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以爲鋪子是别人的,若是知道鋪子是自家的,這老漢還不得什麽貴吃什麽?早晚得把鋪子吃垮了。
當然,也不排除老漢知道是自家生意就舍不得吃,可看他吃的時候完全不會想東家會不會大方地請他,會不會從他兒子的工錢裏扣。想必就是知道這是自家的鋪子,也不會客氣了。
爲了東家的老婆本,林掌櫃決定不但自己要保守東家的秘密,也要告誡甄有錢等人不許往外洩露。
至于師爺等人,拿了銀子還能往外說不成?
交待了林掌櫃幾句,淩小柔端着海鮮燴面給屈老漢送去,屈老漢百忙之中擡頭看了淩小柔一眼,繼續與香辣蟹做鬥争,實在是麻辣鮮香的香辣蟹已經讓他停不下口。
至于淩小柔送來的燴面……一碗面,就算裏面放了不少蛤蜊,還能比螃蟹好吃了?
淩小柔見屈老漢的眼神表達出對燴面的不待見,直接自己端了面吃,反正吃了那麽多螃蟹,過後誰難受誰知道。
不過,她真是佩服屈老漢的吃功,就他這吃法就是一直吃一直吃也不會覺得脹,趕着吃也就趕着消化了。
眼看店裏客人不多了,除了屈老漢之外,店裏最後一桌客人也走了,淩小柔也催了屈老漢幾次,屈老漢卻意猶未盡地不肯動地方。
淩小柔無奈,“爹,我們還是走吧,您今兒一天就把我幾個月的工錢都吃光了,往後幾個月家裏就靠爹您養了。”
屈老漢手上動作一頓,他之前隻想着淩小柔在海味軒做工,他可以跟着借光蹭吃蹭喝,怎麽吃了還得付錢?
“啥?爹吃東西還得給銀子?”聽淩小柔一說,他是怎麽也吃不下去了,想想自己辛苦一個月賣水才賺幾十兩銀子,自己如今都舍不得用,讓他還要養着淩小柔他可不幹。
見屈老漢不吃了,淩小柔忙給夥計使個眼色,夥計上前将桌上的海鮮壺都收拾了,淩小柔才道:“爹這話不是說笑?曆來到館子裏吃飯要給錢都是天經地義的事,難道爹有啥吃飯不給錢的神通,那可要告訴我了,改明兒我也去試試。”
屈老漢蔫了,正想着是幹脆躲到城外不回來,讓淩小柔找不到他呢,還是真像淩小柔所說的那樣養她幾個月。
最後,突然醒悟道:“别人吃飯是按菜譜上的價算,難不成你做大廚的也要那般算?”
淩小柔笑道:“這個爹放心,您吃的這些都按食材的成本算。”
屈老漢才放下心,算道:“一兩銀子能買一簍子螃蟹,毛蚝更是不值個什麽,想必有個幾兩銀子也差不多了。”
淩小柔抽着嘴角,“爹,您說的倒是不假,可您沒想過海味軒的食物貴并不貴在食材本身,而是貴在醬料?那些烹制食物的鮑魚汁可都是用鮑魚熬出來的,您覺得會值多少銀子?”
屈老漢傻眼了,哪裏想得到海味軒竟是走的薄利多銷的路子,難怪味道這麽好,連醬汁都如此貴重,能不好嗎?
林掌櫃也在旁适時地扒拉完算盤,“王大廚,你爹吃了螃蟹二十八隻,生蚝扇貝一百零九隻,一品海鮮鍋一個,海鮮雜貝湯一碗,紅油大蝦一盤……”
淩小柔看屈老漢并不見鼓起的肚子有些發呆,這麽多東西他都吃到哪兒了?瞧着晚上難受去吧。
屈老漢卻拉着淩小柔低聲問:“柔兒,他咋叫你王大廚?”
淩小柔讪讪地道:“這不是怕被甯遠王找到?我在外時隻能用化名。”
屈老漢‘了然’地點點頭,“既是如此,爲爺也就放心了。”
也不知他是放心淩小柔長了心眼,還是放心淩小柔不是有意要瞞他。
等林掌櫃報完數之後,又将剛算好的帳目拿給淩小柔看,雖然上面的海鮮都是按本錢算的,可名目繁多的醬料就是淩小柔看着都有些眼暈,難爲林掌櫃怎麽編出來的。
再給屈老漢看了兩眼,見屈老漢即使一臉鎮定,可轉來轉去的眼珠已經說明他心裏的不平靜,想必是怕淩小柔會讓他自個兒拿錢吧。
好在到了最後,淩小柔隻是讓林掌櫃将帳記在她的頭上,過後從工錢裏扣,屈老漢松了口氣的同時,怎麽也說不出讓淩小柔明日再給他做早飯的話,萬一淩小柔管他要錢咋辦?
