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絕對不是趕,可是我真的不習慣别人伺候,你們年齡也大了,身體總有不太舒服的一天,到那個時候可能也就沒有能力享受人生了。 而這一輩子都在這裏伺候别人,我也覺得你們應該拿着錢好好的生活。
那兩個孩子最先說話了,他們說,真的麽?讓我們拿着東西走麽?
我怕孩子沒有深淺,再把我家裏搬空了,我說,可以,但是那什麽,要跟趙伯說一下。
兩個孩子連連點頭,轉身就跑,小飛連忙讓人跟着,這面趙伯對四個女人跟兩個廚師說,你們呢?考慮一下麽?
這六個人猶豫了半天,然後點了嗲透,那兩個廚師說,我們出去也可以結婚生子了吧,雖然有點晚了,但是也能夠享受一下人生吧。來,我們給新主人磕個頭,雖然不能伺候您了,但是感謝您把我們的人生還給了我們。
六個人撲通就跪下磕頭,我吓壞了,喊了幾聲折壽,把六個人勉強地扶起,趙伯說,拿過東西,過來跟我說一下,新主人雖然沒有說範圍,但老主人說是百萬富翁,那就是一百萬,不要貪心。如果貪心,三死八戒還壓在頭上呢。
六個人一起點頭,趙伯看了看田伯,然後他小心翼翼地說,我還用問您麽?田伯陰着臉沒有言語,轉身走了,我愣住了,趙伯轉過頭對我說,他是不會走的。
我說,爲什麽?
趙伯說,他呀,一輩子都活在這個院子裏,保護着院子裏的一切,這麽說吧,他從到院子已經有幾十年了,走出去的時間都寥寥無幾,在我的印象中,他就似乎一次都沒有從這個門踏出去過一次。
我啊了一聲,趙伯說,你聽說過土地神麽?他就好像是這個院子的土地神。他一直都在保護這個院子,他一生都會在這裏活着,他是絕對不會走的。不過有他在也好,隻要有他在,這個家就是絕對安全的。這其實也是我們的信仰跟忠誠……
話音未落,我看到田伯又走了回來,開口說,那我走了。
我看到趙伯目瞪口呆地看向了田伯,舌頭在自己的嘴裏差點咬碎了。
我剛剛本來還想表達一下自己的感慨,結果這一下子也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這前後的反差也太大了吧。
不是土地神麽。
不是一輩子都沒出去過麽。
不是永遠要在這裏生活麽?
不是絕對不會走麽?
爲什麽跑得比誰都快啊。
你的信仰跟忠誠呢?
我這口氣沒上來,半天才說,好的,您,您要什麽?我知道您一輩子都在這裏,應該有很多東西都有感情,所以你想拿走什麽就拿走什麽,不要在乎價值,因爲我知道在你的心中是無價的。
田伯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他說,我隻拿走一樣東西。
我說,好,無論是什麽,我都給你。
田伯說,就是我的命,我死了之後,你們把我送出去,随便丢在什麽地方。說完我看到了他手中的匕首拿了出來,向自己的小腹紮去,我大喝了一聲,住手。
田伯一愣,手停了,我說,我是這個家的主人,我讓你死,你才能死。我不讓你死,你必須給我活着。
田伯突然老淚衆橫,他說,你的意思是讓我出去再死?我也知道,新家死了人不吉利。可是……可是我的心願就是死在這裏,你真的要讓我出去死麽?
我走過去握住了田伯的手腕,柔聲說,我不是覺得新家死人不吉利,這個家裏死的人還少麽?我隻是說,我不讓你死,我要讓你活着。你不想離開這裏,那麽就不離開。但是以後我不是你的主人,你也不是我的下人。你要是覺得我人不錯,我就是你的侄女,我叫你一聲田伯。你要是覺得我人很糟糕,那麽我們就是鄰居。無論如何,這個家裏都有屬于你的一部分,可以麽?
田伯的眼淚有些污濁,他松開了匕首,點了點頭,然後說,謝謝你,你放心,你永遠都是我的新主人。我會保護這個家裏的一草一木,隻要我在,沒有人可以在這個家裏傷害你。
我點了點頭,然後說,謝謝你保護我,田伯,侄女以後也會盡心盡力的對你好,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侄女的出身不好,職業也不好,隻希望你不要看輕我。
田伯擦了擦眼淚,然後站直了腰闆,他說,如果你當時同意了老主人的話,那麽我們所有人該有多幸福。
我說,現在給你們自由,不是更好麽?
田伯說,可是有很多人不需要自由,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保護的東西,而我就是想要保護這個院子,保護這裏的一切。所以我不需要自由,我也不需要錢,我什麽都不需要,隻要能讓我死在這裏,便是我人生最大的滿足。趙伯在一旁歎了口氣,他說,算了,等到他們走了,我清點完畢,我也走了。主人,我隻要那一套青花茶具可以麽?這是元代的,官窯成套,價值很高,超過了千萬。但是我真的是太稀罕了,我的夢想就是有一天可以用它來喝茶。您放心,我拿走不是爲了賣的,我隻是……
我對趙伯點了點頭,然後我說,好的,你可以把它帶走。一會兒大家都挑過東西了,都過來,我親自用這套茶具給大家泡一壺茶,算是給大家餞行。謝謝大家還在這裏等着我的到來。
趙伯眼睛一亮,他說,真的麽?這是老主人最喜歡的東西,不會給别人用。而能夠用它喝茶,是一種榮耀的象征,這裏的所有人都希望可以用它喝一次茶。謝謝您了,我這就去燒水,然後讓他們過來喝茶。
我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田伯低聲說,我出去看門了。
說完轉身就走了,我對這個倔強的老頭還真的有了很大的興趣,我不知道他的信仰是什麽,但是如此的執着,那麽無論這個信仰多麽的卑微,也就變成了心中的那個道了吧。
我請所有人喝完了茶,然後看着他們離開,最終這個院子裏隻剩下我跟田伯,他坐在院中間的那棵樹下,擡頭看着天,蒼老孤寂,不知何想。
我走過去,坐在了他的身邊,田伯急忙站起來,然後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将我拉起來。
然後他有些緊張地說:“别坐在這裏,這裏不吉利。男人坐沒關系,女人坐的話……不太好”
我愣住了,看了看那棵樹,然後我說,既然這棵樹不吉利,爲什麽不砍掉它?
田伯猶豫了一下,然後他說,隻是你的家,不應該對你有任何的秘密。這棵樹下埋了一個男人,家裏面傳說這個男人性情淫蕩,陰魂不散,女人坐在這裏,容易晚上被他纏住。
我愣了一下,然後打了一個哆嗦。
埋了一個男人?
埋得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