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小柔不敢接話了,總覺得李旬所說的當年就是十六年前,可十六年前,别說是她沒來到這裏,就是這個身體的原主也還沒出生呢,怎麽可能給他做四丁面?
背後一陣陣發涼,難道這又是一個人鬼情未了的故事?
轉念一想,李旬那時也有五、六歲年紀,四丁面又是從王嬸那裏學來的,難道李旬所說的十六年前爲他做四丁面的是王嬸?
再看李旬那陷入回憶的目光,淩小柔越想越覺得是這麽回事,對王嬸的身份也有了懷疑,從前她一直沒問過王嬸,難道王嬸從前是李旬的乳娘,後來放出宮了,被李旬一直懷念至今?
淩小柔不知該不該跟李旬說起王嬸,又怕這樣貿然說出來會給王嬸惹來災禍,幹脆就等出宮了見了王嬸問問再說吧。
見淩小柔一直沒接言,李旬自顧自地說了半天,突然挨了過來,拉着淩小柔的手将她按坐在龍椅之上,之後他往龍椅邊上的地上一坐,将頭伏在淩小柔的腿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淩小柔尖叫也不是,安慰也不是,隻能任他這樣哭的雙眼通紅,心裏卻跟滾水開了花似的,就怕他哭過之後覺得沒了面子,再對她來個殺人滅口。
好在哭到最後,李旬沒聲了,淩小柔覺得這個姿勢很難受,動了動腿,李旬的身子就向一邊滑去,淩小柔吓了一跳,生怕李旬是哭抽過去,趕緊将人擎住,探了探鼻息,又聽了聽心跳,好在隻是哭累睡着了。
淩小柔松了口氣,也不再管李旬是否還坐在地上,直接松了手,李旬抽搭着倒在地上,倒是沒醒過來。
淩小柔想了想,從旁邊牆上摘了件黑色的貂皮大氅爲他蓋在身上,左右地下都燒着地龍,上面還鋪着一層厚地毯,也不怕他在地上躺着着涼。
悄悄地從禦書房出來,對外面等着焦急的福德做個噤聲的手勢,“皇上睡了,你們先不要去打擾。”
說完,揮揮手潇灑地離開,轉出雍和殿就雙腿發軟了,除了被李旬壓的之外,更多的則是吓的,幸好她夠機智,沒有讓人進去看到李旬哭腫的眼睛,不然在這宮中還不定要和李旬傳出怎樣的绯聞來。
可這回還是受到驚吓,試問全天下,有幾人能見着皇上哭的跟個孩子似的,在淩小柔心裏那真是恐懼大于榮幸。
總算扶着牆走回偏殿,宮女們沒想到這麽早淩小柔就回來了,正要上來請安,淩小柔揮揮手,“去給我打些熱水來,我要泡泡。”
宮女也不敢多問,飛快地打來熱水,淩小柔泡在裏面總算是腦中不那麽亂了,好在離年三十也沒幾天了,等出宮了,她可得好好問問王嬸四丁面的故事。
泡過澡後,淩小柔直接就換了身白色絲綢的裏衣倒在床上就睡,難得被皇上吓這麽一次,也就讓她任性一回吧。
禦膳房那麽一直也不必淩小柔親自過去,太後和陳淑儀的午後點心禦廚們就能給做了,也就沒人過來打擾淩小柔歇息,一覺睡到天黑,淩小柔被餓醒了。
隔着門讓外面侍候的宮女去禦膳房給拿些吃食,她連被窩都懶得爬起來了,屋子裏黑乎乎的,淩小柔又有些犯困。
這時外面有人敲門,淩小柔隻當是宮女拿了吃食回來,道了聲:“進來吧!”
門被推開,一道人影走了進來,因背着月光看不太真切,但顯然不是侍候她的宮女,淩小柔驚叫一聲,擁着被子坐起身,“你……什麽人?”
那人不語借着月光看清桌子的位置,走了過去,将手上的食盒放在桌上,将裏面的碗和盤一樣一樣地擺了出來。
從那略爲沉重的呼吸和身材輪廓,淩小柔很确定這是個男人,還是個身材不錯的男人,隻是身材再好,大晚上的闖進她的閨房也讓她無法接受。
淩小柔雙手在床上劃拉,想要找個能夠用來防身的物件,最期待的就是刀子剪子,可不用想都知道沒那可能,那些東西在皇宮裏可不是人人都能弄到的。
男人将食盒擺好,這才用火折子将桌上的蠟燭點上,淩小柔這才看清男人的長相,竟然是李旬摸了過來,難怪外面的宮女一聲沒有,想也知道是李旬的命令。
淩小柔不知李旬目的爲何,換了旁人她還能大喊大叫讓人來救,可在皇宮裏,她真那樣做了,除了會讓自己成爲妃子們嫉妒恨的對象,屁用都不頂,如今能做的隻有靜觀其變,瞧瞧李旬到底有什麽目的。
李旬端着一隻碗走過來,很自然地坐在淩小柔的床邊,腫着一雙桃似的眼睛,笑的跟傻孩子似的,“來,嘗嘗這碗四丁面,是朕親手做的。”
淩小柔望了一眼,雖然燭光被李旬擋住,面碗在陰影中顯得輪廓不那麽鮮明,淩小柔還是看出面條上面黑乎乎的……真是能吃的東西嗎?
