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這個房子,真的沒有一丁點留下的必要,我跟姐姐說了很多,說外面的世界很好,我的生活很好,我很有錢,我希望姐姐跟我一起生活。
姐姐還在猶豫,我陪她在土炕上睡了一夜,跟她說了一夜的悄悄話,我把我這麽多年的艱難用最平靜的聲音說了出來,姐姐聽着聽着就哭了,早晨的時候她答應跟我走,告訴我會在我的身邊,永遠的保護我。
帶着姐姐回到了東城,我把所有的好姐妹都叫到了一起,鄭重其事地跟她們介紹了我的姐姐惠兒,姐姐很膽怯,她看到這麽多個人圍繞在自己的身邊,熱情地招呼着,熱情地喊着自己姐姐,她真的是有點害怕了。
我暫時把公司的事情交給了白潔她們,安心地在家陪了一周姐姐,在這一周裏我不停地領着姐姐适應城市的生活,不停地爲她買東西,不停地想要把我們這十多年的感情彌補回來。
可不知道爲什麽,我卻能夠感覺到那種隔膜,那種我們似乎永遠都跨越不過去,卻很薄的壁障。
姐姐知道我是做什麽的,我們之間已經交換了所有的秘密,我知道姐姐這麽多年是怎麽過來的,知道父親折磨她的每一個夜晚,也知道别人都是怎麽說她的。農村是中國最愚昧的地方,同時也是男權至上的地方,男女之間的問題,永遠都會是女人的不對。如果實在是男人錯了,是男人強迫了女人,也總是會說女人要不是衣着暴露,要不是言語逗弄,要不是勾引就不會出現這種事兒。
所以姐姐在家裏一直都沒有嫁出去,總有一些喝多的壞男人跑到姐姐家裏想要欺負她,姐姐這麽多年幾乎跟我一樣,每個夜晚總是害怕那些個男人。
而姐姐也知道我在紅館,先是陪酒,後來是經理。
可所有的秘密之中,有一件事兒我隐瞞了下來,因爲我無法去說。
現在的生活,其實是趙家買個姐姐的,而不是他們送給我的。我其實侵占的是姐姐的财産。
我不是卑劣的人,但這件事兒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跟姐姐解釋,我隐瞞了趙家的事情,不敢讓姐姐去跟趙家相認。
我是怕姐姐有危險?或許我可以給自己找這麽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我卻真的覺得我懼怕的是我從新失去這一切。
這種隐瞞給我帶來了内疚,我幾乎是拼命地給姐姐花錢,在姐姐還沒有嘗試過普通女孩兒的時尚衣着的時候,我給她買的所有東西都是名牌奢侈品。姐姐其實并不喜歡這些東西,一百塊錢的裙子她都會把自己吓到,覺得是天價了,更何況這些八千一萬的?所以這些東西我都是自己買來送給她,不會告訴她價格,可我送她的禮物她總是很開心。而姐姐畢竟還很年輕,她之前的憔悴與蒼老是因爲生活所迫,打扮起來,姐姐雖然不太美麗,卻也不差。
跟姐姐在這一個星期裏從修了感情,雪寶兒跟夢瑤也是天天過來,隻要有時間就會買點東西送過來,然後跟姐姐說上幾句話。姐姐很喜歡她們兩個,覺得我這麽多年多虧了有她們的照顧才走到了今天。
我笑了笑,想起了雨荷,想起了天池。
其實在紅館跟天池兩頭跑,真的讓我有些心力交瘁,每天晚上開着瑪莎拉蒂穿越這個城市的時候,我并不覺得興奮,而是覺得索然無趣。總是看到一樣的夜色,總是看到一樣的男女,紅館跟天池并沒有任何的區别,裏面的男男女女對于我來說都過于真實。
真實到已經退化成原始社會上把人類繁衍當成第一要務的猿人。
可是天池我又不能完全交給别人,現在姐姐來了,對于我來說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我倒是希望姐姐可以當天池的經理,替我掌管這一切。
可我還真的不知道她适合不适合。
而在這其中,我最介意的其實還是那個我隐藏起來的秘密。
姐姐說那個男人沒有生育能力,這句話我一直想到現在,我想要進一步問,可是我總是不太敢,我害怕心裏的小秘密被捅破。
這個秘密我一直都隐藏着,一直到那一天我想給姐姐送一個我曾經戴過一次的項鏈配她新買的裙子,我翻開櫃子的時候,看到了我當年最破舊也是唯一擁有的那個書包。這個書包是我的後備計劃,裏面裝着我可以随時随地離開這裏,從新開始的東西。這些東西要麽是必需品,例如錢,要麽是對于我極其重要的,例如玉佩。
我翻出了玉佩,走了過去,我的聲音有些顫抖,我對姐姐說:“這是你給我的護身符,現在我不需要了,我還給你吧。”
姐姐愣了一下,然後笑了,推開了我的手,對我說:“這不是我的東西,其實是你的。”
爲如遭雷擊,愣了半天,喃喃地問了一句怎麽會。
小的時候,母親在我還沒有記事兒的時候離開,那個男人每天嗜酒如命,對我們唯一的語言就是責罵,唯一的親子動作就是毆打,我們之間并沒有任何的交流。
我小時候的所有事情,其實都是姐姐告訴我的,包括我們的過去,包括我的年齡,包括我的身世。
姐姐對我說我是91年出生的,爸爸媽媽是90年結婚的,她是89年生人,還說那個玉佩是她的。
我一直以來從來都沒有懷疑過。
姐姐她歎了口氣,對我輕聲說:“這個護身符本來就是你的東西,媽媽走之後,我把它從你的脖子上拿了下來,戴在了我的脖子上。那個時候年齡小,不知道怎麽想的,或許單純妒忌媽媽留給了你什麽東西,而對我連一句話都沒有留吧。”
我半天也不知道能說什麽,最終慢慢地問道:“那麽我是89年出生的麽?”
姐姐愣住了,想了想,點了點頭說:“對,你是89年出生的,不是我告訴你的9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