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的人似乎也毫無睡意。
“公路!你怎可如此莽撞?如今董卓勢大,若是呂布一死,我等手中無兵無将,如何與之周旋?”袁隗痛心疾首的說
道。
“其他人目光短淺,想要刺殺呂布也就罷了,你卻爲何也插上一腳?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今早,還和你說過,要引他兩虎相争,你轉眼便抛之腦後,我等大事全被你壞了!”
“現在還真是兩難了……呂布必然會認爲刺殺的人以董卓和咱袁家爲首,眼下怕是正想着如何報複呢,偏偏他還真殺不得……你是被人家當了槍使……”袁隗拍了拍腦門,臉上滿是失望。
“若是本初在此,必然不會這麽沖動吧?”連着數落了袁術幾句,袁隗的腦子裏不由得想起了遠赴渤海的袁紹。
“楊家的人明明和我約好了……卻沒有出現,不然呂奉先必然身死!”袁術似乎并不認爲自己做錯了,嘴裏還仍自嘟囔着。在他看來,董卓一介武夫,哪怕是權勢滔天,也需要文人治國,到時候還不是他袁家說了算?
“楊家……楊賜剛死,楊彪那小東西便想和我袁家一絕雄雌?”袁隗聽聞袁術說到楊家,手中的竹簡直接砸到了袁術臉上。
“蠢貨!楊家便是叔父都不敢輕易打交道,你這孽障便敢與虎謀皮?想來救援呂布的王越便是那楊家給請動的! 你……唉……”袁隗似乎對袁術已經絕望,不再言語,暗自在心裏想着謀劃。
在袁隗眼中,能和其相争的也隻有另一個“四世三公”大族,弘農楊家。尤其是在并州之戰過後,哪怕袁家私底下也透露了一些,楊家和白波賊暗通的消息,楊家也是隐隐超過了袁家一頭。
“眼下是各自買定離手,就等着他二人分出勝負了麽?”袁隗是認定了楊家已經開始和呂布勾結。
卻不知,楊家還真無辜的很,明明是想觀望一下各方态勢,卻被袁隗給深深惦記上了。這才是地地道道的“躺着也中槍”。
那個呂布一直在并州默默無聞,乍一出現在洛陽便救了皇帝,更是狂妄粗陋。誰曾想一回并州便鼓搗出了造紙印刷的大事,然而他開始并不聲張,哪怕是打退了四十萬圍攻大軍,也沒有公然報複,必然是個隐忍之輩,卻爲何孤身前來洛陽,而且還那麽高調?若說他沒有其他用心,袁隗肯定不信!
還有那個楊彪,雖然年紀不長,可是卻非同尋常。隻看他這兩次明哲保身的手段,就足以說明,此人的才能。
袁家會有兩虎相争的念頭,楊家便不會有麽?爲什麽,我對這沒有關注呢?
袁隗想到這裏,不免有些失落的歎了一口氣。
不過,他很快便振奮起來。
袁家如今也是第一望族,堂堂四世三公之家。憑借天下門生,隻要找到合适機會,定可以有所作爲…………
且不管,袁隗和被冤枉了的楊家會有怎樣的交鋒。
這次謀劃的執行者,荀家荀爽卻是紅光滿面的坐在了一處地窖當中。
這間不大的地窖裏,圍坐了六個人。
紅光滿面的荀爽、神色嚴峻的呂布、搖頭歎息的荀彧、低頭不語的趙雲、滿是好奇的劉協以及一臉平靜的王越。
“眼下雖然洛陽城内針對呂将軍的人不少,可根本上卻是文人與武人不死不休的局面。”荀彧當先開了個頭。
“這裏一個處理不好,便又是亂世的開端……”
亂世……
不知爲何,呂布突然對這個詞,非常的敏感。武人亂國麽?
荀爽見呂布神色有異,微微搖了搖頭,這個侄子就是有些言語太直接了。
“文武之争,終究是因爲漢室威嚴不在。文人世家雖有百般說辭,可捅破了掩蓋其上的窗戶紙,都不過是借口而已。亂,不過是有心人渾水摸魚所期待的環境而已,依我之見,大漢之危機不在文武之争,而在于皇權是否穩固。”
荀爽這些話說的很是誠懇,直接挑明了世家在其中扮演的龌龊角色。
年幼的陳留王 不由得詫異,向荀爽看去。
古人家國天下,這家放在首位,特别是一些大的家族,更是把家族利益看的至高無上。陳留王雖然才剛滿十歲,但這些東西卻看得比那皇兄透徹的多。
這也是門閥世族壟斷朝政的一個原因。
門閥的威脅讓前幾位帝王哪怕是明知道前朝是因爲外戚王莽篡國所滅,也仍就不得不扶持起外戚宦官兩股勢力來壓制。
可眼前荀爽的做法卻讓陳留王犯了疑諱。不管是荀爽大義救呂布,還是暢談世家危害,亦或是爲加強皇權而奔波,似乎都與發展家族勢力無關。
這老頭難道真的是無私爲公麽?
“說起來,董卓身爲武人, 朝廷裏面的勾心鬥角,對于他而言非常的乏味。他所懂的就是以殺治亂!雖然他也算爲大漢做了不少努力,但他的行爲卻不被幾乎所有文人接受。究其原因不過是文人世家喜歡給自己找塊遮羞布,而董卓卻毫無顧忌。想什麽便做什麽,這樣的人,爲善,也不爲人所喜,爲惡,則将霍亂天下!”
荀爽的語氣裏不僅有對董卓的貶駁,也有對世家的不屑,似乎已經抛開了自己世家大族魁首的身份。
“若要重振大漢,董卓必須除掉,但洛陽世家盤根錯節的勢力也要清理一下……這其中的尺度,着實不好把握,若是清理的狠了,這些大族地方上也都是一方豪強,難免會臨死反撲,到時候大漢立刻分崩離析,我等都成爲罪人。若是清理不順,倒了一個董卓,隻會讓各家的争鬥更加激烈,朝堂還是亂如一鍋粥,如同先帝在位時一般。”
“西涼的勢力怎麽辦?”呂布聽着荀爽侃侃而談,卻是有些忍不住把内心的擔憂說了出來。
“呂将軍帶陛下離京,然後诏告馬騰起兵,兩方圍剿……”
“那呂某豈不是下一個董卓?”
“關東又會安穩?”
“陳留王和陛下安能永世相好?”
“益州、荊州不會趁機而起?”
“司隸、涼州動亂之下,大漢真能中興?”
呂布的幾句話便讓這個小小的聚會暫時冷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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