音戾戾的,哆哆嗦嗦地忙轉了身,“我沒啥事兒就是有點冷.”
含钏氣不打一處來,蹙了眉頭,“你先去換衣裳!”
這賠錢貨!
她還沒開始威脅“現原形”呢!
小雙兒架起左三娘就往外沖。
待看不到左三娘的身影後,含钏方才再開了口,“尚家、曹家和三娘家一向都親親熱熱,您同兒的兄長也是過命的交情,您自是一位處事周全、有張有弛的人.今日之事,您不說,兒不說,這事兒便也過去了——三娘到底還要嫁人的。”
有些話,說透了也不舒爽了。
含钏才不信三娘的心意,“現原形”不知道。
那日在西郊獵場上,三娘的眼神就差沒黏在“現原形”身上了。
還要平日裏,三家在一塊兒時,三娘總是若有若無地打聽尚家哥哥的消息就沖剛剛左三娘話都說不出來了,還要開口這般維護尚家哥哥.
小郎君還真能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又不是戲折子!
女主苦戀十載,男主都屁沒反應?
所有情愫都是有迹可循的。
沒有憑空而來的情愫與愛戀。
一切的尋覓與靠近,都會在途中,留下蛛絲馬迹。
旁人或許看不懂,或許看不到,或許沒留意,但雙方主角怎麽可能毫無反應?
又不是富康大長公主那樣的偏癱,失去了知覺。
尚家哥哥斂眉凝了凝,隔了半晌,方擡起頭扯開嘴角笑了笑,伸手拱了拱,語聲溫和,“是,您說得有道理。”
含钏抿了抿唇,再向尚家哥哥福了福,便朝外走去。
齊歡左看看右看看,隔了一會兒,才一跺腳跟上了含钏。
回了木蘿軒,含钏也顧不得吵吵左三娘,換衣裳、烘頭發、找鞋子、敷粉描眉一氣呵成,再拽着左三娘回了席上,一把塞到她家娘親的懷裏。
就此,含钏也算是功德圓滿,阿彌陀佛了。
等到夜裏,各家各戶陸陸續續都走得差不多了,就留了幾個十分親近的人家鬧洞房,待滿面紅光的新郎官進了正院,含钏這才完全松懈下來,在院子裏找了張太師椅坐下眯眼休憩,迷迷糊糊睜了眼,卻見徐慨一張大臉出現在身側。
含钏被吓了一跳,驚吓之後便笑了起來,伸手狠狠捶了徐慨一拳頭,“.你走路沒聲兒呀!”
冰山臉融化,徐慨笑得很溫和,“特意走路沒聲的,害怕驚醒了你家老太太。”
終于不怕驚醒他那笑面虎大舅哥了。
大舅哥入洞房去了。
哪有空管他呀。
徐慨說着便坐了下來,看院子裏一片狼藉,紅綢紅布鋪了滿滿一地,一邊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邊笑道,“都說今天廣進伯的婚事很熱鬧,白天來不了,晚上總要來讨一杯喜酒喝吧?”
徐慨倒是想來。
隻是爲避嫌沒來。
他和含钏如今還未成親,本該避嫌。
且皇家今日隻有女眷前來,他一個成年皇子獨身而往,總是不合适的。
含钏見徐慨說是讨喜酒喝,卻隻給自己倒了盞茶,想了想彎下身子從椅子下方掏了壺沒喝完的盧酒,問徐慨,“喝嗎?這酒還成,味道比較清雅,淺淺喝兩盅,明兒個也不影響你上朝。”
徐慨笑着擺擺手,“留着吧,等明年初春喝。”
明年初春,是他們的婚期.
含钏想笑,可心裏記挂着左三娘有些笑不出來。
徐慨敏銳地感知到自家小姑娘情緒不太好,笑斂了斂,“.今兒個有不好的動靜?來的客人不長眼睛?還是出了纰漏?”
徐慨掐了掐小姑娘的臉蛋子,笑着哄,“說說看吧,我沒幫着你解決,至少能聽一聽你抱怨不是?”
含钏一下子笑了起來,拍了拍徐慨掐臉的手,想了想,她實在是找不到人說話了,便絮絮叨叨地将今兒個傍晚的事兒說道出來。
“.落水不醒怎麽救,我是知道幾分的——人是要嘴對嘴地呼氣,還要摁壓胸口,才能救回來,否則那口水一直嗆在喉嚨裏,人是不可能醒過來的,搞不好還會窒息而死。”
這是含钏之後說話狠戾的原因。
尚家哥哥至少嘴對嘴呼了氣,至少摁壓了三娘的胸口.
含钏歎了口氣,“.也不知此事如何善了,若尚家哥哥真的當做什麽也沒發生,就算三娘哭、難受、執迷不悟,我也一定要勸解她盡早相看、早日定親.”
可不能再等了!
不會鴿
沒請假,就一定會更。
兩更合一,實在不知道從哪兒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