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钏将此事存在了心裏,第二日一早,和薛老夫人吃早茶的時候,便随口說了說。
薛老夫人沉吟半晌後,側身交代了童嬷嬷幾句,“.排查昨日内院的進出,掐斷内外院進出的可能”又說了幾句,轉身喝了半盞茶,略顯沈凝,“今時不同往日,在江淮做漕幫時,滿江南誰敢來插科打诨?便是将大門大大打開,也無人敢進如今進了京,形勢複雜,着實應當清理門戶了。”
含钏點點頭。
這就是一力降十會的道理。
在江淮,曹家壓根不用動腦筋,誰也不敢來惹——畢竟惹到了,便是小命不保。在江淮,誰同你講規矩法條,漕幫就是規矩,刀就是法條。
在北京,需謹慎行事,處處思量,畢竟根基不深、背景不穩.
簡而言之,就是勢力沒有在江淮那麽大。
含钏觑了眼薛老夫人的神色。
老太太神情略有些悲憤,估計是在悲憤——自己這麽一大把歲數還要陪着孫兒東山再起,重打江山.
實在是太過悲傷了。
含钏悶頭笑了笑。
老太太緩了緩,拿了幅玳瑁牽陀鏡架在鼻梁上。
這東西,含钏夢裏在順嫔那處見過,順嫔娘娘年紀漸大,瞧字模模糊糊的,内務府便乘着宋太後做牽陀鏡的東風,給需要的後宮諸妃都制了一副。别說,順嫔娘娘說,戴着了這鏡子,瞧字特别清楚,不戴的時候就取下來,倒也方便。
不過,那都是十年後的事兒了。
如今在曹家重新見過這東西,含钏怔愣了愣——十年後才傳入宮中的物件兒,如今曹家就用上了?
不過倒也想得通。
畢竟是水上漕運的巨鳄,水路都是通的,别的不說,外邦的奇淫巧技,曹家一定是第一個拿到手的。
老太太帶好牽陀鏡,窸窸窣窣地從四方桌下的夾層抽屜裏抽出一封信,自己先看了看,再笑着遞給含钏,“你哥哥寄信回來了,你看看。”
含钏驚喜!
曹醒與徐慨出門快十日了,如今這信恐怕都是五日前的信了!
含钏看得飛快,不得不說,曹醒文采斐然,寫的是在通州及滄州的路途見聞,市井街邊、人生百态、街景河景都刻畫得栩栩如生,許是爲了含钏,還特意将飯桌上的菜、街邊的小食、當地官員進貢的特産一一做了描繪。
含钏看得樂呵呵的,意猶未盡地阖了信,笑道,“哥哥哪有時間去街邊吃小食!他們此行本就是虛晃一槍,怕是到了某地,壓根就不敢久留寫這樣多,分明就是編撰著逗咱們祖孫兩開心的!”
薛老夫人也捂着嘴笑起來,“難爲他搜羅這樣多、這樣細!”
又從花斛旁取了五六件件用牛皮紙包得紮紮實實的物件兒,把玳瑁鏡子壓得低低的,仔細辨認了片刻,将其中三四件推到含钏跟前,“給你帶的物件兒,給我便是帶的這幅玳瑁鏡子,你别說,戴上屬實看東西清晰許多,卻有些重,若是能用象牙或更輕一些的水晶來做架子,倒還是一樁生意.”
又推了一兩件給童嬷嬷,老太太臉色沈了沈,随口交待,“這是給西廂含寶和餘氏帶的東西,等入了夜,給那娘倆拿去。”
童嬷嬷輕聲應是。
含钏把自己跟前的牛皮紙拆了,其中三個物件兒是一套,用的黃花梨木的匣子,木盒面上刻了兩朵很漂亮的木蘭花,上面寫着小纂體的“沈興記”。
含钏挨個兒打開,是一套完整的頭面,一對大拇指殼兒大小的粉海珠耳墜,三支碩大晶瑩的珍珠赤金流蘇簪子,三支淡粉色珍珠赤金钗,還有一條細細密密狹長淡粉色珍珠串起來的手鏈。珍珠不是甚稀奇貨,可粉色的、全都是指甲蓋大小的珍珠,卻是非常難尋的。
薛老夫人眯眯笑,“你哥哥見你素來麻布輕衫,從不過多裝扮,這次出行前就說了,在各地遇上了好東西,必定給你全都搜羅回來當嫁妝。”
曹醒當真是個好男人的。
無論是對妹子,還是對祖母,還是對族中的女子親眷,都是一等一的心細如塵。
說起“嫁妝”這件事,薛老夫人一聲輕歎,目光像在追憶許久許久前的故事,“.你母親有滿滿一個宅子的嫁妝,一百二十八台,堆滿了一處小宅,本都是留給你的。可當初爲了了那沈鹽事件的賠款,你哥哥堅持不走公中的賬目,全都由咱們這房私人兜裏掏,左湊右湊,湊了三百萬兩白銀,甚至将你母親滿宅子的嫁妝全都變賣了,這才湊齊賠款”
眼看老太太又陷入不好的回憶,含钏攏了攏粉海珠的耳墜,在耳朵上比劃比劃,笑眯眯地把老太太的思緒扯了回來,“.爲了哥哥這對耳墜子,還得勞煩祖母給钏兒打對耳洞才好!”
薛老夫人被拉了回來,戴上鏡子伸頭細瞧,一拍大腿根兒,“哎呀!你這丫頭!怎的沒穿耳洞!”
含钏笑起來,“膳房男人多,女使少,七八歲就進了膳房,您想想,白爺爺能想得起來給自個兒徒弟穿耳洞這回事嗎?”
薛老夫人想了想白爺爺那肥肥胖胖又中氣十足的面孔,再想想這老頭兒拿着針給小姑娘穿耳洞的畫面.
薛老夫人抖了抖,算了算了,這畫面太美了,不敢想象。
“既是如此,那擇日不如撞日,今兒個就穿!”
薛老夫人說幹就幹,吃了午飯,讓水芳從地窖裏拿了冰塊,燒紅了針,戴着牽陀玳瑁鏡子,決定親自上陣。
老太太準備充分,興緻勃勃。
含钏眯着眼睛,認命般等待上刑。
冰塊冰在了耳垂後,看着這老太太慈眉善目、和藹可親,下手頗爲穩準狠,針尖從厚厚的耳垂裏紮地一下穿過,血珠子還來不及冒,便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新上任的耳洞裏插了根赤金細簽兒。
含钏的尖叫被吞咽在了嗓子眼裏,淚眼婆娑地看着這小老太太快樂愉悅的那張臉。
行吧。
疼就疼吧。
也值了。
古有彩衣娛親,今有含钏樂親——爲了給自家祖母找點事兒做,她當真無私奉獻了這一對從未遭過罪的耳垂呀
本文架空,都出現辣椒、柿子這些東西了爲啥還要在意一些稱謂.
本就是本小白文.大家看個樂呵,我寫個樂呵
不也挺好的嗎……
另外,番外是起點技術統一操作,如影響大家閱讀,等節後我去和編輯反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