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蔺太後靈柩前,納蘭軒接連磕了三個響頭,與自個皇兄納蘭宇颔首打了個招呼,逐幫助其料理起蔺太後的後事來……人死如燈滅,何況那個去了的人,還是自己的母後,納蘭婉幾度在蔺太後靈柩前哭暈過去。
納蘭婉恨她自個的任性,因爲蔺太後在月悠然一事上,傷了她三位皇兄的心,加上她自以爲是的覺得自個母後,是個心狠的女人。所以,在蔺太後彌留之際,她緊抿嘴巴,沒有出聲,喚一聲母後,好讓她老人家安心離去。
從小到大,母後是最疼愛她這個女兒的,她都做了些什麽,做了些什麽啊!
想到悲痛處的納蘭婉,再度哭暈過去,心思傷痛的納蘭宇,皺了皺眉,朝伺候納蘭婉的宮人,擺了下手,“用軟轎送婉公主回她自個的寝殿去吧!”
“是,皇上!”
……
蔺太後的喪事,在内務府的督辦下,有條不紊的過了去。
令納蘭宇沒有想到的是,他的皇妹納蘭婉,竟然在蔺太後下葬半個多月後,帶着貼身伺候的小宮女,留下書信一封,偷溜出了皇宮,其信中,僅是提及,心情不好,出外散散心,倘若遇到一生的良人,便會領着其回京,請納蘭宇這個皇兄,爲他們主持婚禮。
惱怒之極的納蘭宇,立刻下命影衛,找到皇妹納蘭婉的行蹤,并且沿路暗中保護其安危。
他知道,自個皇妹對段郎卿的用情之深,讓其出去散散心也好。
免得其想到母後的離世,以及與段郎卿之間的不可能,心生傷悲。
可是,一想到他自個心底深愛的女子,離開他,離開皇城,已經有兩個多月,他的胸口,就會暗暗鈍痛起來,身子上的不适,他沒多加注意,每天除了料理朝政,還是料理朝政。
“善待百姓,做勤勉明君這句話!”時常在他的耳邊回響。
“咳咳咳……”接連咳了數聲的納蘭宇,放下手中的朱筆,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梁久河,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梁久河看了看禦書房中的沙漏,躬身回道:“回皇上,現下是辰時初。”
“哦,九王爺可有到?”
“回皇上,九王爺已經在門外候着了。”
“嗯,宣他進來,你在門外守着就好!”
“是!”
幫助納蘭宇料理完蔺太後的喪葬事宜,納蘭軒一刻都沒閑着,先是回府打了個轉身,緊接着全身心,投入到納蘭宇吩咐下來的差事當中。
說起來,哥倆自從納蘭軒回京,還沒好好的聊過。
想要了解月悠然近況的納蘭宇,今個終于得了點閑,于是,着太監宣了納蘭軒到禦書房觐見。
“皇兄可是有事吩咐軒?”進到禦書房的納蘭軒,朝禦案後坐着的納蘭軒拱手一禮,見其氣色不太好,接着道:“皇兄身子不舒服,好好歇着便是,有什麽大事,能比皇兄的健康,更重要!”
“咳咳咳!”連咳三聲之後,納蘭宇才算緩過神,“軒弟來了,坐!”
“皇兄……”見自個皇兄,不正面應他的話,納蘭軒神色有些激動,出聲再次喚了聲納蘭宇,眸中的關心,一覽無遺,“沐兒還小,皇兄這麽不在乎自個的身體,可如何向東吳百姓,向納蘭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我這是老毛病了,不說這些,給朕講講她的情況。”用帕子擦拭了下唇角,納蘭宇從禦案後,走了出來,“她還好嗎?眼睛可有複明?”
望向納蘭宇的納蘭軒,感覺自己的眼眶有些酸楚,比自己大了不過六歲的皇兄,自從這接二連三的事情發生後,看着一下子年長了他不止十歲,清朗俊逸的龍顔上,多了幾條明顯的皺紋,難道就爲了落的一句話,他連自個的性命,都不顧惜了嗎?
“皇兄,落讓你善待百姓,做勤勉明君,并沒有讓你不顧惜自個的身子啊?你這樣苦了自己,難不成是想要落内疚嗎?”知道自己勸不住脾氣執拗的皇兄,納蘭軒把月悠然給搬了出來。
皇兄不是想知道落的事情嗎?他若是不顧惜自個的身子,豈不是真的要怨了落不成。心裏有着落的皇兄,聽了他納蘭軒這話,必會在以後的日子裏,處理政事的同時,善待自個的身子。
“我,咳咳咳……”,張嘴說話的納蘭宇,剛吐出一字,便咳了起來,穩了穩心力,方才接着啓口,“我沒有!軒弟不要多想,給皇兄我說說,慕兒她過得好嗎?”
納蘭宇眼裏的期盼,促使納蘭軒毫無保留的把月悠然在仙樂鎮的情況,給說了遍。
“哦,她眼睛可以複明就好!”抑住因咳嗽帶起的心口陣痛,納蘭宇唇角溢出一抹笑意來,“慕兒有了你謹皇兄的孩子,真好!等會子,你去母後宮裏,看望你謹皇兄,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興許他聽了慕兒有了他的孩子,會醒過來也說不定。”
她懷了謹的孩子,他心裏的喜意遠大于心底的吃味。
謹的昏迷不醒,發絲盡白,完全說明了謹比他更愛她,他們二人的孩子,生下來,必會是個聰明漂亮的寶貝。
不知道他這個皇伯父,未來某一天,有無可能見到他。
“卿找到她,很是欣喜吧?”
