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夫人要較勁兒。
含钏捂着嘴笑道,“您不是不樂意這孫媳婦兒嗎?咋還願意出三萬兩銀子迎娶?”
含钏把從左三娘處接收到的八卦再傳遞給自家小老太太,悶着頭低聲逗笑,“您知道恪王娶王妃用了多少錢嗎?内務府就撥了二萬兩!曲貴妃和曲家才添了八千,咱們這派頭超過人恪王,是不是有點不太合适呀?”
薛老夫人脖子一梗,“不合适!?哪兒不合适!曲家是什麽破落戶!也配和咱們家比!”
薛老夫人氣兒還沒順過來,冷哼了一聲,“比權比勢,咱們家或許比不過,比銀子!?”
“呵呵——”
含钏感到了薛老夫人的嘲諷一笑。
“咱們家就是出個零頭,也比曲家有排面!”
薛珍珠老太太轉頭看了眼被風吹起車簾子,眼神順道刮帶了繁華熱鬧的夜市,再輕哼了一聲,“也就是醒哥兒答應散盡家财、傾囊相助,否則這個媳婦兒,你且看我老太太怎麽娶!”
怎麽娶?
還能怎麽娶呢?
都出到三萬兩銀子了呢!
娶個王妃也大差不差這些銀子了吧?
含钏打趣道,“那您原先預備着怎麽娶媳婦兒?難不成拿金子打個八擡轎子,再拿玉石鋪路,再建一座黃金屋子把您孫媳婦兒供起來?”
薛老夫人順手敲到自家這嘴貧丫頭後腦勺,笑道,“甭打趣你祖母!咱們家又不是暴發戶!”
含钏失笑。
得了吧。
曹家是最正統的暴發戶!
偏偏暴發戶本戶對這一點沒有深刻認識。
暴發戶薛珍珠老太太漸漸把眼光收了回來,笑容慢慢收斂,左手挽了挽挂在右手手腕上的翡翠镯子,“當初備了二萬兩給你哥哥娶媳婦兒,本想着娶個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咱們出二萬兩置辦得妥妥帖帖的,姑娘家也不至于因彩禮過高,掏空了家底”
這倒是。
豪門大族娶媳婦兒,彩禮和嫁妝都是差不多的,或是彩禮稍稍高過嫁妝。
若是彩禮出得老高,那人姑娘家是繃這個臉面,掏空家底置辦嫁妝呢?還是由着世人說娘家占了大便宜?
彩禮和嫁妝差異過大,一般都是高的一方想給矮的一方下馬威。
薛老夫人歎了口氣,“如今倒是好了,迎娶的是固安縣主,咱們家出多少銀子來辦都說得過去了。”
含钏愣了愣,才想明白。
不說老太後親自賜婚,固安縣主本身就自帶最貴的嫁妝——民衆中的名聲,北疆部落的聲望,還有那被西郊大營收編的三千精騎.
就這三點,曹家拿十萬兩銀子出來娶親,都沒問題。
含钏笑眯眯地挽過小老太太胳膊,靠到薛老夫人肩頭,笑道,“那您不生哥哥氣了?”
薛老夫人抿抿唇,隔了好一會兒才長長歎了口氣,“不生了”說着便笑起來,“兒孫債兒孫債,不來讨債怎麽叫兒孫?你哥哥一向懂事聰明,突然的任性總是有道理的”
小老太太揉揉含钏的頭發,“隻是這小兔崽子把你祖母也想得太狹隘了!好好說說,好好聊聊不好嗎?!非得先斬後奏!跟自家祖母還玩兒起了朝廷上那一派陽奉陰違的招數?我要是不晾他這麽幾天,我薛珍珠這張臉往哪裏放?”
馬車駕得很順溜,壓根感受不到起伏。
含钏笑眯了眼睛。
行吧。
得讓薛珍珠老太太先把場子找回來!
含钏本以爲這場風波就在小老太太的炫富中平靜過了,可官場無小事,女眷們的話往往代表了整個家族的意思,第二天傍晚,含钏去“時鮮”站崗正好遇到徐慨從吏部風塵仆仆過來,喝了一大口桃肉冰沙,覺得舒服點兒了,才跟含钏說話。
“今兒個早朝,你哥哥死咬住柳閣老不放,把前幾年秋後斬立決死刑犯卻改判流放的案子又拿出來說道,非得讓柳閣老舉一個律法裏支持改判的條款。”徐慨拿銀叉子挑了塊兒桃肉吃。
冰冰涼涼的,又酸又甜,可解熱了。
吏部尚書齊大同是苦出身,摳得叫一個慘字了得!部内不準放冰盆,不準帶小厮打扇,不準喝冰水,甚至不準用名貴的蠶桑絲制成蒲團.
他不算怕熱,都一腦門子汗。
再看身邊那些個胖大人。
可别提了,滿背的汗都浸濕朝服了!
整個大堂彌漫着一股難聞又濃烈的汗臭味。
徐慨自己都嫌棄自己,稍稍坐遠了點兒,害怕熏到自家小姑娘。
“那聖人的态度呢?”
含钏手裏端着一杯冰鎮酸乳酪淋到桃肉冰沙上,桃肉紅紅粉粉,冰沙晶瑩剔透,再澆上粘稠米白的乳酪,看着就好吃。
可惜含钏吃不了。
小姑娘正肚子痛。
且婚期臨近,薛老夫人正下大力氣給小姑娘調理身子骨,什麽冰的、涼的、辛辣的是一律不準碰的。
在含钏身後虎視眈眈的牆頭草水芳,就是老太太得力的探子。
含钏隻能默默吞咽了口水。
徐慨沒注意到,低頭又舀了一勺,冰得舒爽,發出了一聲喟歎,再道,“聖人留下了你哥哥的折子,聽魏東來說,聖人之後把柳閣老留了下來,就問了一句話,‘你在這樁案子裏,清白嗎?’”
還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