李旬見淩小柔的眼神,立馬羞澀地道:“我知道這碗面做的不好……你就嘗嘗看嘛。”
這撒嬌的口氣、想要得到大人誇獎的眼神讓淩小柔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怕他再整出什麽幺蛾子,趕緊端過面,吃了一口。
雖然外表不怎麽好看,說實話這面也沒淩小柔想像的那麽難吃,淩小柔也是餓了,很快一碗面就吃見了底。
李旬溫柔地接過淩小柔吃空的碗放在一邊,又遞了一杯茶過來,淩小柔伸手要接,李旬躲開,親手送到淩小柔嘴邊,“以往吃了面,都是你喂朕喝水,就讓朕也喂你一次嘛。”
好吧,淩小柔承認,她對李旬這種撒嬌的口氣真心沒轍,隻能認命地讓李旬将水喂進她的口中。
李旬畢竟是沒侍候過人,這水喂的有些急,淩小柔被嗆的咳了起來,李旬驚慌地将茶杯放在一邊,輕輕地給淩小柔拍打着後背。
直到淩小柔咳的一張俏臉紅如滴血,這才算是把咳給止住了,再看到李旬一臉的關切,忍不住又咳了起來。
等到終于不咳了,李旬又一臉自責地道:“都怪朕不好。”
淩小柔很無奈地對李旬道:“皇上,您……還是回去吧。”
見淩小柔趕他離開,李旬急紅了眼,雙手死死地抓住淩小柔的手腕,“你趕朕走嗎?你爲何要趕朕走?當年你說過,最大的願望就是看着朕睡覺,如今朕是皇帝了,再也沒人敢阻止你看朕睡覺,你爲何說話不算話了?”
淩小柔很想哭,她此時哪裏還會看不出來李旬的精神狀态有些不對,這肯定是把她當成一個他極爲思念的人,讓自己陷入瘋魔了。
若是乳娘,自然是要哄着他入睡,想要看李旬入睡就不可能成爲願望,這樣一想,淩小柔就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都說太後不是皇上的親娘,皇上的親娘早在皇上還很小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那麽讓李旬思念的這個人會不會就是他的親娘呢?
而在李旬心中,那一碗四丁面就成了他思念的寄托,在淩小柔做出四丁面後,他一直被迷了心竅,就将淩小柔當成他一直思念着的親娘,像個孩子似的各種讨好。
至于爲何王嬸會做讓李旬念念不忘的四丁面,是巧合還是必然,淩小柔一時倒是無法确定,畢竟李旬也說了十六年前,那時他才幾歲,真會記住當初那碗四丁面的味道嗎?會不會吃到相似的食物就當成是思念之人做的呢?
可不管怎樣,淩小柔都得先把李旬哄住,再想辦法找禦醫來瞧瞧,到底是病是瘋也不能讓他賴在她這裏,不然傳到甯遠王府,賀樓遠别再也跟着瘋了。
想到這裏,淩小柔盡量讓自己笑的自然一些,“皇上,你也說了如今你是皇上,這皇宮裏可是有幾千雙眼睛都盯着你看呢,若是今晚你住在我這裏,明日真傳了出去,會不會被人多想?”
李旬聽的呆了片刻,很用力地點頭,“正是,是朕想的不夠周全,往後再也不會給人陷害你的把柄了。”
說完,又嗚嗚地哭了兩聲,“可是,朕想讓你看着朕睡覺!”
淩小柔無奈,最後隻好提議道:“不如我随皇上回去,等皇上睡下了我再回來?這樣皇上也不會耽誤了明日早朝。”
李旬聽了後有些爲難,“可我不想你勞累。”
淩小柔搖頭,“不勞累,不勞累,下午我睡的多了,此時不困。”
于是,愁眉苦臉的淩小柔被歡天喜地的李旬帶回了雍和殿,一路上若不是淩小柔一再強調要低調,免得給人陷害她的把柄,李旬真恨不得一直拉着她的手了。
既是這樣,淩小柔被皇上從名字都沒有的偏殿帶到雍和殿的事也在一夜之間傳遍了整座皇宮,一時之間宮裏所有人都在說皇上看上淩小柔,要與甯遠王搶人的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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