“嗯!”
“卿,謹弟,包括軒弟你,你們都比朕愛慕兒。卿爲了慕兒,放棄了到手的帝王之位,遠去千裏尋找妻子;謹弟爲了慕兒,吐血昏迷,發絲盡白;而軒弟你,爲了慕兒,一個人承受着心底的失落,把愛深埋心底,默默的守護着她。唯有皇兄我,好像從來沒有爲慕兒,做過一件事。”
感受到納蘭宇話語中的落寞與傷痛,納蘭軒出聲勸道:“皇兄不能這麽說,你有着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要看顧,自是心思放在落的身上,少了些。但,這并不說明皇兄比我們少愛落一分。”
“好了,你不必寬皇兄的心了。去吧!去母後宮裏,好好的陪你謹皇兄說說話。”
“軒這會就過去,不過,皇兄切勿太晚休息!”
“嗯,皇兄知道了!”
見納蘭軒的身影,出了禦書房,納蘭宇手捂胸口,跌坐在了椅上。
這個時候,他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本來想着此生不能再與她相見,趁有生之年,好好料理朝政,把朝局上的諸事理順,好到時放心的離去。可現在,他不想再這麽折騰自個的身體了。他還想看她和謹的孩子,長大是個什麽模樣,還想好好的疼愛那個孩子。
“梁久河,扶朕回乾清宮,着禦醫給朕診治身體。”
納蘭宇的話,入了梁久河耳裏,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欣喜。
皇上終于肯讓禦醫,幫他診治龍體了,一度他都以爲,皇上因爲女醫離他而去,刻意糟踐他自個的龍體,原來不是。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欣喜若狂的梁久河,壓住心中的激動,應聲道:“老奴遵旨!”
由于納蘭瑾昏迷不醒,所以,爲了當初的應諾,納蘭宇自個納了南啓公主,做了貴妃,并把風印交給其保管。
随後,他在朝堂上宣旨,他的皇後,隻有一人。
不知道詳細情由的朝臣,後宮諸妃,皆是以爲他們的皇上,癡戀已逝的皇後,讓後位空懸,殊不知,納蘭宇的用意,隻不過是把他的後位,留給了他心底的愛人女醫月悠然。
坐在鍾粹宮做着皇後夢的齊妃,看了榮貴人的好戲,麗妃的好戲,到最終,她依舊是她不得寵的齊妃。
除過偶爾去貴妃宮裏坐坐,納蘭宇基本上都在自個的乾清宮,或者是禦書房之中就寝。
慈甯宮中的蘇嬷嬷,看到納蘭軒進來,向其施禮道:“老奴見過九王爺!”
“嬷嬷無需多禮,本王過來看看謹皇兄,嬷嬷和宮人們先退下吧!”
“是,九王爺!”
受了蔺太後托付,蘇嬷嬷忍住沒有随蔺太後這個主子一起離去,應下蔺太後,照顧長睡不醒的六王爺納蘭瑾,一想到自己主子離去時,望着六王爺躺着的偏殿方向,那抹哀傷的眼神,蘇嬷嬷就會不由自主的落下淚來。
要是六王爺醒來,知道主子已經離他遠去,他可還會恨主子?蘇嬷嬷不知道,想知道這些,唯有等沉睡不醒的六王爺醒轉,才能知曉。
“謹皇兄,忙完這些天,軒終于來看你了!她醒了,而且還有了你的孩兒,你聽得到軒說與你的話嗎?”
沉睡中的納蘭瑾,如同個活死人一樣,閉着眼,靜靜的在床榻上躺着。
對于納蘭軒說的話,他到底聽沒聽到,納蘭軒本人無從知道。
“想要得到她的原諒,并且看到你們的孩兒,謹皇兄就不要再睡下去了!現在的她,過得很幸福,謹皇兄難道不想看到嗎?母後已經去了,皇兄一個人爲國事操勞,辛苦不已,謹皇兄難道都不感到心痛嗎?”
“看來,謹皇兄真如同華夏帝說的一樣,是個沒有擔當的懦夫!”說了一通話的納蘭軒,見閉着眼的納蘭瑾沒有反應,出聲激将起來,“是男人,就睜開眼,去面對她,你可知道,她現在雙目失明,行動起來有多麽的不便,就這,她還是決定要了腹中的寶寶。”
“她沒有因爲你傷害了她,而狠心拿掉你的孩子,連她一個弱女子,都敢直面面對自己未來的人生,何況大男人的你?”
說也奇怪,意識一直處于迷蒙狀态的納蘭瑾,在聽到耳邊納蘭軒說的有關月悠然和孩子的話時,腦中的迷蒙,竟如同雲霧一般散了開來。
不過,他的眼皮子如千斤重,他睜不開雙眼,動不了身子,心裏幹着急罷了!
“再有六個月不到,你們的寶寶可就要出生了,你真的不想看看他嗎?”
她不僅醒了,并且有了他納蘭瑾的孩子,腦中有了意識的納蘭瑾,不知是爲自己當初所作所爲悔恨,還是爲今天月悠然沒有因爲惱恨他,而拿掉他的孩子,濕熱的淚水,順着他的眼角,慢慢滑了下來。
“謹皇兄,你聽到軒說的話了,是不是?聽到了就好。記住,納蘭家的男人,要有擔當,事已至此,你再昏睡逃避,也于事無補,禦醫說了,隻有靠你自己的意志力,你才能蘇醒過來。想想她,想想你的孩子,這樣以來,想必你蘇醒過來,是極有可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