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片衣角蹭着手臂,感覺到有人蹲在身邊,莫紅錦微微仰頭,看到莫紅綢酷酷中帶着些許暖意的臉,“二妹,該回家了。”
莫紅錦想哭,可扁扁嘴愣是忍下,起身跟在心頭也很糾結、面上卻完全看不出來的莫紅錦身後。
自小她就知道堅強的大姐最不喜人軟弱,她的柔弱也隻有在大姐看不到的地方才敢表現出來,在大姐面前她雖不夠完美,卻能讓自己表現的很堅強。
走了幾步,莫紅綢突然頓住腳步,卻沒有轉過身子,“二妹,若不想嫁,那就不嫁!我莫家的女子,即使不嫁也沒人敢當面說三道四。”
沒人敢當面說三道四,并不表示就一定是沒人敢說三道四……莫紅錦苦笑。
雖然沒有提名提姓,莫紅錦卻知道,大姐說的是張五寶,想想與張五寶的過往,那個疼她如珠如寶的男人,心頭湧起一股暖意,雖然誤會讓他們分開了這些年,說到底,她心中其實是不甘多過狠決。
回頭再一想,錯過了張五寶,此生怕是再也不會遇到比他更愛自己的人了吧?
走出小巷,迎面就看到張五寶帶着關切又帶着忐忑的目光,莫紅錦歎了口氣:她這是何德何能,能讓一個人爲她鍾情至此?其實想想,得夫若此,也沒什麽好遺憾了。
淩小柔與屈老漢坐着驢車出了鎮子,途中淩小柔買了五文錢的饅頭,包好了放在車上,兩隻水袋也裝滿了水,順路還買了幾根鹹黃瓜條。
看淩小柔把東西都擺進車裏,屈老漢看的直皺眉,沒有莫紅錦在,他的稱呼也沒那麽小心翼翼,“丫頭,你買這些做啥?中午我們就能趕到縣城,那裏就有酒樓。”
淩小柔歎口氣,“爹,我也想去酒樓吃好吃的,可我身上的銀子不多了,昨日付了酒菜錢,如今就剩二兩多銀子,就是省着吃也吃不了幾日。”
屈老漢一驚之下勒住驢車,不敢置信地盯着淩小柔,“你說啥?我們沒銀子了?”
邊說着,屈老漢邊盯着淩小柔的包袱在看,之前他可是看的很清楚,淩小柔都是從包袱裏往外拿銀子,想必銀子都放在包袱裏了。
淩小柔看出他的想法,把包袱打開,将裏面的兩件衣服和衣服裏夾着的一小塊碎銀子給屈老漢看,“看吧,如今女兒除了這些銀子,就剩下爹身上那一百五十兩了。”
屈老漢下意識地捂住胸口,自從拿了銀子之後,他連睡覺都把銀子捂在懷裏不敢撒手,就怕被人給搶了,如今得知淩小柔沒銀子了,很可能還把主意打到他這一百五十兩銀子上,屈老漢第一想法就是……說什麽也不能把到手的銀子再給出去!
“女兒,不是爹小氣,你也看到了,咱們爺倆如今就剩下這一百五十兩銀子,不……不是一百五十兩,昨兒買車爹還花了五兩,如今就剩這不到一百五十兩,往後可是要仔細着花,你們年輕人花錢就喜歡大手大腳,這銀子可得爹好好保管,可不能再由着你花了。”
說完,一臉疼惜地望着包袱裏的二兩多銀子,好像昨兒一口氣吃了二百五十兩銀子酒菜的是淩小柔,而不是他。
淩小柔真看不出這輛雖然不算破爛卻小得可以的馬車值五兩銀子,可既然屈老漢都說值五兩銀子,她也不好置疑,再說她也沒真想讓屈老漢把銀子吐出來,不過是要讓他有危機意識,之後花錢知道省着就是了。
既然身上沒多少可用的銀子,屈老漢也就默默地接受了白面饅頭,隻是時常會感歎一下,還不如在莊子裏種田時吃得好,好在這樣的日子裏不用種地,吃得差點就差點吧。
上頓白面饅頭就鹹菜,配上幾口泉水,下頓白面饅頭就鹹菜,再配上幾口泉水,雖然吃得屈老漢直哼哼,到底餓得難受了,他也隻能對付。
在他看來困難隻是暫時的,他很相信淩小柔賺錢的本事,等再跑出一段路,等他覺得安全了,幹脆就讓淩小柔去擺個攤子,怎麽也得賺夠養他的銀子不是?
鑒于屈老漢年紀不小,淩小柔也沒讓他頓頓白面饅頭,不時也會買點玉米烙餅,美其名曰:“粗糧吃了健康!”
