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叫一石激起千層浪?這就叫。
多稀奇。
幾十年了,内院當差都是主子指派,如今這是啥?能者居上,“競争上崗”.
這是個啥?
有不懂的丫鬟婆子,費九牛二虎之力,給木蘿軒遞消息,給小雙兒和八寶粥送東西,小到家裏釀的醬菜,大到素銀簪子、镯子,就想打聽清楚這是個啥意思。
小雙兒收了醬菜,退了素銀簪子,照着含钏的話,放出風聲解釋,“.意思就是,凡是覺着自個兒夠格做好廚房管事的人,隻要奴籍在曹府,不論年紀、不論資曆、不論出身、不論男女,皆可報名,參加管事選拔。經公平公正的考核,擇優提拔試用。”
衆人嘩然!
管事诶!
一上來就可以做管事了嗎!?
還是廚房的管事!
曹家雖出身草莽,可薛老夫人定下的規矩卻很嚴明,曹家内院仆從分得很細,能做到主子身邊一等丫鬟、婆子和管事的是少數,這一類人拿着最豐厚的月例銀子,還有大把大把出頭的機會,更多的是二等、三等、沒入等級.
這些人,可能窮盡一輩子,都幹不到一等的份例。
就像掖庭裏,有女使一輩子做灑掃,永永遠遠連主子的面兒都見不到。
如今此條消息一出,曹府裏裏外外的仆從都沸騰了。
有機靈的,又托了人來問小雙兒,“那之前管廚房的陸管事咋辦呢?”
小雙兒笑容可掬地回官腔,“陸管事若願意也可報名參考呀!大家都是公平公正的,誰來都是一套題。”
陸管事咋想的,小雙兒不知道。
但小雙兒很确定,其他的人就跟瘋魔了似的。
“一早上,到芝麻處報名的便有四十八個,有外院灑掃的婆子,也有内院管花草的丫鬟”小雙兒翻着名冊給含钏回禀,“喔,還有個老門房,瞧着都快五十來歲了,走路都是挪過來的”
嗯.
大家夥熱情倒是很高漲。
含钏放下心來。
這法子,她想了好久。
陸管事不願意下,她先讓八寶粥裏的香棗去賬房拿了廚房三年來的賬本子,送到了鍾嬷嬷處核算,鍾嬷嬷一晚上就對了出來,銀子倒是分毫不差,從賬本子找不到陸管事貪墨的證據,那就轉換思路從他家裏人入手,這一查更沒東西,後娶的續弦還在江淮,和前頭那位百香的兒子也在碼頭上做事,都老老實實的。
陸管事滑得像根泥鳅似的,叫人抓不住把柄。
既然沒法兒從内攻破,就隻能從外給壓力了。
朝堂上尚且有任期述職與考核淘汰,那内宅裏也不能一朝是管事,終生是管事吧?
含钏“告示”一貼,心思該活絡的活絡,有本事的趕緊竄出來吧,沒本事的該下也就下了。
報名設置了三日,三日一結束,小雙兒撕下告示,梳理人員,攏共八十一人報名,含钏細細看了名單,在最後幾行找了陸管事的名字。
含钏笑了笑,阖上名冊。
對待老仆需謹慎,可規則是主家設定的,無論是誰,都必須按照主家的規則走。
端誰的碗,就得聽誰的話。
初試就設在第二日一大早,地點就擺在内院湖邊的院落裏,擺了九行九列的桌子,桌上放着筆墨紙硯還有一本書,共考三科,一是考食材的相生相克,二是考算賬,三是考春季菜譜撰寫。
還沒開考,便有人唉聲歎氣地推了筆墨,在小雙兒處劃拉了名字。
含钏坐在回廊裏,側身望過去。
蓮子低頭輕聲解釋,“.不識字的呢.”
含钏:.
不識字也來考?
這.想撞大運的心情未免也太迫切了吧!
含钏抹了把汗。
沒一會兒就隻剩下了十來個人,有幾個年輕的小姑娘寫得飛快,打扮利索的婆子媽媽雖寫得不快,卻有些成竹在胸的神色。陸管事也在,一邊寫一邊擡頭四處望。
小雙兒敲了敲鼓邊,高聲喊道,“諸位請自個兒做自個兒的卷子,甭左顧右盼的,待會兒判您個作弊!”
陸管事安分了。
含钏笑一笑。
不說别的,小雙兒管人的時候還挺神氣的。
細看一看,小丫頭最近都被曹家這一溜子事兒磨瘦了。
昨兒個去“時鮮”,拉提看着小雙兒很是憐惜,鑽進竈屋捧了一大碗湯飯出來,約莫是覺着小雙兒在曹家受了災.
崔二也關懷了兩句,贊了小雙兒,“.臉小了一半兒,腰身也細了不老少。”并且鄭重承諾,夏天來之前,一定給小雙兒做一套水波紋青的漂亮裙子。
小雙兒很是悲憤,狠心拒絕了崔二的獎勵,不無怅然地道,“.可别了。往前不覺得,如今曹家的丫鬟們全都水蛇腰、尖下巴,瘦得跟紙似的,一頓飯吃五顆米,還嚷嚷着自個兒胖得不行。她們都胖得不行,我得是啥?!是發泡了的饅頭,是煮開了的豬肘!”
小雙兒看崔二的眼神很絕望,“你見過哪個豬肘穿水波紋青的裙子?穿上去像不像綠冬瓜?”
所以說,人嘛,就是在競争中不斷有自知之明的。
當初得意洋洋的紫茄子,如今拒絕成爲綠冬瓜,也算是個不小的進步。
院落裏也在競争,沙沙沙,是筆尖掃過紙張的聲音。
含钏依次看了卷子,各自批了分,敢留下來答卷的,大多肚裏都有真功夫,字雖不好看,表述也很簡單,可說得很準,算賬也不錯,菜式一看便是用心準備了的,都能湊成一桌還不錯的席面,至少能體體面面地拿出去待客。
含钏一張一張看過去,看到陸管事的卷子。
賬目算得可以,之後的菜式也安排得較爲到位。
隻是,食物的相生相克,隻寫了五組,柿子與螃蟹易中毒,鵝蛋與雞蛋長期一起食用會讓人體虛,雞枞不可與酒類同食
都是極爲淺顯且無關痛癢的。
再看别人的卷子,幾乎肉蛋、谷物、河鮮、蔬果各類均有涉及,至少都寫了二十組。
數目上差距太大。
含钏把陸管事的卷子,放在了“不通過”那一欄。
正批卷子,薛老夫人過來了,一張一張接過去看了,待看到陸管事卷子上的那個大大的“不予通過”笑了笑,側身吩咐童嬷嬷:
“.今兒個就把通過的人選名單貼出來,再把個人的卷子都張貼在後罩房——叫大家夥都看看,爲何過,爲何不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