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于此時此刻的我并不是一個問題。
可問題在于,我完全高估了自己。
我以爲自己可以爲了雪寶兒去犧牲,可以坦然地接受這一切,可以去忍受那些個屈辱。
但到了最後,恐懼才是我身體之中最主導的情緒。
在這種恐懼面前,所有的理智早就消失殆盡,我已經分辨不清出我到底是誰,到底爲什麽,我隻知道眼前這個男人要對我做極壞的事兒,我必須要反抗。
但我的反抗并沒有用,他不停地毆打我,不停地撕扯着我的衣服。
我拼命地反抗,可似乎總是他在勝利,他一步一步地接近着,而我連退路都沒有。
不過最後他似乎還是怒了,拳頭好像是暴風驟雨般落在我的身上,我感覺到反抗的力氣一點點地消失,我好像是被人抽筋剝皮的小龍,奄奄一息地等待着最後的命運。
老六呸了一口,他的身影壓了下來,我用盡最後的力氣掙紮喊叫,可随即連最後的力氣也沒有了。
老六慢慢地趴在我的身上,我以爲一切都結束了,我以爲我珍惜的,我想要留給自己愛人的東西,就這樣要被眼前這個暴徒奪走了。
可老六沒有在動,他好像是死魚一樣趴在我的身上,死死地壓住了我。
我感覺一個聲音在喊我。
我似乎看到了雪寶兒的身影。
我的意識開始慢慢回來,我看到雪寶兒正在拼命地拉着我的手,想要把我從老六的身軀下拉出去。
我用盡力氣将老六從我的身上推開,發現一床的血,我看到老六的後背插着一把匕首,正是他剛剛吃水果的那一把。
雪寶兒拼命地往外拉我,可是她受了很重的傷,她沒有力氣,也拉不動我。
我在那裏愣了許久,然後拉着雪寶兒跑了出去。
此時此刻我們都不知道可以做什麽,也不知道那個老六到底死沒死。
我們兩個跑下了樓,樓下的人看到我們發出了一聲驚呼,我這才發現自己跟雪寶兒的身上都是血。
我拉着雪寶兒想要跑,雪寶兒的身體卻緩緩地跌落在地,她的嘴角開始向外流血,我跌坐在地,抱住了雪寶兒的頭,對着四周的人喊道:“求求你們了,打120,幫我打個120”
警察跟救護車幾乎是同時到的,我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也不知道該怎麽說,無論警察問我我都裝成一副吓傻的模樣閉口不語,雪寶兒讓救護車帶走了,而我讓警察帶走了。
我們沒有機會說再見,甚至也沒有機會去串供。
可我們似乎又殺人了。
當年我捅死老王頭的時候,是大春幫我進的監獄。
這一次雪寶兒捅死了老六,是不是一個報應?老天爺懲罰我當年沒有受到的牢獄之災麽?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也不知道警察掌握了什麽,我隻能一直都表現出自己被吓傻了,無論誰問我什麽,我都一副驚恐無語的樣子。
可是警察帶我很客氣,并沒有審問我,甚至在第二天的時候讓我見了公司的律師。
在這之前,我沒有說過一句話,公司的律師是東城一個極大的事務所中的老律師,要知道在東城開紅館這樣的邊緣生意,很多時候需要料理很多關系,而律師其實是一個很好的中間人,他們的同學跟老師遍及所有管轄我們的部門,所以律師對于我們來說,做中間人的工作要比做律師更多一些。
隻是今天我很需要律師。
律師看到了我,喊了一聲星姐,我問他雪寶兒怎麽樣了。
律師答道,雪寶兒已經脫離危險了,不過受傷很重,肋骨端了兩根,還裂了兩根,昨天晚上肺部出血,白潔組織了很多姐妹過去獻血。你的事兒我昨天就知道了,可是晚上警察不讓見。您沒有亂說什麽吧。
我搖了搖頭,說我沒有說什麽。
律師松了一口氣,他說:“這件事兒隻要您沒有亂說,那麽就很好解決了。你是受害者,這件事兒跟你沒關系。警察現在已經把雪寶兒給布控起來了,你一會兒就可以跟我走了。”
我啊了一聲,說了一句不是雪寶兒做的,是我做的。
律師笑了他說:“星姐,你别緊張。警察發現了一台電腦,有案發的全過程。你們這個其實是正當防衛,錄像的整個過程很清楚,根據《刑法》第二十條規定,爲使國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财産和其他權利免受正在進行中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爲,對不法侵害人造成損害的,屬于正當防衛,不負刑事責任。而你這種又屬于無限正當防衛,就是對正在進行行兇、殺人、搶劫、強奸、綁架以及其他嚴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而采取防衛行爲,造成不法侵害人傷亡的,不屬于防衛過當,仍然屬于正當防衛,不負刑事責任。那個錄像很清楚,死者當時正在對你進行侵犯,而雪寶兒用匕首制止了這種侵害,在死者失去行爲能力之後,你們并沒有上去再捅他。所以,這件事兒完全符合無限正當防衛的條款,警方現在的初步偵查也是這個結果。”
我其實是不懂法的,否則當年我殺老王的時候,也就不用讓大春替我進去了,當年的情形跟今天并沒有什麽差别。
我說:“真的麽?你确定麽?”
律師笑着點了點頭,他說:“我用我的職業執照擔保,如果雪寶兒被判得不是正當防衛,那麽這件事我們直接把錄像發到網上,我相信這麽大的輿論壓力,警方也頂不住的。現在雪寶兒在住院,我已經告訴她隻要實話實說就可以了,相信沒有等到她出院的時候,這件事兒就已經結束了。我主要是怕您昨天在這裏一慌亂,亂說什麽話。不過說了也沒關系,我們可以說是吓到了。”
我搖了搖頭說了一句我沒有說。
律師很高興,站起來說:“我現在就出去辦手續,你畢竟是受害人,這件事兒無論如何也跟你沒有關系。你等我一下,馬上就可以走了。”
我嗯了一聲,松了口氣,看來有時間還真的要學學法律了,關鍵的時候能救命啊。而誰能想到,救我的東西恰恰是老六打算威脅我的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