從海味軒出來,淩小柔坐到屈老漢的馬車上,屈老漢趕着馬車往家趕,誰也沒有注意到海味軒的旁邊轉出的那個黑影。
慶生不住地搖頭,若不是怕壞了王爺的計謀,他真想把屈老頭抓過來打一頓,這都什麽人呢,不但在身世上騙了表小姐,平日自己還算節儉,可吃起表小姐的就跟大風刮來的似的。
不行,即使王爺告誡他不要輕舉妄動,隻要保證表小姐的安全就行,可他忍不下這口氣,想想表小姐沒失憶之前,對待他們這些弟兄可是很夠意思,跟着表小姐他們也是吃香的喝辣的,就這樣眼睜睜看着表小姐被人算計,心裏可是氣憤的很。
就算那個人是王爺的姨丈又如何?敢算計他們心目中最神聖高貴的表小姐就得承受算計所帶來的後果。
慶生揮揮手,又是兩個黑影跟着馬車一路疾行,無論什麽時候都要保證表小姐在他們的保護範圍之内才行。
至于慶生,看了看微暗的天色,或許該是去找知府談談的時候了。
回到家後,屈老漢還在回味海味軒的美味,雖然花了淩小柔幾個月的工錢,可幾十兩銀子吃了别人要花上百兩銀子的食物,屈老漢還是覺得自己賺到了。
隻是回味着就覺得肚子有些難受,招呼也來不及跟淩小柔打一個,就打開臨街的門沖了出去,所以說租這種沒院子的房子很不方便,出個恭都得到街頭的茅廁,整條街也就那麽兩個茅廁,一個在街頭,一個在街尾,像他們住在街中的,急起來也隻能拼了命地往兩頭跑,若是運氣不好趕上裏面人多還得忍着。
淩小柔早就猜到屈老漢吃多了海鮮會鬧肚子,尤其其中還有那麽多寒涼的螃蟹,雖然他菊花姜茶也沒少喝,可到底是吃了太多,想必這一晚上夠他折騰的。
淩小柔也沒去管他,不折騰他個夠,下次還得去海味坊鬧騰,直接拉怕了他也就好了。
好在屈老漢跑到茅廁時,裏面沒人,等他一身輕松地出來時,雙腿都有些虛脫了,天上也挂起一彎月芽,屈老漢哼哼唧唧地往家走,剛走到一處二層小樓的陰影處,突然從陰影裏跳出兩個黑影,不由分說就将一個麻袋罩在屈老漢的頭上,未等屈老漢反應過來,一頓拳腳相加,打得屈老漢連叫救命。
好在二人也沒想要屈老漢的命,打完之後眼看旁邊的屋子亮起燈光便丢下屈老漢跑掉,等人們出來時,隻看到一個被套在麻袋裏的人。
将人從麻袋裏救出來,看清是新搬來賣水的屈老漢,想到屈老漢賣水生意有多賺錢,衆人也隻當是被人嫉妒了才招來這頓打。
屈老漢也莫名其妙,在渭城府他本來也不認識誰,後來認識的都相處的不錯,想必被打的理由也隻能是同行間的嫉妒,畢竟他來之後搶了不少人的賣水生意。
屈老漢鼻青臉腫地回到家,淩小柔還沒睡覺,剛剛洗過頭的她正拿着早上剩的一根黃瓜擦臉,整天站在竈台前炒菜,又是油又是火,皮膚受損的嚴重,年輕輕的就需要保養起來。
當看到屈老漢一臉傷重地回來,淩小柔手上的黃瓜差點掉地上,雖然外面天色很黑,又沒個路燈照亮,可也不會摔得這麽嚴重才是?“爹,您這是咋的了?”
屈老漢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隻能猜測是被人妒恨了,擺擺手,“沒事,一點小傷。”
可看他走路都一瘸一拐的,淩小柔真心沒法當成一點小傷,雖然屈老漢表現的不像爲人父親,可到底在淩小柔心裏他可能是她唯一的親人,俗話說:打狗還得看主人。
打了她的‘爹’難道是白打的?
可看屈老漢這意思問是問不出來了,家裏又沒準備什麽治傷的藥,淩小柔隻能趕快去煮了幾隻雞蛋,趁着熱剝了皮在屈老漢的淤傷上滾過,這樣就可以擴張血管,使淤血很快散開。
可過程不是那麽美好,疼的屈老漢直呲牙,好在打人的都很有技巧,雖然傷勢看着嚴重,多是打在臉上,身上還是完好的,也不需要脫下上衣驗傷。
等把屈老漢臉上的傷處理好,淩小柔這才又問起是誰打了屈老漢,屈老漢也挺憋屈,“你問我,我問誰去?”
正說着,肚子又開始絞了勁的疼,屈老漢猶豫着要不要去茅廁了,不去……肯定忍不住,去吧……又怕再挨打。
最後實在是抗不過肚子的鬧騰,咬着牙往茅廁跑,隻是這回學乖了,沒敢再去街頭那個,而是奔了街尾。
守在屋外的兩個守兵一臉好笑,真以爲換了茅廁就能躲過一頓打?這完全是要看他們的心情好不好?剛打完屈老頭,他們心情好,這回就放他一馬。
再說,那麽大年紀了,總打總打也怕打壞了,就先讓他養幾天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