把屈老漢噎得直伸脖子,可爲了美好的将來,這些他都能忍。
隻是趁歇息的時候,他會偷偷溜出去買一份快餐,吃着美味的快餐,屈老漢覺得以往看不上眼的食物,其實才是人間難得的美味。
淩小柔對此并不是一無所知,隻是睜一眼閉一眼罷了,雖然她覺得這樣對待‘爹’是件不怎麽道德的事,可誰讓她這個‘爹’那麽與衆不同,爲了将來的好日子,她可不能心軟了。
終于,屈老漢忍不住了,以往身上銀子多時,他從沒覺得讓他往外拿錢是很艱難的決定,可如今好不容易身上有了一百五十兩銀子,每拿出一次他都有如剜肉一般的疼,爲了不讓自己再肉疼,屈老漢決定跟淩小柔攤牌。
若是這個騙回來的女兒沒有本事再賺錢讓他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他幹脆就一個人跑路得了,反正這一百五十兩銀子省着點用,一個人也能用上很久很久,大不了用光之前就回莊子,他還真不信夫人能狠下心真對他不管不顧了。
打定主意的屈老漢趁中午歇息吃饅頭的時候對着淩小柔一聲聲地歎氣,淩小柔初時假裝沒聽到,其實心裏早就在想屈老漢能忍到什麽時候。
好幾次她都覺得屈老漢會揣着一百多兩銀子跑掉,雖然會替原主有這樣一個爹感歎一聲,對她來說卻是件無比輕松的事,畢竟這樣一個爹養着将來賺了錢還得防家賊。
結果,等了幾天,也沒見屈老漢跑掉,反而在這裏不停地歎氣,這麽明顯想要引自己詢問的神色是怎麽回事?
爲了配合屈老漢,也想弄清他的真正意圖,淩小柔裝出一臉關懷地問道:“爹,您這是咋的了?難道是想娘了?”
屈老漢不由得就想起去年見着屈夫人時,屈夫人那張冷若冰霜的臉,不由得拔高嗓音:“想她?哼!”
淩小柔驚訝地望着屈老漢,屈老漢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反應不太對,趕緊收拾一下情緒,“女兒,爹就是覺得我們這樣坐吃山空不是回事。”
“那爹爹是想到什麽賺錢的主意了?”淩小柔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尴尬地笑道:“爹讀了一輩子書,作了一輩子學問,哪裏會懂得什麽賺錢的主意?”
淩小柔忙點頭,“書中自有顔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爹是謙謙君子,自然不需要過蠅營狗苟的日子。”
說完垂目,專心地吃手上的饅頭。
屈老漢怄的一口氣憋在喉間,吐不出、咽不下,最後想到還得靠淩小柔養着,隻能引導道:“爹老了,還有幾天好活?你就不同,花似的年紀,總是要嫁人,可你也看到了,如今爹和你加在一起的财産不過一百多兩銀子,若是沒個像樣的嫁妝往後嫁了人也要受氣不是?”
若不是這幾日把屈老漢的本性看了個透,淩小柔真會被他貌似關懷的眼神給看感動了,可在明知道他關心的隻有銀子後,淩小柔哪裏還會上當?
笑道:“爹,你又何必妄自菲薄?一百多兩銀子已經很不錯了,試問平凡人家的女子哪個能有百兩嫁妝,能有十兩嫁妝已算豐厚,女兒在這裏先謝過爹爹的慷慨了。”
說着朝屈老漢盈盈一拜,把屈老漢氣了個倒仰,明明他的意思是想讓淩小柔去擺個攤子,賺些錢來使使,可怎麽說到後來,倒成了他要給淩小柔一百兩做嫁妝了?
心裏氣的要命,臉上還不能帶出來,平靜了半晌才再次開口,“柔兒,你我父女倆又何必言謝?隻是爹一想到曾經我們屈家也是家大業大,落到如今的地步,女兒出嫁隻能湊夠一百兩,這若是被以往那些人知道,還不得恥笑于你?”
淩小柔聽了笑得很灑脫,“爹,那些人今生今世還能否遇上都是兩說,又何必再意别人的看法?再說,一百兩銀子在很多人眼裏已經不少,女兒真的很滿足了。”
屈老漢一看這樣跟淩小柔也糾纏不清,幹脆開門見山地道:“爹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有話咱爺倆就直說!”
淩小柔瞪大一雙美目,“原來爹一直在跟我兜圈子?”
屈老漢也看出淩小柔是故意的,有些惱羞成怒,卻強壓制着,“爹記得你有不少做吃食的方子,如今到了這步田地,不如擺個攤子,賺些銀子也好置辦些家業,等往後有了銀子,爹就給你招個上門女婿,也不用怕嫁出去被人謀奪家産。”
淩小柔卻苦着臉,“以往女兒不知自己原也是千金小姐,擺攤也就擺攤了,可如今知道自己也曾是尊貴的身份,若是再如以往那般抛頭露面去擺攤,可不是丢了我們屈家的人?我們屈家世代書香門弟,最重的就是臉面,若是因爲女兒而名譽掃地,女兒萬萬是不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