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撥的是他和聖人的父子之情。
徐慨默了默,眼眸朝下,不曾應和三皇子的話。
三皇子久久得不到回應,冷哼一聲,聲音壓得極低,隻有徐慨聽得見,“.所以,不要以爲從北疆回來,父皇又給你指了門看似光耀的婚事就意味着什麽.當今大魏既有中宮嫡子,又有賢德長子,論身世、論母家、論能力,你還差得遠凡事登高必跌重,不要染指自己能力之外的東西,否則”
徐慨有點想笑。
他憑什麽被這樣一個蠢貨壓制了十幾年?
甚至,這個蠢貨都沒去打聽打聽,父皇将含钏指給他的前因後果。
徐慨反手拍了拍三皇子的後背,聲音沒有降下去,反倒是朗聲道,“三哥!這麽兩杯酒,你就醉了?”
不容三皇子反應,徐慨伸手扶住三皇子,笑着向一旁侍候的内官招手,“過來,端王殿下不勝酒力,好好照料着。”
說着,徐慨一雙手像箍在三皇子的胳膊上似的,強迫三皇子坐下。
隔着跳動的篝火和那抹紅,含钏不知道這兩人之間到底交談了些什麽,隻看到沒一會兒徐慨便雙手箍住三皇子,順勢坐回了原來的位置。含钏眼風一瞥,看了眼還在同英國公說着話兒的聖人,待看清聖人眼眸中那抹轉瞬即逝的欣慰,含钏不由得怔愣片刻。
看到徐慨應付住了三皇子的挑釁,聖人好似很高興?
可.
如果聖人一開始就不願意三皇子欺負徐慨,那爲何不出言打壓,或是殺雞儆猴?
含钏蹙眉回憶,無論是在夢裏,還是在之前,聖人從未表露出對徐慨的偏心與期待,甚至在衆人譏諷徐慨出身時,置身事外,好似從未聽過有此傳聞.
含钏搖搖頭,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正逢北國公家三個姑娘一個推着一個到她跟前羞赧敬酒,含钏的思緒便被岔開了。
以含钏開食肆這麽些日子的經驗來看,一場宴,無論請的是誰,最後都會成爲這裏一攤、那裏一團的構造.
更何況,本是在開闊無際的草場上,在場的要麽是年輕的世家子,要麽是位高權重的權臣,聖人尚且開懷痛飲,下面的人自然也有樣學樣,幾巡酒後,各家也開始了四下走動——女眷們尚好,畢竟喝的是不醉人的梨花釀,甜滋滋涼津津的,好喝不上頭,渣渣如含钏尚且能喝個一二三四壺,更别提喝通了的左三娘,那可真是左手執盞,右手執壺,嘴裏還叼了一坨鹵牛尾。
也是,喝着酒,“現原形”小哥哥又算個毛呢!
含钏扶住左三娘不自覺地笑起來。
含钏深嗅了嗅,空中一股濃烈的汾酒味道。
男賓們喝的就是汾酒。
勁兒大,有好事者将汾酒比作“人中的光棍”“縣衙中的酷吏”,打擂台時隻有光棍最厲害,除盜賊時,隻有酷吏能除盡——足見其勁頭之強,後力之大。珍藏十年的汾酒佳釀,顔色呈暗綠色,入口甘甜,但火氣不消減,吃起來頗具迷惑性。
男賓席上,幾乎每一個小案桌旁都擺了三四壺酒壺。
含钏歪頭看了看。
曹醒旁邊的酒壺是最少的,但也沒見他少喝。
含钏仔細觀察了又觀察,曹醒果真是隻笑面虎,有人來敬酒,他便豪氣地斟滿,端起酒杯與之勾肩搭背,一副哥倆好不分離的樣子,車轱辘話說了又說、反複了又反複,卻沒見真正喝兩口
含钏笑起來。
真是江淮的男人呢
再看張三郎,喝得趴在桌上,早已不省人事。
狗兒子有人照料,也用不着管他。
最後看徐慨。
徐慨案桌前敬酒的人,也不少,擺在身側的空酒壺四五隻,看着人倒還清醒,站得筆直,可再細看那眼神,有點迷惘了.
含钏便多留心了兩眼,再回過頭時,徐慨已經不見了人影。
含钏蹙眉環視一圈。
仍沒見徐慨的人影。
含钏心下有些慌,待看到二皇子和三皇子都醉醺醺地躺在桌案上時,心下稍定,扶着桌案起了身,佝腰低聲和薛老夫人說了說話,“.祖母,我去找找徐慨。剛還在這兒,如今就不見人影了,今兒個他剛出了風頭,我心裏頭有點打鼓。”
薛老夫人正同英國公夫人說着話,側耳聽含钏這樣說,眉目絲毫未動,笑着點了點頭,回過頭說道,“行,你先回營帳去吧,隻是夜裏風大,你記得多穿幾件。”
頓了頓,“曹生好像在你哥哥身邊,你派人去問問看,他把咱們的衣物都拿下馬車沒有?”
這是讓曹生跟着她的意思。
含钏輕輕點點頭。
馬場特别大。
營帳離得有些遠。
含钏的鼻子雖沒有拉提這麽狗,但也能jiuq着汾酒濃烈又深重的味道往外找。
待尋到一處幔帳,便聽幔帳後有聲聲細語。
“.四哥哥,我當真悔不當初..如非他強迫,我如何會如何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