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一擡眼,魏東來向前跨步,“啪啪啪”三下又重又響地打在了張氏的臉上。
魏東來笑着福了個身,“側妃娘娘,您可長長記性吧。這兒可不是您富康大長公主府,這兒是宮裏,您哪有說話的份兒?”
張霁娘被捆綁住了手腳,蜷縮着既害怕又無助地蜷縮着嗚咽,目光灼灼地看向三皇子。
三哥哥會救她的,對吧?
她什麽也沒做真的什麽也沒做啊!
聖人眼神一轉,定在了跪在張氏其旁的三皇子身上,隔了一會兒方若無其事地移開,“人證物證俱在,簪子在你手上拿着,固安出嫁和親時,你才不到六歲,可謂是與你素不相識,她也沒理由污蔑構陷你,傷者還在後面躺着。張氏,你該當何罪?”
聖人話音剛落,便聽屏風後一個低沉喑啞的聲音。
“不是這樣的”
緊跟着屏風後便走出一個身影。
那身影脖子上纏着白布,因失血和疼痛,唇色有些發白,全身倚靠在左尚書家姑娘身上,顯得羸弱又.倔強
聖人有些想掐山根。
好似當初在福王府,這個看似纖細瘦弱的小姑娘發出的那幾聲驚天地泣鬼神的哭聲,又響徹耳邊了——鬼知道,他那幾日睡前耳朵邊上常常出現這姑娘發出的凄慘叫聲
他就納了悶了。
看似如此纖巧的小娘子,怎麽叫起來跟殺豬似的。
京中百十個名門閨秀,這姑娘,是他最不想對上的一個。
民間傳聞,王八是咬住人絕不松口,就算把那王八的脖子砍了,也掰不開死死咬住的那張嘴,隻有打雷的時候才能逃過一劫。
這姑娘,就像那王八。
其性之韌,其情之純,神似王八。
張氏惹她做什麽?!
聖人輕咳一聲,後背往後一靠,“血可止住了?”
左三娘趕忙埋頭回話,“回聖人,國醫聖手名不虛傳,血已經止住了,太醫說傷口雖深,但好歹未傷到要緊處,仔細将養并無性命之憂,隻是.”左三娘抽了抽鼻子,“隻是可憐我們家钏兒,脖子上要永永遠遠留個疤了。”
聖人剛想說話,卻見含钏“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小姑娘面無血色,但腰杆挺得筆直,“聖人明鑒!張氏生撲出來,絕非偶然,更非其瘋癫失态。這是有預謀,有計劃,有目标的刺殺!”
曹醒束手站在其後,看自家妹子脖子上綁得像團球,還跪在地上爲徐慨那厮籌謀,想把徐慨碎屍萬段的心都有了。
聖人手交疊在腹間,不急不緩地眨了眨眼睛,示意含钏繼續說下去。
“且,這次刺殺,目标絕非臣女!”含钏将目光落在了三皇子頭上,“而是喝醉了的四皇子徐慨!”
“臣女在席上見四皇子被灌酒,喝得略有發蒙,又念及今日西郊圍獵,順嫔娘娘并未随行,再加之臣女本就是谕旨欽定的秦王妃,雖還未過門,可此情此景,臣女如何能放任四皇子獨行?如今正值盛夏,草木蔥茏茂盛,萬一蹿出毒蛇猛獸,喝醉了酒的四皇子如何能應付得了?故而,臣女也離席去尋四皇子。”
“臣女出了席面,看見一個面生的小内監帶着四皇子走到了這頂幔帳後便不見了蹤影。尋到四皇子後,臣女讓本家的管事曹生将四皇子送回哥哥廣進伯的營帳,臣女正欲回席,剛一轉身,便被張氏擊中,一下子劃破了脖子。”
含钏輕輕抿了抿唇,站起身來,比了比身形,“聖人您看,四皇子身量比臣女高大半個頭,臣女的脖子剛好在四皇子的胸膛,也就是說,張氏黑燈瞎火認錯了人,但捅人的高度沒有變化——她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趁四皇子酒醉,收買内監.她的暗殺是奔着四皇子左邊胸膛,不給四皇子留半點生機去的!”
聖人定住看了含钏幾眼,轉身低聲吩咐魏東來。
三皇子隐約聽見幾句話,“.把獵場翻過來去找那個内監去席面尚儀處核實去看看曹醒的營帳”
三皇子後背發涼。
這個賤人關鍵處全都是說的真話!
老四被灌酒!
面生的内監把他往這處幔帳引!
被這個賤人發現後,老四就被送到了曹醒營帳!
若真要核實,隻會證明這個賤人說話的真實性!
不能這樣!
不能被她牽着鼻子走!
三皇子猛地擡頭!
曲貴妃面色發沉,眸光幽深地看了眼蜷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張氏。
“休得胡說!”
三皇子終于出聲,“張霁娘爲何要刺殺老四!”
含钏雙眸炯炯有神地與三皇子對視,扯開嘴角笑了笑,牽扯到脖子上的傷口,略有些痛,顯得神色不是那麽自然,“是呀,爲什麽呢?”
含钏挺直腰闆,聲音放得很輕,“正所謂,女子三從四德,出嫁便當從夫。端王殿下,您是張氏的夫郎,您說說看,她是爲什麽?”
含钏的話,意有所指。
好像什麽也沒明說,但好像什麽都說了——張氏爲什麽要行刺徐慨?自然是三皇子在旁授意啊!
三皇子手放在膝頭上,緊緊攥拳,冷笑一聲,“莫須有的罪名,本王可不想認!本王隻問你,既是本王派出的刺殺,那爲何不派訓練有素的家丁?爲何要派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眷?甚至這位女眷來行刺,還是用的不那麽鋒利的簪子?”
三皇子思路越發順暢,笑着問含钏,“若真是行刺,爲何本王不給張氏一柄還不錯的匕首?這樣方可一擊即中呀!”
含钏未有任何思考地開了口,“因爲,你想一箭雙雕。”
含钏轉過頭,看向衣衫不整的張氏。
“無論刺殺成功與否,四皇子都将擔上輕薄兄嫂的惡名——那麽一大群人要看欽天監算下的‘七星連珠’,所有人都往這處。若張氏刺殺成功,徐慨死無對證,張氏自然可以捏住不整的衣裳,拿着滴血的簪子,哭訴四皇子企圖輕薄她。”
“若刺殺不成功,隻在四皇子身上留下了皮外傷,那麽面對衆人,張氏仍可哭訴,到時孤男寡女,四皇子百口莫辯,名譽徹底掃地。”
所有人都轉過頭去看向張氏,縱然女使爲其收斂了衣襟口,但仍看得到她這身衣裳穿得并不嚴實。
“七星連珠.”
曹醒笑起來,聲音平和清雅,“是,剛剛是由曲貴妃提議,說欽天監算出今日東方将有七星連珠,預示主君仁厚寬和。這才有了這麽一衆人往東邊走的情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