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到了紅館,簡單地巡查了一遍,然後把雪寶兒叫到了經理室,仔仔細細地把這幾天的事情交代了一遍。
雪寶兒沒事的時候就幫我看紅館,當然不用我多說,但是我要離開這幾天,心裏面難免有點擔心,更何況我還有着另外一種想法,那就是如果我真的回不來了,紅館的将來怎麽辦?
我當然沒有把這個話對雪寶兒說出來,這個丫頭要是聽到我這麽說,這幾天一定天天纏着我。
我對雪寶兒交代了很多,然後把保險櫃的密碼告訴了她。
雪寶兒愣了半天,她說,你告訴我這個幹什麽?
我說,裏面有一些貴重的東西,我怕有的時候我萬一需要,你幫我取一下。
雪寶兒點了點頭,說了一句好的,又交代了幾句,怕她疑心,然後就讓她走了。
等到雪寶兒離開之後,我寫了一份簡單的遺囑,将自己所有的股份都留給了雪寶兒,然後又要求雪寶兒拿出一半的股份變現給星月。
我之所以這麽做,而不是直接把股份留給了星月,實在是害怕如果我不在了,星月還回到這個夜場。
紅館對于我來說是個好地方,這個地方讓我能夠活下去,但是對于其他女人,尤其對于星月來說,真的是一個大泥沼,進來了想要脫身,想要不被染黑,幾乎不可能。
寫完了這份遺囑,把它鎖到了保險櫃裏,我站在這小小的經理室裏面愣了一會兒,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但是心裏的感覺非常的悲傷。
站了一會兒,我歎了口氣,走出去的時候正好看到一個小經理匆匆而來,他看到了我,好像是看到了救星,跑過來說:“星姐,那個大金牙又來了。”
這個大金牙來過紅館幾次,從消費來看,不應該是那種讓我能夠記住的客人,但是我偏偏記住了,因爲他每一次過來都要給我紅館弄點小情況。
可是從來都不是大情況,這個大金牙是個暴發戶,可是喜歡裝文化人,每一次點台一定要大學生,還要看學生證,每一次請的大多數都是文化圈的人,說出來一個個都很牛,可唯一的缺點就是摳門。
我之所以能夠記住大金牙,是因爲他是我場子裏面第一個要求台費打折的,而且還不是跟我紅館說的,而是跟姐妹說的。
這幫文人跑過來,倒真的是應了中國那句老話,文人的兩個特點就是風流跟風騷,一個個在場子裏面玩得很爽,臨走的時候偏偏讨價還價。有的說我給你寫副字吧,我這個字拿到國外一寸幾千幾萬的,今天我們有緣,我送給你,然後呢,台費就不給了。有的開口就來一首詩,啊,大海啊全是水,紅館啊全是腿……然後說自己詩興大發,覺得有緣,談錢傷感情,就要不給台費。
這種事情姐妹們能幹麽?但是偏偏大金牙帶來的人每一次過來,都這個情況。
可是今天我是沒有心情跟這個大金牙在這裏浪費時間,我對小經理說,以後這種不良客戶過來,直接就說沒包房,這種錢賺錢來也窩心。這一次又是什麽理由讓打折?算了,算了,告訴他不能打折,讓他滾。
那個經理說,好,好。這一次說是紅館媽媽桑的老相識,說要打折。
說完轉頭就要走,我愣了一下,紅館現在其實沒有專門的媽媽桑,不過雪寶兒也算是了,難道是雪寶兒的朋友?
要是雪寶兒的朋友,打個折倒也沒有什麽問題。
我說,等一下,是雪兒的朋友麽?
那個經理說,不是說雪姐,說的是……白潔。
我啊了一聲,白潔這個名字自從她走了以後,基本上紅館沒有人敢提了,但是今天來的是白潔的朋友?
我說,知道是幹什麽的麽?
那個經理說,好像是什麽省書法協會的。
我又啊了一下,上一次這個人過來,對我說了筆鋒,真的是幫了我極大的忙,這一次居然跟大金牙過來了?
我這個人其實還是很念恩情的,當下對那個經理說,好,今天他們這個台免單了,另外給我準備個果盤,我進去感謝一下,上一次幫了我的大忙了。
小經理連忙點頭,跑出去準備了個果盤,領着我過去,我推開了包房的門,笑盈盈地本來想喊一聲大師,可是掃視了一下,居然沒有找到那個男人。
大金牙我倒是認識,他也認識我,畢竟上次事情鬧得不愉快,還是我出面解決的。
大金牙站起來說,你看,老闆來了,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今天過來玩的可是大腕,國寶級書法家,那個字在國外,幾十萬一寸。今天要是讓大師玩得高興,定然給你們紅館寫一副字,到時候也是蓬荜生輝了。
我看了一眼那個人,也是四十多歲的模樣,但是跟上一次過來的差别太大了,完全沒有上一次那個人的精氣神,這個一看就好像是一個騙子。
我笑着放下了果盤,然後說,大師,你認識白潔啊。
那個人點了點頭,他說,白潔呢?好多年沒有見到了。
我說,白潔她……有點事,先走了。您跟白潔是怎麽認識的呢?您也是書法家協會的啊。
那個人說,哦,你還認識書法家協會的麽?我跟你講,我們這樣的人可不多啊。
我說,上一次過來的那個也是書法家協會的,也認識白潔,或許你們也互相認識吧,他應該也是東城的。
那個人哈哈一笑,他說,胡說,東城現在還活着的書法家倒是不少,但是我這個歲數的,還是省級的,就我這麽一個。東城才多大個地方啊,跟省會比不了,這個地方能出我一個,很不錯啦。小姑娘,你肯定是别人騙了。
我哆嗦了一下,我被人騙了?
這怎麽可能?
我對那人說,請問你是白潔二十多年前認識的那個突然之間大徹大悟,然後不再沾染紅塵的書法家麽?
那個人哈哈一笑,他說,是,就是我。
大金牙說,大師,是不是那幾年文字獄的事兒?
那個人瞪了大金牙一眼,然後說,這種事情不能說,對外就說大徹大悟,然後不近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